福州城外,寅时。
夜色最深,寒意最浓的时刻。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在凄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林家三口自那绝境地道逃出后,一路跌跌撞撞,王夫人伤势极重,气息奄奄,林震南与林平之搀扶背负,速度缓慢,最终只能躲入这破庙暂作喘息,奢望着能熬到天明。
然而,追兵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刚歇下没多久,庙外远处便传来了隐约的呼喝与脚步声,伴随着青城派弟子特有的蜀地口音:
“快!仔细搜!那地道出口离此不远,林镇南带着个重伤的婆娘,绝对走不快!”
“抓到人,观主重重有赏!”
声音由远及近,如同索命的梵音。林震南脸色剧变,猛地站起身,对身旁脸色惨白的林平之急声道:“平之!快!你快走!顺着山路往林子里钻,不要管我们!”
林平之看着气若游丝的母亲和满脸焦灼的父亲,猛地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倔强道:“不!爹!我不走!要死,我们一家人死在一起!”
林震南看着儿子,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无奈,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绝望的叹息:“天意……天意啊!想我福威镖局纵横数十年,今日竟要绝后于此……”
叹息声未落,破庙那本就残破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在这里!”
火光瞬间涌入,映照出青城派弟子狰狞兴奋的脸庞。林家三口如同困兽,被团团围住,再无退路。
不久,余沧海那矮小的身影缓缓步入庙中,他看着狼狈不堪的林家三人,脸上露出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林总镖头,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老夫给了你活路,你偏要选这死路。既然如此,那就休怪余某心狠手辣了!等杀了你,再将你林家祖宅掘地三尺,我就不信,找不出那《辟邪剑谱》!”
他缓缓抬起手掌,青黑色的摧心掌力再次凝聚,杀意凛然。
林震南与林平之闭上双眼,王夫人也似有所感,微弱地喘息着,一家三口已然认命,只待那最后的时刻来临。
就在余沧海掌力将发未发之际——
“嗤!”
一道锐利无匹的剑光,如同暗夜中乍现的闪电,自破庙那残破的神像后疾刺而出!这一剑,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角度刁钻狠辣至极,直指余沧海周身数处要害!
余沧海汗毛倒竖,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不得不放弃击杀林震南,身形猛地向后暴退,同时双掌连拍,堪堪化解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什么人?!”余沧海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那偷袭之人却一言不发,剑光一卷,逼开近处的几名青城弟子,身形如鬼魅般掠至林平之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低喝一声:“走!” 同时目光扫向林震南。
林震南瞬间会意,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将背上的夫人往上托了托,咬牙跟上。
然而,他本就武功平平,连日来的惊吓、奔波,加之背负一人,早已是强弩之末。没冲出几步,便觉双腿如同灌铅,胸口憋闷欲裂,一个踉跄,连同背上的夫人一起重重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眼看身后青城派弟子再次围拢,余沧海也稳住身形,面带杀机地逼近。林震南心中大急,朝着那救下林平之的黑影嘶声喊道:“恩公!不要管我们了!带平之走!保住我林家一点血脉!林某来世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
那黑影闻言,身形微微一顿。他并未立刻带着林平之离开,而是转过身,面对着绝望的林震南和惊疑不定的余沧海,用一种沙哑而沉稳的声音,清晰地表明了身份:
“福州林家,既然你放出了我华山的求救信号,我华山派,自然言出必践,保你一次。”
此言一出,林震南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黑影,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他!真的是华山派的人!
四个月前那神秘夜晚,岳不群那句“若他日真到了生死存亡、无力回天之际,可放出此信号。岳某或可看在先人情分上,救你林家一次”的承诺,竟然是真的!他当时只以为是对方故弄玄虚,死马当作活马医才用了那烟花,万万没想到,在这真正的绝境之中,华山派竟真的如约而至!
