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痕路、污眼与纺线的另一端-《我在深渊收容所当管理员》

  第七深渊的深层通道,仿佛巨兽的肠道,冰冷、潮湿,弥漫着铁锈与臭氧的混合气味。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斑,在布满管线和陈旧警示标志的墙壁上切割出片片扭曲的阴影。空气凝滞,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以及一行人压抑的呼吸和脚步声在狭窄空间内回荡。

  林风走在最前面,他的步伐稳定,但每一步都像是在对抗无形的阻力。左肩的污染像一块嵌入血肉的寒冰,持续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悸动。他强迫自己忽略它,将大部分心神沉入体内,维持着一种临战前的微妙平衡。心象之力在血脉中缓缓流淌,如同暗流,随时准备喷薄而出。

  白烨跟在他侧后方半步,手里把玩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刃,刃口在惨白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他眼神锐利,像狩猎中的豹子,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每一道阴影,嘴角却习惯性地噙着一丝满不在乎的弧度,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的散步。

  李明被护在中间,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他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此刻瞪得很大,瞳孔微微收缩,不断扫视着周围。在他的“视野”里,这条通道远非表面看上去的平静。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微的、色彩斑斓的能量尘埃,那是收容所庞大系统运转的余晖。但更深层,一些暗沉的、如同污血般的丝线,正从四面八方,若有若无地向着通道的更深处延伸、汇聚。

  “看……看到了……”他的声音带着颤音,“很多‘线’……很乱……但都在往下面去……颜色……像凝固的血……”

  沈渊和云薇跟在最后,推着一个装有复杂探测设备的小车。云薇手指在便携式终端上飞快操作,过滤着李明描述出的能量频率,试图将其转化为可视化的数据流。屏幕上,模糊的、脉动的暗红色轨迹正在逐渐成型,指向通道下方那片被标记为“绝对禁区”的未勘探区域。

  “能量痕迹确认,”云薇低声道,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与织魂者之前活动的灵波特征有百分之六十三的吻合度。它们在引导我们,或者说……在汇聚向某个源头。”

  “源头就是‘锚点’?”白烨挑眉。

  “可能性极高。”沈渊紧盯着屏幕,调整着探测器的灵敏度,“信号强度在缓慢增加。我们正在接近。”

  越往下走,环境越发显得异常。墙壁上开始出现不规则的、仿佛生物组织般的暗红色附着物,微微搏动着,散发出微弱的温热。空气中的铁锈味被一种更浓郁的、带着甜腥的腐败气息取代。应急灯的光芒变得更加不稳定,时而闪烁,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那些搏动的附着物上,如同群魔乱舞。

  李明的情况越来越糟。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额头上渗出冷汗。那些暗红色的能量丝线在他的视野中变得越来越粗壮,越来越清晰,它们不再仅仅是痕迹,更像是活物的触须,在空气中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精神污染。

  “好多……声音……”他捂住耳朵,但无济于事,“它们在哭……也在笑……好吵……”

  林风停下脚步,将手按在李明的肩膀上,一股温和但坚定心象之力渡了过去,构筑起一个临时的精神屏障。“屏蔽它们,李明。只‘看’路,别‘听’声。”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明感激地看了林风一眼,用力点头,努力集中精神,只追踪那些丝线汇聚的方向。

  通道开始倾斜向下,坡度变陡。两侧的金属墙壁逐渐被粗糙的、仿佛被强行挖掘开凿的岩壁所取代。岩壁上,那些暗红色的搏动组织更加密集,甚至可以看到一些细微的、如同血管般的脉络在其中延伸。温度在升高,空气粘稠得如同浸水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湿意。

  “我们……还在收容所里吗?”云薇忍不住低声问,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她对第七深渊结构的认知。

  “地理位置上,是的。”沈渊的声音也有些干涩,“但这里的空间结构……似乎发生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畸变。探测显示,前方的空间曲率异常。”

  突然,李明猛地停下脚步,指向左侧一处看似普通的岩壁,声音充满了恐惧:“那里!‘线’最密集!它们……它们是从那后面涌出来的!”

  那面岩壁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覆盖着搏动的暗红组织。但在李明的“污眼”中,那里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搏动的“心脏”,无数暗红丝线如同血管般从中喷涌而出,连接着虚空,蔓延向未知的远方。

  白烨上前一步,短刃在指尖翻转:“后面有东西?炸开看看?”

