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x原神|瓦雷莎x空】绯色囚笼:烈焰战士与永不停歇的旅人-《原神病娇短文合辑》

  纳塔的烈日下,空遇见了头顶赭红小角的少女瓦雷莎。

  她喂他吃沾着蜜的浆果,指尖却在他喉结留下紫红的掐痕。

  “异乡的星辰,”她舔去他唇角的汁液,“只能坠落在我的果园里。”

  当地脉业火吞噬囚笼时,空选择将她的诅咒吸入自己体内。

  “值得吗?”她抚摸着他溃烂的手臂哭泣。

  离港的船笛声中,瓦雷莎狠狠咬穿他的脖颈:“记住,你的新牢笼里……永远留着我的种子。”

  —————————————————

  炽烈的阳光,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攥压着纳塔这片赤红的大地。

  空气在高温下扭曲变形,远处的山岩轮廓模糊地晃动,仿佛随时会融化在这无边的灼热里。脚下的岩层滚烫,每一次落脚,靴底都传来细微的、几乎要被烤焦的嘶嘶声。

  旅行者空艰难地抬起手,用手背蹭去即将流进眼里的汗水,咸涩的滋味在唇边蔓延。

  派蒙,他忠实的向导兼伙伴,此刻像一只被晒蔫的小鸟,软趴趴地伏在他肩头,小脸皱成一团,连抱怨都带着有气无力的虚弱:

  “呜……空……派蒙感觉自己快要变成烤派蒙了……这地方……简直比须弥的大赤沙海还要可怕十倍!瓦雷莎……瓦雷莎的部族……真的能在这种……能把石头都烤化掉的地方……种出果园吗?派蒙……派蒙不信……”

  空没有回答,只是眯起眼,望向眼前这片仿佛永无尽头的、被烈日灼烤得龟裂开来的巨大峡谷。

  裂谷深处,嶙峋的赤褐色岩壁如同被巨斧劈开,狰狞地向天际延伸。

  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热风刮过岩石缝隙时发出的低哑呜咽,以及脚下偶尔踩碎的、早已被晒得酥脆的碎石发出的脆响。

  派蒙的怀疑并非毫无道理,这死寂而酷烈的环境,与“果园”二字实在相去甚远。

  就在空也几乎要放弃,准备寻一处稍显阴凉的岩壁暂作休整时,一丝极其微弱、却与这燥热死寂格格不入的声响,顺着峡谷深处曲折的风道,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是水声?空立刻凝神细听。

  那声音起初微弱,如同幻觉,但越往前走,它便愈发清晰、磅礴——是瀑布!巨大的水流冲击岩石的轰鸣,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低沉咆哮,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一股饱含生命气息的凉意,也随着那轰鸣声扑面而来。并非清凉,而是带着巨大水体所特有的、沁人心脾的湿润感,瞬间驱散了周身黏腻的燥热。

  转过一道几乎垂直的巨大岩壁拐角,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让空和派蒙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一道巨大的瀑布如同天河倾泻,从高耸入云的峡谷顶端奔腾而下,狠狠砸入下方一片广阔、深邃的碧绿水潭。

  激荡的水流撞击在潭底的岩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鸣,激起漫天水雾。这些细密冰凉的水珠,在阳光的折射下形成一道道迷离的虹彩,弥漫在整个空间。

  水潭四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浓郁到化不开的翠绿。

  巨大的蕨类植物舒展着宽大油亮的叶片,形态奇异的树木枝繁叶茂,树冠在头顶交织成一片浓密的绿荫,阳光只能艰难地透过叶隙,投下细碎跳跃的金斑。

  累累果实压弯了枝头,饱满的墩墩桃、鲜艳的树莓、圆润的日落果……色彩斑斓地点缀在深深浅浅的绿意之中,散发着清甜诱人的果香。

  这哪里是沙漠峡谷?这分明是隐藏在纳塔炼狱核心的一片翡翠梦境!