这一刻,震惊、悔恨、感激、以及一丝绝处逢生的希冀,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在他心中疯狂翻涌。
也就在封不平表明身份,林震南心神剧震的这片刻耽搁,余沧海已然稳住了阵脚,率领一众青城弟子再次将四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余沧海长剑指向封不平,脑海中飞速闪过方才那枚华山求救烟花,又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剑法凌厉、却并非岳不群的陌生人,心中惊疑不定,本着谨慎起见,他强压怒火,沉声道:“阁下究竟是何人?此乃我青城派与福州林家的私人恩怨,江湖规矩,还请阁下莫要插手,以免伤了和气!”
他试图用门派大义先稳住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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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封不平闻言,只是发出一声沙哑的嗤笑,那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狂傲:“青城派?哼!若是他嵩山派左冷禅亲至,我或许还要掂量三分。就凭你这川西的矮子,也配动我华山派要保的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这番话可谓极尽羞辱,丝毫不将余沧海和青城派放在眼里。
余沧海闻言,顿时气得三尸神暴跳,知道今日之事绝难善了。但他毕竟是一派掌门,老奸巨猾,在暴怒之余,仍存着一分小心,厉声喝道:“狂妄之徒!藏头露尾,连名号也不敢报吗?!”
封不平却不再多言,锈剑一振,发出一声刺耳的嗡鸣,杀气凛然地道:“想知道我的名号?去问我的剑吧!”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动,那柄生锈的铁剑再次化作狂风暴雨,正是那招牌绝学——狂风快剑!剑光如匹练,带着一股惨烈的、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余沧海席卷而去!
“来得好!”余沧海不敢怠慢,凝神应战。一时间,破庙之前剑气纵横,掌风呼啸!
两人剑来掌往,瞬间便过了十余招。封不平的狂风快剑迅疾狠辣,招招抢攻,逼得余沧海有些手忙脚乱。但余沧海毕竟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内力修为与临敌经验犹在封不平之上。在适应了那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后,他渐渐稳住阵脚,青城派绝学 松风剑法 施展开来,剑招亦是不慢,如松涛起伏,绵密严谨,守中带攻。间或辅以诡异歹毒的 摧心掌,掌力阴柔,专攻要害,令封不平不得不分心应对。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与掌风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两人身影翻飞,剑光掌影将周遭映得明灭不定,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一时难分高下。
“原来是你,华山弃徒——封不平!”
封不平也不说话,自顾自的抢攻。而余沧海久攻不下,心中焦躁渐生,但他眼角余光瞥见被青城弟子围在核心、已是瓮中之鳖的林家三口,顿时又定下神来。他一边挥剑格开封不平一记狠辣的直刺,一边朝着周围弟子厉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拿下林家三口,速速带回青城山!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得令!”
一众青城弟子如梦初醒,纷纷刀剑出鞘,面露凶光,朝着无力反抗的林震南、重伤的王夫人以及惊惶的林平之扑了过去!
“卑鄙!”封不平见状大怒,想要回身救援,却被余沧海死死缠住,那松风剑法如同附骨之疽,配合着不时袭来的摧心掌力,让他根本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城弟子逼近林家三人。
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林家,再次陷入了绝境!
就在青城派弟子狞笑着扑向无力反抗的林家三口,封不平被余沧海死死缠住无法救援的千钧一发之际——
“嗒…嗒…嗒…”
一阵清晰而规律的脚步声,突兀地从破庙旁黑暗的林子中传来。这脚步声不疾不徐,沉稳有力,每一步的间隔都几乎完全相同,仿佛丈量过一般,在这杀机四伏的寂静夜里,显得格外诡异。它并非潜行匿迹,反而像是故意踩出,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宣告意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激斗中的封不平与余沧海心头同时一凛,不约而同地虚晃一招,各自向后跃开,持剑凝神,警惕地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连那些正要下手的青城派弟子,也被这诡异的气氛所慑,动作不由得僵住。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一道身影缓缓自林间的阴影中踱步而出。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来人的形貌清晰地映照出来。只见他一身裁剪合体的紫色长袍,面容儒雅,三绺长须飘洒胸前,手中握着一柄连鞘长剑,步履从容,气度雍华,不像是在这荒郊野外出没的江湖客,反倒更像是一位月下漫步、吟风弄景的饱学宿儒。
来人,正是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
岳不群的现身,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瞬间镇住了全场。不仅封不平和余沧海停了手,那些青城派弟子更是被其名头与气度所慑,面面相觑,不敢再对林家三人轻举妄动。
岳不群对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恍若未觉,他面带温煦笑意,如同偶遇故人般,朝着余沧海的方向遥遥一拱手,语气平和地打了个招呼:“余观主,别来无恙?”
