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石碑低语与重构之路-《我在深渊收容所当管理员》

  林风病房的灯光被调成了适合冥想的幽蓝。他盘膝坐在床上,双眼紧闭,呼吸刻意拉长放缓,试图进入苏小婉制定的“灵契适应性训练”要求的精神放空状态。然而,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和那份沉甸甸的焦躁,如同纠缠不休的蚊蚋,不断打破他勉强维持的平静。

  格陵兰的失败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意识里。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能带出冰原上那刺骨的寒意和灵魂被撕裂的幻痛。叶晚晴昏迷中苍白的脸,苏小婉强作镇定的分析,陈默眼中深藏的凝重,还有阿波罗与巴斯蒂安那看似合作实则觊觎的目光……所有这些,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束缚,几乎喘不过气。

  力量。他需要力量。不仅仅是恢复,而是变得更强。只有足够的力量,才能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困局,才能守护他想守护的一切。

  这种近乎偏执的渴望,与他此刻灵魂的虚弱和与S-002连接的滞涩,形成了尖锐而痛苦的反差。每一次按照训练方案,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层与石碑的隔阂,感受到的都不是以往那种如臂指使的顺畅,而是一种仿佛在粘稠胶水中挣扎的阻滞感,这让他的焦躁呈指数级上升。

  “静心。”苏小婉的声音透过病房的通讯器传来,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能穿透墙壁,洞察他内心的纷扰,“情绪波动会干扰精神频率,增加连接阻抗。数据反馈显示,你的脑波活跃度超出冥想标准值百分之四十三。”

  林风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赤红。他知道苏小婉是对的,但他控制不住。那种明知危机迫在眉睫,自身却虚弱无力的感觉,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再次强行将意识沉入那片灵魂之海。这一次,他不再遵循训练方案里温和的引导,而是集中了所有的意志,如同攻城槌一般,狠狠地撞向那层隔在他与S-002之间的“毛玻璃”!

  “给我……开!”

  意识层面仿佛响起了一声无声的轰鸣!剧烈的反噬如同高压电流般窜遍他的精神核心,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耳中嗡嗡作响,喉头一甜,一股铁锈味涌了上来。他身体剧烈一晃,差点从床上栽倒。

  “警告!受试者精神负荷超标!灵魂波动异常!”医疗监控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苏小婉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惯有的冷静被一层薄怒取代。“林风!你在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严厉,“你想彻底毁掉自己吗?!”

  林风用手背擦去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那里面翻滚着不甘、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于血脉深处的暴戾。“慢慢来……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园丁’再次打上门?等到晚晴的力量被那些家伙彻底盯上?还是等到南极那个鬼东西把一切都吞掉?!”

  他的低吼在病房内回荡,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绝望。

  苏小婉看着他,没有说话。她能理解他的压力,但无法认同这种自杀式的行为。她正要开口,一股熟悉的、苍凉而厚重的意志,如同无声的潮汐,缓缓漫过病房,将林风那躁动不安的精神波动强行抚平了几分。

  是陈默。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目光平静地看着林风。

  “毁灭自己,是最简单的逃避。”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打在林风的心上,“真正的强大,源于对自身极限的认知,以及在绝境中依旧能找到出路的能力。你现在的状态,连一把合格的刀都算不上,只是一块即将崩碎的废铁。”

  他的话毫不留情,撕开了林风试图用愤怒掩盖的脆弱。

  林风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但这一次,他没有反驳。陈默的话语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他心中那团失控的火焰,只剩下冰冷的无力感。

  “你的问题,不在于力量本身,而在于你与力量的关系。”陈默继续道,他走到床边,目光似乎穿透了林风的肉体,直视他那受创的灵魂,“‘承载’并非被动接受,更非强行夺取。你需要的是‘理解’,是‘共鸣’,是找到与S-002之间,属于你林风的、独一无二的连接方式。过去的路径已被创伤改变,你需要……重构它。”

  “重构?”林风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闭上眼睛。”陈默命令道,“放弃强行冲击。去感受那份‘隔阂’,不是将它视为障碍,而是视为你与石碑之间,因创伤而形成的一道……需要重新雕琢的‘接口’。”

  林风依言闭上眼,强行压下心中的杂念,按照陈默的指引,不再去冲撞,而是将意识轻柔地覆盖在那层滞涩的隔阂上。这一次,他不再感到纯粹的阻碍,而是仿佛触摸到了一片布满细微裂痕、结构发生了未知改变的“界面”。

  “感受石碑的本质。”陈默的声音如同引导的灯塔,“它不是工具,它是历史的沉淀,是信息的基石,是‘存在’的见证。你的‘承载’,是与之共鸣,背负其重,而非驾驭其力。”

  林风努力去回想与石碑建立灵契时的感觉,那种仿佛与亘古岁月连接,背负起无数信息与悲伤的沉重与决心。他不再渴望调动力量,而是尝试去理解那份“沉重”,去共鸣那份“古老”。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那层“隔阂”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和排斥。当他放弃“索取”,转而尝试去“理解”和“共鸣”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亘古气息的“信息流”,如同渗过裂缝的涓涓细流,开始缓慢地、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意识。

  不是力量,而是一段模糊的、关于“结构”与“稳定”的古老印记,一段关于如何在崩坏中维持“存在”的破碎信息。这信息并非直接传授,更像是一种本源的展示,需要他自己去领悟,去消化。

  这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而且伴随着灵魂深处隐隐的抽痛,但这一次,没有剧烈的反噬。他掌心中,一点淡金色的光晕再次浮现,依旧微弱,依旧不稳定,但这一次,它持续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上几秒。

  直到精神再次感到疲惫,那光晕才缓缓散去。

  林风睁开眼,大汗淋漓,仿佛虚脱,但眼中那狂躁的赤红却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一丝若有所悟的清明。

  “看来,你摸到了一点门槛。”陈默看着他,淡淡说道,“记住这种感觉。重构连接之路,比你想象的更漫长,也更考验心性。耐不住寂寞,扛不住压力,你永远无法真正掌控属于你的力量。”

  他转身离开,留下林风独自消化着刚才的体验。

  苏小婉看着监测屏幕上虽然依旧有波动,但不再触及危险阈值的数据,微微松了口气。她看向林风,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初步数据显示,你刚才的能量输出稳定性有百分之五的提升。虽然微乎其微,但方向是正确的。继续按照这个思路进行适应性训练,同时严格控制精神和身体负荷。”

  林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感受着灵魂深处那与石碑之间,虽然微弱却仿佛多了一丝“理解”而非“隔阂”的连接,心中第一次对这条漫长而痛苦的恢复之路,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种。

  重构之路,始于放弃蛮干,始于理解与共鸣。这第一步,他走得无比艰难,但终究,是踏出去了。而在隔壁房间,叶晚晴意识深处那团不断整合、不断明晰的“源初之光”,似乎也因林风这边一丝稳定的迹象,而泛起了微不可查的、共鸣般的涟漪。

  深渊依旧在凝视,但黑暗中,两颗微弱的星火,正以自己的方式,顽强地寻求着照亮彼此、也照亮前路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