  就在这片生机勃勃的绿洲中央,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从水潭分出,蜿蜒流淌。溪水中央,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少女。她赤着双足,站在及膝深的清凉溪水里,古铜色的肌肤在透过水雾的光线下泛着健康而充满力量的光泽。

  溪水冲刷着她线条紧实流畅的小腿,水流下肌肉的轮廓清晰可见,充满了蓄势待发的野性力量。

  她穿着纳塔部族特有的、色彩鲜艳的短款百褶裙,裙摆被溪水打湿了大半,湿漉漉地紧贴在大腿根部,勾勒出青春的曲线。

  脚踝处随意地卷着几圈白色的堆堆袜,更添了几分不羁的活力。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顶两侧微微凸起的、宛如幼鹿初生角般的赭红色小角,在迷蒙的水雾和跳跃的光影中,泛着温润的蜜蜡般的光泽。

  此刻,她正弯腰,轻松地从溪水中提起一个装满了沉甸甸、橙红诱人日落果的宽大木桶。水流哗啦作响,顺着她提起的手臂和木桶边缘流淌下来。

  似乎察觉到外来者的气息,少女猛地转过头。

  “呀!”

  一声清脆带着惊喜的轻呼。溪流对岸,空看到了一双小鹿般清澈又明亮的深棕色眼瞳。

  那双眼睛在看清空和派蒙的瞬间,如同被点燃的星辰,骤然迸发出惊人的光彩,所有的疲惫和燥热仿佛都被这双眼睛瞬间驱散了。

  “是远方的旅人!”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溪流撞击卵石,带着纳塔特有的爽朗热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奇异甜糯。

  她毫不在意自己被打湿的裙摆,提着沉重的木桶,踩着水花,几步就轻盈地涉水到了岸边,将木桶放下。

  她歪着头,脸上绽放出灿烂得足以融化纳塔岩层的笑容,头顶的小角在虹光水雾中闪闪发亮,“走了很远的路吧?看你们的样子……渴坏了吧?要尝尝我们沃陆之邦最热情的待客之礼吗?”

  派蒙早就被那满树诱人的果实勾走了魂,听到“待客礼”三个字,更是激动得在空肩头直蹦跶:“待客礼?!好吃的?!在哪里在哪里!派蒙可以吃吗?”

  少女——瓦雷莎,被派蒙急切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笑声清脆,像一串摇响的铜铃。“当然啦,小不点!跟我来,管饱!”

  她转身,步伐轻快地在前面带路,湿透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贴在腿上,又随着步伐微微扬起,沾着水珠的古铜色小腿在绿意中分外醒目。

  瓦雷莎所谓的“待客礼”,其丰盛程度让见多识广的空都感到了些许愕然。就在瀑布旁一块平整光滑、带着水汽凉意的巨大岩石上,她变戏法般摆开了阵势:

  整整三大篮堆得冒尖、表皮饱满光滑的墩墩桃;两大盘烤得金黄焦香、油脂还在滋滋作响的厚切兽肉排,浓郁的肉香霸道地弥漫开来;

  还有半人高的一座“小山”,完全由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树莓堆砌而成,鲜甜的气息几乎要溢出。岩石旁,几只密封的陶罐里,飘出清冽酒香和甜蜜的果浆味道。

  派蒙欢呼一声,瞬间化作一道白色流星扑向了那堆树莓,小嘴塞得鼓鼓囊囊,幸福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空也早已饥渴交加,拿起一个墩墩桃咬了一口,清甜冰凉的汁水瞬间充盈口腔,极大地缓解了喉咙的干渴。烤肉排更是鲜嫩多汁,火候恰到好处,带着纳塔特有的粗犷香料风味。

  然而,瓦雷莎的“食量”才是真正的惊鸿一瞥。

  她吃东西的样子并不粗鲁,甚至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悠闲的优雅。

  她小口咬着烤肉排,腮帮微微鼓起,嘴角沾上一点金黄的油脂;

  她拿起树莓,纤细的手指捏着小小的果实,红宝石般的汁液染红了她的指尖,她伸出舌尖轻轻舔去,动作自然;

  她捧起一个墩墩桃,慢条斯理地啃着,果肉在她整齐洁白的牙齿间消失。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神态甚至带着一种满足的慵懒,仿佛在享受一场惬意的下午茶。

  然而,她进食的速度却快得惊人!