他一边说着,脚下却未停步,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走着,方向却极为巧妙,看似随意,实则恰好绕到了余沧海的身侧后方,那位置,不经意间已然封住了余沧海最便捷的退路。
余沧海看到岳不群现身,心中便是猛地一沉。一个封不平已然与他斗得难分难解,如今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岳不群,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他心念电转,迅速权衡利弊:若这二人联手,自己纵然能凭借深厚功力勉强脱身,但带来的这些青城派精锐弟子,恐怕十有八九要折损在此!这些弟子是青城派未来的根基,若尽数陨落,青城派必定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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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余沧海强压下心中的惊怒与忌惮,色厉内荏地喝道:“岳不群!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华山派真要插手我青城派与林家的私怨不成?”
岳不群闻言,停下脚步,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微笑道:“余观主误会了。并非岳某有意与青城派为难,实在是这福州林家,与我华山派祖上有些渊源。今日,恐怕你是动他们不得了。”
“渊源?哈哈!”余沧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道,“岳不群,你少在这里信口开河!若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和你华山派扯上渊源,这江湖规矩还要不要了?你当我余沧海是三岁孩童吗?!”
岳不群见余沧海不信,却也不恼,反而耐着性子,语气依旧平和。他心中自有计较:余沧海毕竟是成名高手,若真逼得他狗急跳墙,拼死反扑,自己纵然与封不平联手能将其留下,也难保不会有人受伤,甚至可能是重伤。如今华山派人才凋零,正值用人之际,无论是自己还是封不平,都损失不起。若能凭借智取,兵不血刃地逼退余沧海,那才是上上之策。
于是,岳不群不答反问,目光深邃地看向余沧海:“余观主既然执意要那《辟邪剑谱》,可曾知晓,这剑谱的真正来历?”
余沧海一心只想报仇夺谱,哪管这些,不耐道:“我管它什么来历!林平之杀我爱子,此仇不共戴天!林家,我今日灭定了!”
岳不群轻轻摇头,仿佛在惋惜余沧海的浅见,随即用一种讲述古老故事的悠缓语调,清晰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岳某便说与余观主知晓。百余年前,我华山派两位前辈,岳肃与蔡子峰,曾游历至福建莆田少林寺,因缘际会,得以参阅了一部武林中至高无上的绝学——《葵花宝典》。”
他顿了顿,留意到余沧海眼神微变,继续道:“两位前辈回华山后,各自凭借记忆,将所阅内容默写出来,意图参详。此事后来被莆田少林方丈得知,便派了当时寺中的得道高僧,红叶禅师,前来华山说项,希望我华山派能销毁默写出的经文,以免贻害武林。”
说到这里,岳不群语气微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殊不知,那红叶禅师看似德高望重,实则也难抵神功诱惑。他假借帮我华山勘误之名,竟将两位前辈默写的经文尽数参阅,随后……他便悄然还俗,不知所踪。”
月光下,岳不群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刺余沧海:“而那还俗后的红叶禅师,便是后来创立了福威镖局,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威震天下的——林远图!他所使的辟邪剑法,其根源,正是出自当年从我华山派流出的,《葵花宝典》的残篇!”
岳不群最后一句,字字如锤,敲在余沧海心头:“余观主,现在你来说说,这林家,与我华山派的渊源,是深,还是不深?”