  “不。”林风阻止了他,他走到岩壁前,伸出手,却没有触碰。他闭上眼睛,心象之力如同无形的触须,缓缓探向那片岩壁。

  接触的瞬间,一股庞大、混乱、充满恶意的意志如同潮水般冲击而来!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尖啸涌入他的脑海——扭曲的星空、崩塌的殿堂、被锁链缠绕的巨神嘶吼、还有……一张由无数命运纺线编织而成的、模糊而巨大的王座虚影!

  “呃!”林风闷哼一声,后退半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左肩的污染印记剧烈灼痛起来,几乎要挣脱束缚。

  “林风!”白烨警惕地护在他身前。

  “没事……”林风甩了甩头,驱散脑中的幻象,眼神变得更加凝重,“后面……是空的。不,不是空,是……另一个‘空间’的接口。织魂者的力量,是从那里渗透过来的。”

  他凝视着那面岩壁,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其后隐藏的真相。

  “这里不是‘锚点’。”林风缓缓说道,语气肯定,“这里是一个‘节点’,一个织魂者力量渗透到我们世界的薄弱点。真正的‘锚点’,还在更下面,在那个‘空间’的深处。”

  他抬起手,指向岩壁,指尖萦绕着灰色的心象之力。

  “但这里,或许能让我们‘看’得更清楚一点。”

  话音未落,他指尖的力量骤然凝聚,如同钻头,无声无息地刺入那片暗红色的搏动组织!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那面岩壁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暗红色的涟漪。搏动的组织剧烈抽搐起来,表面的血管状脉络猛地凸起、虬结。

  下一秒,岩壁变得透明!

  仿佛一扇巨大的窗户被突然打开,窗户后面,并非坚实的岩石,而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诡异景象——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虚空中,悬浮着无数巨大的、如同蚕茧般的光团,每一个光团内部,都隐约可见一个扭曲、痛苦的人形!无数闪烁着幽光的命运纺线,从这些“茧”中延伸出来,跨越虚空,汇聚向远方一个模糊的、巨大的阴影。那阴影隐约呈现出王座的形态,但细节模糊不清,只能感受到一种统治一切、吞噬一切的冰冷意志。

  而在那些无数的“茧”中,林风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特别的存在——那个光团比其他更明亮,也更加不稳定,内部的身影轮廓,与叶晚晴极其相似!一根格外粗壮、凝实的幽暗纺线,正连接着那个“茧”与远方的王座阴影!

  “晚晴……”林风瞳孔骤缩。

  几乎同时,一股冰冷、愤怒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从那个王座阴影的方向猛地袭来!

  “蝼蚁……安敢窥视神之领域!”

  是织魂者!它察觉了!

  透明的“窗户”剧烈震荡起来,暗红色的涟漪变得狂暴。那些搏动的组织疯狂蠕动,试图重新封闭这短暂的窥视通道。

  “走!”林风低吼一声,强行切断了心象之力的连接。

  岩壁瞬间恢复原状,但那股冰冷的意志冲击并未完全消散,如同无形的风暴席卷过通道!应急灯噼啪作响,接连爆碎,整个通道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探测设备屏幕的微光和众人武器上附着的能量光芒,勉强照亮周围扭曲狂舞的阴影。

  “妈的!”白烨骂了一句,短刃挥出,幽蓝的刃光斩向空气中某种无形的、粘稠的阻力,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李明惨叫一声,抱住头蹲了下去,他的“污眼”在刚才那瞬间的窥视和随后的意志冲击中,仿佛被强行塞入了太多无法承受的信息,几乎要爆炸。

  沈渊和云薇面前的探测设备屏幕瞬间被乱码覆盖,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灵波过载!空间稳定性在下降!”云薇的声音带着惊惶。

  林风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刚才短暂的窥视和与织魂者意志的正面碰撞,让他消耗巨大,左肩的污染如同被唤醒的凶兽,蠢蠢欲动。但他眼中却燃烧着更加炽烈的火焰。

  他看到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他看到了叶晚晴灵魂被困的“茧”,看到了那汇聚一切命运纺线的王座阴影!

  那不是终点,但那指明了最终的方向。

  “我们找到了。”林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路,就在那里。”

  通道的震荡缓缓平息,黑暗依旧浓重,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和设备残余的嗡鸣。短暂的窥视,付出了代价,但也撕开了织魂者神秘面纱的一角。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要开始。而通往王座的道路,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诡异,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