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故纸堆里嗅到血腥味-《我在大清卷KPI》

  那本无名的旧册子,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苏荔坐立难安。

  她将它小心地放在桌上,仿佛那不是一叠纸,而是一匣子随时会引爆的炸药。

  齐嬷嬷给她这个,绝非一时兴起。

  这更像是一次终极考核,一次对她心智、胆识和忠诚度的极限测试。

  看懂了,或许能真正进入齐嬷嬷的核心圈子。

  看不懂,或者看懂了却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苏荔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越是面对复杂的项目,越需要清晰的头脑和严谨的方法论。

  她点起油灯,关好门窗,确保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然后,她重新坐回桌边,像对待最重要的商业尽调报告一样,开始审阅这本“暗账”。

  她没有急于去挖掘那些惊悚的细节,而是先进行宏观分析。

  首先,确定时间跨度。

  从记录的事件年份来看,这本册子覆盖了大约从康熙初年到康熙中期,跨度近二十年。

  其次,梳理记录类型。

  大致可以分为几类:人员非正常变动(暴病、意外、失踪)、物品异常流转(看似合理的领用背后指向特定受益人)、职责范围的特殊调整、以及一些含糊其辞的“风波”或“彻查”记录。

  每一笔记录都极其简略,往往只有时间、核心人物(常用代称或职位)、事件关键词,像一份份高度浓缩的加密电报。

  苏荔拿出新的纸笔,开始尝试“解密”。

  她先按时间顺序,将所有记录抄录下来,形成一条时间线。

  然后,尝试将重复出现的人名、部门、物品进行归类,寻找内在联系。

  这不是阅读,这是破译。

  油灯的光芒跳跃着,映在她专注的脸上。

  随着整理的深入,一些模糊的脉络开始浮现。

  她发现,某些看似孤立的事件,如果放在特定的时间节点(比如某次大封六宫前后、某位皇子出生或夭折、甚至某些前朝大事发生期间),就显得意味深长。

  某些物品的流转,会诡异地集中在某位妃嫔得宠或失宠的时期。

  而一些宫人的“意外”,其发生地点或关联事务,往往指向当时某些敏感的人或事。

  这不是账本,这是一部用隐语写成的、充满血雨腥风的宫廷暗史。

  苏荔的后背阵阵发凉。

  她仿佛能透过这些冰冷的文字,看到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挣扎、算计和无声的消亡。

  其中一条记录引起了她的特别注意:“康熙xx年冬,宫女蕙兰,侍奉荣妃,因打碎御赐玉如意,畏罪自尽。然,玉如意碎片未见,内库记录有疑。”

  打碎了御赐之物,固然是大罪,但“畏罪自尽”是否太过轻易?尤其是“玉如意碎片未见”这一句,透着蹊跷。

  这名叫蕙兰的宫女,是真的自尽,还是被灭口?那不见的玉如意碎片,又去了哪里?

  苏荔用笔在这条记录旁做了一个重点标记。

  她继续往下看。

  又看到一条:“康熙xx年秋,太监小德子,原在乾清宫听差,调往辛者库,旬日,失足坠亡。此前曾有人见其与承乾宫掌事太监密谈。”

  乾清宫是康熙的寝宫,辛者库是罪奴服役之地。从核心部门调到那种地方,本身就不寻常,紧接着就“失足坠亡”?还有与承乾宫(当时一位重要妃嫔的居所)掌事太监的密谈?

  这巧合得令人心惊。

  苏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信息量太大,而且充满了暗示和不确定性。

  齐嬷嬷要她三天后汇报“里面写了什么”。

  她绝不能傻到直接说“我看到了很多阴谋和可能的谋杀”。

  那等于自寻死路。

  她必须从这些混乱的信息中,提炼出齐嬷嬷可能真正想听到的东西。

  是规律?是警示?还是……某个特定的疑点?

  接下来的两天,苏荔除了必要的饮食起居和去齐嬷嬷那里点卯,几乎足不出户,全身心扑在这本册子上。

  她甚至尝试用简单的符号和连线,在纸上绘制关系图,试图找出隐藏在杂乱事件背后的权力博弈脉络。

  抱琴和司棋见自家姑娘如此废寝忘食,虽不明所以,但也更加小心伺候,不敢打扰。

  第三天傍晚,苏荔终于合上了册子。

  她看着自己面前几张写满分析、标记和关系图的草纸,心里有了初步的答案。

  第二天一早,她准时来到齐嬷嬷书房外,手里拿着的是她重新誊写清晰的一份“摘要分析”,而非那本要命的原册。

  齐嬷嬷让她进去,目光落在她手中薄薄的几页纸上,又扫了一眼她眼下的淡青。

  “看完了?”

  “是,嬷嬷。”苏荔将手中的纸张呈上,“奴才愚钝,只能看出些浅见,都记在这上面了。”

  齐嬷嬷接过,慢慢看着。

  书房里静得可怕。

  苏荔垂手站着,能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齐嬷嬷看得很仔细,手指偶尔在某个词句上停顿片刻。

  良久,她放下纸张,抬头看着苏荔,眼神深邃如古井。

  “你看得很仔细。”她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尤其是关于‘玉如意’和‘辛者库’的这两条……”

  苏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齐嬷嬷盯着她,忽然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你入宫也有些时日了。你觉得,当今宫里,最要紧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