言毕,岳不群似笑非笑地看着余沧海,那双平日温润的眼眸深处,此刻却寒光隐现。他负在身后的双手,其中一只,已悄然握紧了腰畔长剑的剑柄。紫霞真气于体内悄然流转,蓄势待发。是战是和,只在余沧海一念之间。
余沧海被岳不群这番关于《辟邪剑谱》渊源的论述惊得心头剧震。他原以为岳不群只是信口开河找个插手的借口,却没想到其中竟真有如此曲折的过往。虽然岳不群所言是真是假难以立刻考证,但这名头已然足够响亮,让岳不群师出有名,自己若再强行出手,便是彻底与华山派撕破脸了。
但他丧子之痛刻骨,夺取剑谱之心未熄,岂肯轻易罢休?眼珠一转,他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狡辩道:“岳掌门,即便你华山与林家祖上有旧,但那也是陈年旧事了!林平之亲手杀我独子,人证物证俱在,此乃不共戴天之私仇!江湖规矩,杀人偿命!今日我只要带走林平之这杀人元凶,至于林震南夫妇,我可以看在岳掌门的面子上,暂且放过!这总不算过分吧?”
此言一出,林震南心中猛地一紧,脸色煞白。若儿子被余沧海抓走,那必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己夫妇纵然苟活下来,又有何意义?他所有的希望,此刻都寄托在了那位紫袍儒雅的岳不群身上,目光中充满了哀求。
岳不群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那温煦的笑容淡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他缓缓道:“余观主,看来……你还是有些分不清当下的形势啊。”
他话音方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夜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扑棱棱的翅膀声。一只信鸽穿过夜色,精准地落在了青城派一名负责情报的弟子手臂上。那弟子迅速解下鸽腿上的细小竹管,取出内藏的字条,借着火光一看,脸色瞬间大变,也顾不得场合,急忙冲到余沧海身边,压低声音急促地禀报起来。
只见余沧海听着听着,那张原本因愤怒和算计而扭曲的脸,先是愕然,随即转为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片铁青与惊惶!他握着剑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猛地抬头,目光如毒蛇般死死盯住岳不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岳不群!你……你好狠的计谋!我余沧海记住了!山高水长,下次必定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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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竟是一刻也不想多留,转身便要招呼弟子撤离。青城派根基之地遭人暗算,高手受伤,若自己再在这里损兵折将,那青城派就真的完了!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立刻赶回青城山!
“余观主,且慢。”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岳不群那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余沧海身形一僵,强忍怒气回头:“岳不群!你还有何指教?!莫非真要赶尽杀绝不成?”他心中焦急如焚,却又不敢真的撕破脸。
岳不群好整以暇地向前踱了两步,紫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嘴角噙着一丝淡漠的笑意:“方才岳某好言相劝,请你放手,你执意不肯。如今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天下,恐怕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余沧海脸庞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他收到情报,派中正遭神秘高手无差别暗杀,连大长老都受了伤,副掌门布下的罗网也被对方逃脱,老巢岌岌可危。此刻他归心似箭,根本无心也无力再与状态完好的岳不群和封不平纠缠。他强压着滔天的怒火与憋屈,涩声问道:“你……待如何?”
岳不群目光平静,语气却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凛然的霸气:“我要你青城派,每年收益的三成!为期五年,以弥补你今日惊扰我华山故人之后,以及耗费岳某出手的代价。三个月后,我自会亲上青城山收取第一年的份额。立下字据,今日你可安然离去。否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余沧海及其身后那些面露惧色的弟子,最后一字一句地道:“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无形的杀意伴随着这句话弥漫开来,封不平也很配合地向前一步,锈剑斜指,剑意锁定了余沧海。
余沧海胸口剧烈起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充满了屈辱与不甘。但他深知,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是不答应,岳不群与封不平联手,自己或许能逃,但这些精锐弟子必然全军覆没,青城派立刻就要跌出武林一流门派之列!再加上老巢不稳……他输不起!
权衡利弊,挣扎良久,余沧海最终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颓然道:“……好!我答应你!”