  空亲眼看着一盘烤肉排在她细嚼慢咽的姿态下迅速消失;三大篮墩墩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高度;那半人高的树莓小山,在她一颗接一颗、仿佛永不停歇的投喂下,飞快地坍塌下去。

  派蒙早就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岩石上哼哼唧唧动弹不得,而瓦雷莎依旧在有条不紊地“清扫战场”。

  她拿起最后一个树莓,对着空的方向晃了晃,眼角弯起,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然后送入口中。

  空看着少女鼓动的腮帮和唇角残留的紫红树莓汁液,终于有些理解那些关于纳塔的古老文献中,为何会用“食量惊人却给人以奇异悠闲温柔印象”这样矛盾的句子来描述瓦雷莎这样的部族战士。

  她的确像一只在阳光下慵懒舔舐爪子的猫科猛兽,美丽,放松,却潜藏着令人心悸的捕食本能。

  岩石上的食物被彻底清空,只剩下一些果核和骨头。瓦雷莎满足地舒了口气,双手撑在身后的岩石上,微微后仰,让瀑布溅起的水雾轻柔地拂过她沾着汗水和果汁的脸颊。

  她侧过头,那双在饱食后显得更加水润明亮的棕色眼眸,定定地看向空,里面跳跃着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好奇与某种更深沉东西的光芒。

  “听说,”她的声音在瀑布的轰鸣中显得有些飘渺,却又清晰地钻进空的耳中,“旅行者见过七国天空上悬挂的、各不相同的月亮?”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日落果清甜香气的温热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空敏感的耳际,“那……留在纳塔吧,旅行者。”

  她的语调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轻柔,“这里的果实,永远为你成熟……永远,只为你而甜美。”

  那话语如同蜜糖,粘稠而温热。空心头微动,为这直白而热烈的挽留感到一丝温暖和些许的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那过于专注的目光,却忽略了瓦雷莎捧着椰汁陶碗的手,在递给他时,那几根纤细有力的手指正在碗壁上,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颤抖着。

  那颤抖的幅度极小,仿佛只是用力过度后的余韵,又像极力压制着什么汹涌情绪时,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泄露。

  就像她永远不会主动解释,昨夜在部族古老的火塘旁,那位皱纹深如沟壑、眼神却锐利如鹰的长老,指着占星石上划过的一道刺目流星轨迹,对她发出的低沉警告:

  “那颗异乡的星辰太过明亮,瓦雷莎。它的光芒不属于纳塔的夜空……它终将离去,划破我们固有的轨迹,留下无法弥合的伤痕……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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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老枯瘦的手指猛地收紧,仿佛攥住了无形的锁链,“用最坚韧的藤蔓,拴住它的翅膀。”

  瀑布的水声依旧震耳,掩盖了所有无声的挣扎和预兆。空接过椰汁,清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未能浇熄心头悄然升起的一丝异样涟漪。

  日子在灼热的纳塔大地和清凉的部族绿洲间流淌。空和派蒙暂时留了下来,瓦雷莎成了他们最热心的向导。她似乎有无穷的精力和热情,将空完全裹挟进她的生活轨迹。

  她带空去辨认火焰花。并非在清晨或黄昏,而是在正午阳光最为酷烈、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的时刻。瓦雷莎指着岩缝中那些看似枯萎焦黑的植物:

  “看,就是现在!它们的花蕊里会凝聚出最纯净的火元素结晶!”她灵巧地在滚烫的岩石间跳跃,古铜色的肌肤在烈日下如同涂了一层金油,汗珠顺着她紧致的下颌线滑落。

  她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石夹取下那些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惊人热量的橘红色晶粒,献宝似的捧到空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只有最了解火焰脾性的人,才能在最热的时刻捕捉到它最温柔的核心。”

  她带空潜入地心深处的矿洞。沿着部族世代开凿出的狭窄甬道下行,空气越来越灼热沉闷,脚下是凝固的暗红色岩浆岩。

  洞壁上,镶嵌着星星点点、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深红色熔晶,散发着稳定的光和热。瓦雷莎举着火把,火光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跳跃,映亮了她额角的细汗和赭红小角的尖端。