当下,双方就在这荒郊破庙之外,借着摇曳的火光,潦草地立下了一份字据,写明青城派每年收益三成,连续五年,交付于华山派岳不群。余沧海几乎是咬着牙,用剑尖划破拇指,按上了血印。
字据一成,余沧海再也无颜停留,甚至连句狠话都懒得再说,带着满腔的怨恨与仓惶,如同丧家之犬般,领着青城派弟子,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一场灭门惨祸,最终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暂告段落。破庙前,只剩下岳不群、封不平,以及劫后余生、恍如隔世的林家三口。
夜色最深,寒意最浓的时刻。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在凄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林家三口自那绝境地道逃出后,一路跌跌撞撞,王夫人伤势极重,气息奄奄,林震南与林平之搀扶背负,速度缓慢,最终只能躲入这破庙暂作喘息,奢望着能熬到天明。
然而,追兵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刚歇下没多久,庙外远处便传来了隐约的呼喝与脚步声,伴随着青城派弟子特有的蜀地口音:
“快!仔细搜!那地道出口离此不远,林镇南带着个重伤的婆娘,绝对走不快!”
“抓到人,观主重重有赏!”
声音由远及近,如同索命的梵音。林震南脸色剧变,猛地站起身,对身旁脸色惨白的林平之急声道:“平之!快!你快走!顺着山路往林子里钻,不要管我们!”
林平之看着气若游丝的母亲和满脸焦灼的父亲,猛地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倔强道:“不!爹!我不走!要死,我们一家人死在一起!”
林震南看着儿子,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无奈,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绝望的叹息:“天意……天意啊!想我福威镖局纵横数十年,今日竟要绝后于此……”
叹息声未落,破庙那本就残破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在这里!”
火光瞬间涌入,映照出青城派弟子狰狞兴奋的脸庞。林家三口如同困兽,被团团围住,再无退路。
不久,余沧海那矮小的身影缓缓步入庙中,他看着狼狈不堪的林家三人,脸上露出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林总镖头,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老夫给了你活路,你偏要选这死路。既然如此,那就休怪余某心狠手辣了!等杀了你,再将你林家祖宅掘地三尺,我就不信,找不出那《辟邪剑谱》!”
他缓缓抬起手掌,青黑色的摧心掌力再次凝聚,杀意凛然。
林震南与林平之闭上双眼,王夫人也似有所感,微弱地喘息着,一家三口已然认命,只待那最后的时刻来临。
就在余沧海掌力将发未发之际——
“嗤!”
一道锐利无匹的剑光,如同暗夜中乍现的闪电,自破庙那残破的神像后疾刺而出!这一剑,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角度刁钻狠辣至极,直指余沧海周身数处要害!
余沧海汗毛倒竖,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不得不放弃击杀林震南,身形猛地向后暴退,同时双掌连拍,堪堪化解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什么人?!”余沧海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那偷袭之人却一言不发,剑光一卷,逼开近处的几名青城弟子,身形如鬼魅般掠至林平之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低喝一声:“走!” 同时目光扫向林震南。
林震南瞬间会意,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将背上的夫人往上托了托,咬牙跟上。
然而,他本就武功平平,连日来的惊吓、奔波,加之背负一人,早已是强弩之末。没冲出几步,便觉双腿如同灌铅,胸口憋闷欲裂,一个踉跄,连同背上的夫人一起重重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眼看身后青城派弟子再次围拢,余沧海也稳住身形,面带杀机地逼近。林震南心中大急,朝着那救下林平之的黑影嘶声喊道:“恩公!不要管我们了!带平之走!保住我林家一点血脉!林某来世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
那黑影闻言,身形微微一顿。他并未立刻带着林平之离开,而是转过身,面对着绝望的林震南和惊疑不定的余沧海,用一种沙哑而沉稳的声音,清晰地表明了身份:
“福州林家,既然你放出了我华山的求救信号,我华山派,自然言出必践,保你一次。”
此言一出,林震南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黑影,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他!真的是华山派的人!
四个月前那神秘夜晚,岳不群那句“若他日真到了生死存亡、无力回天之际,可放出此信号。岳某或可看在先人情分上,救你林家一次”的承诺,竟然是真的!他当时只以为是对方故弄玄虚,死马当作活马医才用了那烟花,万万没想到,在这真正的绝境之中,华山派竟真的如约而至!
这一刻,震惊、悔恨、感激、以及一丝绝处逢生的希冀,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在他心中疯狂翻涌。
也就在封不平表明身份,林震南心神剧震的这片刻耽搁,余沧海已然稳住了阵脚,率领一众青城弟子再次将四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余沧海长剑指向封不平,脑海中飞速闪过方才那枚华山求救烟花,又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剑法凌厉、却并非岳不群的陌生人,心中惊疑不定,本着谨慎起见,他强压怒火,沉声道:“阁下究竟是何人?此乃我青城派与福州林家的私人恩怨,江湖规矩,还请阁下莫要插手,以免伤了和气!”
他试图用门派大义先稳住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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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封不平闻言,只是发出一声沙哑的嗤笑,那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狂傲:“青城派?哼!若是他嵩山派左冷禅亲至,我或许还要掂量三分。就凭你这川西的矮子,也配动我华山派要保的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这番话可谓极尽羞辱,丝毫不将余沧海和青城派放在眼里。
余沧海闻言,顿时气得三尸神暴跳,知道今日之事绝难善了。但他毕竟是一派掌门,老奸巨猾,在暴怒之余,仍存着一分小心,厉声喝道:“狂妄之徒!藏头露尾,连名号也不敢报吗?!”
封不平却不再多言,锈剑一振,发出一声刺耳的嗡鸣,杀气凛然地道:“想知道我的名号?去问我的剑吧!”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动,那柄生锈的铁剑再次化作狂风暴雨,正是那招牌绝学——狂风快剑!剑光如匹练,带着一股惨烈的、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余沧海席卷而去!
“来得好!”余沧海不敢怠慢,凝神应战。一时间,破庙之前剑气纵横,掌风呼啸!
两人剑来掌往,瞬间便过了十余招。封不平的狂风快剑迅疾狠辣,招招抢攻,逼得余沧海有些手忙脚乱。但余沧海毕竟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内力修为与临敌经验犹在封不平之上。在适应了那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后,他渐渐稳住阵脚,青城派绝学 松风剑法 施展开来,剑招亦是不慢,如松涛起伏,绵密严谨,守中带攻。间或辅以诡异歹毒的 摧心掌,掌力阴柔,专攻要害,令封不平不得不分心应对。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与掌风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两人身影翻飞,剑光掌影将周遭映得明灭不定,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一时难分高下。
“原来是你,华山弃徒——封不平!”
封不平也不说话,自顾自的抢攻。而余沧海久攻不下,心中焦躁渐生,但他眼角余光瞥见被青城弟子围在核心、已是瓮中之鳖的林家三口,顿时又定下神来。他一边挥剑格开封不平一记狠辣的直刺,一边朝着周围弟子厉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拿下林家三口,速速带回青城山!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得令!”
一众青城弟子如梦初醒,纷纷刀剑出鞘,面露凶光,朝着无力反抗的林震南、重伤的王夫人以及惊惶的林平之扑了过去!
“卑鄙!”封不平见状大怒,想要回身救援,却被余沧海死死缠住,那松风剑法如同附骨之疽,配合着不时袭来的摧心掌力,让他根本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城弟子逼近林家三人。
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林家,再次陷入了绝境!
就在青城派弟子狞笑着扑向无力反抗的林家三口,封不平被余沧海死死缠住无法救援的千钧一发之际——
“嗒…嗒…嗒…”
一阵清晰而规律的脚步声,突兀地从破庙旁黑暗的林子中传来。这脚步声不疾不徐,沉稳有力,每一步的间隔都几乎完全相同,仿佛丈量过一般,在这杀机四伏的寂静夜里,显得格外诡异。它并非潜行匿迹,反而像是故意踩出,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宣告意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激斗中的封不平与余沧海心头同时一凛,不约而同地虚晃一招,各自向后跃开,持剑凝神,警惕地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连那些正要下手的青城派弟子,也被这诡异的气氛所慑,动作不由得僵住。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一道身影缓缓自林间的阴影中踱步而出。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来人的形貌清晰地映照出来。只见他一身裁剪合体的紫色长袍,面容儒雅,三绺长须飘洒胸前,手中握着一柄连鞘长剑,步履从容,气度雍华,不像是在这荒郊野外出没的江湖客,反倒更像是一位月下漫步、吟风弄景的饱学宿儒。
来人,正是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
岳不群的现身,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瞬间镇住了全场。不仅封不平和余沧海停了手,那些青城派弟子更是被其名头与气度所慑,面面相觑,不敢再对林家三人轻举妄动。
岳不群对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恍若未觉,他面带温煦笑意,如同偶遇故人般,朝着余沧海的方向遥遥一拱手,语气平和地打了个招呼:“余观主,别来无恙?”