  “小心脚下,”她回头提醒,自然地伸手拉住空的手腕,将他带过一道灼热的裂隙,她的手掌带着矿洞的温热和薄茧的粗糙感,“这里的石头会‘咬人’。”

  她指着一块看似普通的暗色岩石,用随身的短刀轻轻一碰,那石头表面立刻裂开,溢出滚烫如岩浆的橙红液体。

  “只有我们沃陆之邦的战士,知道如何安抚大地的怒火,取出它珍藏的‘心脏’。”

  她熟练地用特制的石凿撬下一块拳头大小、核心炽亮的熔晶,那光芒将她沾着矿尘的脸庞映得如同火焰女神。

  最令人难忘的是部族的月圆祭典。巨大的篝火在绿洲中央的空地冲天而起,燃烧的木头噼啪作响,火星如同逆飞的流星升腾入墨蓝色的夜空。

  雄浑的鼓点如同大地的心跳,震动人心。瓦雷莎换上了祭典的盛装——依旧是短款百褶裙,但色彩更为浓烈,边缘缀着细小的铜铃和打磨光滑的兽牙。

  裸露的腰腹线条紧致有力,在跳跃的火光下闪烁着汗水与力量的光泽。

  “来!”她在震天的鼓声中向空伸出手,笑容比篝火还要明亮灼人,带着不容拒绝的邀请。她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棕色的深处仿佛有熔金在流淌。

  空被那热烈所感染,握住了她的手。瓦雷莎的手心滚烫,带着薄茧。她猛地一拉,空便被她带入了围绕着巨大篝火旋转、跳跃的狂野舞圈之中。

  这不是优雅的宫廷舞步,而是属于战斗民族的战舞。动作大开大合,充满了力量的爆发与野性的美感。

  瓦雷莎如同火焰的精灵,每一个旋转都带起裙摆飞扬,腰间的铜铃叮当作响,清脆的铃声与沉重的鼓点交织。

  汗水很快浸透了她轻薄的衬衫,布料紧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她纤细而充满韧性的腰线轮廓。每一次踢腿、每一次挥臂,都带着破风声,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

  空努力跟上她狂放的节奏。在一次高速旋转后,瓦雷莎的身体以一个极其优美的姿态向后仰倒,如同风中折柳。

  空几乎是本能地伸手,稳稳托住了她后仰的腰肢,完成了这个惊险而默契的回旋。

  火光中,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空能清晰地看到她被汗水濡湿的睫毛,感受到她因剧烈运动而急促喷出的、带着果酒甜香的热息喷在自己的下颌。

  就在这喧嚣与光影的漩涡中心,他听见她喉间溢出一声满足至极的、近乎叹息的轻吟:

  “你的温度……比我们纳塔最深处的岩浆……还要灼热呢……”

  那叹息如同羽毛搔过心尖,带着一种奇异的占有欲和满足感,让空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然而,甜蜜的表象之下,危险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那些征兆如同毒藤的嫩芽,在日常的缝隙里悄然滋生。

  一次,村中一个调皮的孩子贪玩爬上了陡峭的岩壁,卡在了半腰的裂缝中吓得哇哇大哭。空恰好路过,立刻攀爬上去施救。

  当他小心地将孩子抱下来,安全交还给那位焦急万分、不停抹泪的母亲时,那位感激涕零的妇人情急之下抓住了空的手臂连连道谢。

  就在这时,瓦雷莎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

  她脸上依旧挂着那标志性的甜美笑容,手里端着一杯刚调制好的、颜色鲜艳的树莓汁,步伐轻快地走了过来。“真是危险呢,”

  她声音清甜,将果汁递给空,“喝点东西压压惊吧?加了点特别的‘提神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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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不疑有他,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果汁滑入喉咙,却在下一刻带来一股极其突兀、咸得发苦的味道!他猝不及防,剧烈地咳嗽起来,低头看向杯中,只见杯底沉着一些尚未完全化开的、粗糙的白色盐粒。