他一边说着,脚下却未停步,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走着,方向却极为巧妙,看似随意,实则恰好绕到了余沧海的身侧后方,那位置,不经意间已然封住了余沧海最便捷的退路。
余沧海看到岳不群现身,心中便是猛地一沉。一个封不平已然与他斗得难分难解,如今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岳不群,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他心念电转,迅速权衡利弊:若这二人联手,自己纵然能凭借深厚功力勉强脱身,但带来的这些青城派精锐弟子,恐怕十有八九要折损在此!这些弟子是青城派未来的根基,若尽数陨落,青城派必定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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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余沧海强压下心中的惊怒与忌惮,色厉内荏地喝道:“岳不群!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华山派真要插手我青城派与林家的私怨不成?”
岳不群闻言,停下脚步,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微笑道:“余观主误会了。并非岳某有意与青城派为难,实在是这福州林家,与我华山派祖上有些渊源。今日,恐怕你是动他们不得了。”
“渊源?哈哈!”余沧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道,“岳不群,你少在这里信口开河!若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和你华山派扯上渊源,这江湖规矩还要不要了?你当我余沧海是三岁孩童吗?!”
岳不群见余沧海不信,却也不恼,反而耐着性子,语气依旧平和。他心中自有计较:余沧海毕竟是成名高手,若真逼得他狗急跳墙,拼死反扑,自己纵然与封不平联手能将其留下,也难保不会有人受伤,甚至可能是重伤。如今华山派人才凋零,正值用人之际,无论是自己还是封不平,都损失不起。若能凭借智取,兵不血刃地逼退余沧海,那才是上上之策。
于是,岳不群不答反问,目光深邃地看向余沧海:“余观主既然执意要那《辟邪剑谱》,可曾知晓,这剑谱的真正来历?”
余沧海一心只想报仇夺谱,哪管这些,不耐道:“我管它什么来历!林平之杀我爱子,此仇不共戴天!林家,我今日灭定了!”
岳不群轻轻摇头,仿佛在惋惜余沧海的浅见,随即用一种讲述古老故事的悠缓语调,清晰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岳某便说与余观主知晓。百余年前,我华山派两位前辈,岳肃与蔡子峰,曾游历至福建莆田少林寺,因缘际会,得以参阅了一部武林中至高无上的绝学——《葵花宝典》。”
他顿了顿,留意到余沧海眼神微变,继续道:“两位前辈回华山后,各自凭借记忆,将所阅内容默写出来,意图参详。此事后来被莆田少林方丈得知,便派了当时寺中的得道高僧,红叶禅师,前来华山说项,希望我华山派能销毁默写出的经文,以免贻害武林。”
说到这里,岳不群语气微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殊不知,那红叶禅师看似德高望重,实则也难抵神功诱惑。他假借帮我华山勘误之名,竟将两位前辈默写的经文尽数参阅,随后……他便悄然还俗,不知所踪。”
月光下,岳不群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刺余沧海:“而那还俗后的红叶禅师,便是后来创立了福威镖局,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威震天下的——林远图!他所使的辟邪剑法,其根源,正是出自当年从我华山派流出的,《葵花宝典》的残篇!”
岳不群最后一句,字字如锤,敲在余沧海心头:“余观主,现在你来说说,这林家,与我华山派的渊源,是深,还是不深?”
言毕,岳不群似笑非笑地看着余沧海,那双平日温润的眼眸深处,此刻却寒光隐现。他负在身后的双手,其中一只,已悄然握紧了腰畔长剑的剑柄。紫霞真气于体内悄然流转,蓄势待发。是战是和,只在余沧海一念之间。
余沧海被岳不群这番关于《辟邪剑谱》渊源的论述惊得心头剧震。他原以为岳不群只是信口开河找个插手的借口,却没想到其中竟真有如此曲折的过往。虽然岳不群所言是真是假难以立刻考证,但这名头已然足够响亮,让岳不群师出有名,自己若再强行出手,便是彻底与华山派撕破脸了。
但他丧子之痛刻骨,夺取剑谱之心未熄,岂肯轻易罢休?眼珠一转,他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狡辩道:“岳掌门,即便你华山与林家祖上有旧,但那也是陈年旧事了!林平之亲手杀我独子,人证物证俱在,此乃不共戴天之私仇!江湖规矩,杀人偿命!今日我只要带走林平之这杀人元凶,至于林震南夫妇,我可以看在岳掌门的面子上,暂且放过!这总不算过分吧?”
此言一出,林震南心中猛地一紧,脸色煞白。若儿子被余沧海抓走,那必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己夫妇纵然苟活下来,又有何意义?他所有的希望,此刻都寄托在了那位紫袍儒雅的岳不群身上,目光中充满了哀求。
岳不群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那温煦的笑容淡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他缓缓道:“余观主,看来……你还是有些分不清当下的形势啊。”
他话音方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夜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扑棱棱的翅膀声。一只信鸽穿过夜色,精准地落在了青城派一名负责情报的弟子手臂上。那弟子迅速解下鸽腿上的细小竹管,取出内藏的字条,借着火光一看,脸色瞬间大变,也顾不得场合,急忙冲到余沧海身边,压低声音急促地禀报起来。
只见余沧海听着听着,那张原本因愤怒和算计而扭曲的脸,先是愕然,随即转为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片铁青与惊惶!他握着剑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猛地抬头,目光如毒蛇般死死盯住岳不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岳不群!你……你好狠的计谋!我余沧海记住了!山高水长,下次必定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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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竟是一刻也不想多留,转身便要招呼弟子撤离。青城派根基之地遭人暗算,高手受伤,若自己再在这里损兵折将,那青城派就真的完了!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立刻赶回青城山!
“余观主,且慢。”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岳不群那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余沧海身形一僵,强忍怒气回头:“岳不群!你还有何指教?!莫非真要赶尽杀绝不成?”他心中焦急如焚,却又不敢真的撕破脸。
岳不群好整以暇地向前踱了两步,紫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嘴角噙着一丝淡漠的笑意:“方才岳某好言相劝,请你放手,你执意不肯。如今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天下,恐怕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余沧海脸庞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他收到情报,派中正遭神秘高手无差别暗杀,连大长老都受了伤,副掌门布下的罗网也被对方逃脱,老巢岌岌可危。此刻他归心似箭,根本无心也无力再与状态完好的岳不群和封不平纠缠。他强压着滔天的怒火与憋屈,涩声问道:“你……待如何?”
岳不群目光平静,语气却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凛然的霸气:“我要你青城派,每年收益的三成!为期五年,以弥补你今日惊扰我华山故人之后,以及耗费岳某出手的代价。三个月后,我自会亲上青城山收取第一年的份额。立下字据,今日你可安然离去。否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余沧海及其身后那些面露惧色的弟子,最后一字一句地道:“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无形的杀意伴随着这句话弥漫开来,封不平也很配合地向前一步,锈剑斜指,剑意锁定了余沧海。
余沧海胸口剧烈起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充满了屈辱与不甘。但他深知,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是不答应,岳不群与封不平联手,自己或许能逃,但这些精锐弟子必然全军覆没,青城派立刻就要跌出武林一流门派之列!再加上老巢不稳……他输不起!
权衡利弊,挣扎良久,余沧海最终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颓然道:“……好!我答应你!”
当下,双方就在这荒郊破庙之外,借着摇曳的火光,潦草地立下了一份字据,写明青城派每年收益三成,连续五年,交付于华山派岳不群。余沧海几乎是咬着牙,用剑尖划破拇指,按上了血印。
字据一成,余沧海再也无颜停留,甚至连句狠话都懒得再说,带着满腔的怨恨与仓惶,如同丧家之犬般,领着青城派弟子,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一场灭门惨祸,最终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暂告段落。破庙前,只剩下岳不群、封不平,以及劫后余生、恍如隔世的林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