  “怎么了?不好喝吗?”瓦雷莎歪着头,笑容依旧甜美,眼神却像淬了冰,飞快地扫过空手臂上刚才被那妇人抓握过的地方。

  另一次,在绿洲的树荫下休息,派蒙叽叽喳喳地怀念起璃月港的繁华和万民堂香菱的拿手好菜,空也不禁笑着附和了几句,提到璃月清雅悠长的茶道,怀念那苦涩回甘的滋味。

  “茶道?”瓦雷莎原本正安静地用石臼捣着新鲜的琉璃袋花瓣,准备制作香料。她的动作猛地顿住。那清脆的捣杵声消失了。

  她抬起头,脸上惯有的甜美笑容如同面具般凝固,那双棕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瞬间碎裂、翻涌。空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只听见“啪嚓”一声脆响!

  瓦雷莎手中那朵娇嫩欲滴、散发着清香的琉璃袋,竟被她生生捏爆在掌心!

  紫色的汁液混合着细碎的花瓣,如同黏稠的血液,从她紧握的指缝中缓缓渗出,一滴,一滴,砸落在她脚边的草地上,留下深色的污迹。

  “那些……发生在别处的、过去的往事……”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滑,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冰冷的视线死死钉在空的脸上,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窥视他心中那些“别处”的记忆,“比我们此刻……在纳塔共同拥有的现在……还要重要吗?”

  那冰冷的质问和滴落的紫色“血滴”,让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空气中弥漫开琉璃袋被碾碎后的浓烈异香,却只让人感到窒息。

  而最致命的风暴,在部族一次盛大的狩猎庆功宴后降临。

  那晚,篝火燃得比祭典时还要旺盛,巨大的猎物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肉香和更浓烈的酒气。

  粗犷的纳塔战士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豪迈地痛饮着部族自酿的烈酒。

  一个喝得满面通红、身形魁梧的战士,大笑着搂住空的肩膀,喷着浓重的酒气,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含糊不清地称兄道弟,表达着对这位异乡旅人的接纳和“够朋友”。

  瓦雷莎就坐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安静地看着。篝火的光在她脸上跳跃,一半明亮,一半阴暗。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战士搂着空肩膀的手。

  然后,她站起身,端着一个陶杯,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完美无瑕、甜得能溺死人的笑容,袅袅婷婷地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到了空和那个醉醺醺的战士面前。

  “辛苦啦,大英雄们!”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将手中的陶杯递给空,杯中是某种混合了多种果汁、呈现出奇异深紫色的液体,“尝尝这个,我特意调的‘勇士之血’,庆祝你们满载而归!”

  她笑得眉眼弯弯,目光在空和那个依旧搂着他肩膀的战士之间流转了一下。

  空被那战士缠得有些无奈,加上宴会的热烈气氛,对瓦雷莎递来的“特调果汁”并未多想,接过来便喝了下去。

  果汁的味道异常复杂,甜得发齁,又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草木苦涩和辛辣感,掩盖在浓重的果味之下。

  宴会持续到深夜,空感到一阵阵强烈的眩晕和莫名的燥热袭来,远超酒力带来的感觉。他强撑着和派蒙回到瓦雷莎为他们安排的、位于部族聚居地边缘的一处独立石屋。

  刚倒在铺着兽皮的简陋石床上,沉重的眼皮就再也支撑不住,意识瞬间沉入了粘稠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将空从深沉的昏睡中硬生生拽醒!

  “呃啊——!”

  他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痛楚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了他的四肢百骸!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分毫!

  借着石屋唯一小窗外透进来的惨淡月光,空看清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东西——那是数根粗壮、布满尖锐倒刺的深褐色藤蔓!

  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紧紧地、一圈又一圈地缠绕捆缚着他的手腕、脚踝、手臂、大腿,甚至勒过他的胸膛和腰腹!

  藤蔓上那些密密麻麻、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黑色尖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皮肉之中!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让那些毒刺更深地嵌入,带来新一轮钻心的刺痛和麻痹感。

  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一丝丝阴冷的、带着毒素的能量正顺着刺入点,缓慢而坚定地向他的体内渗透。

  石床坚硬冰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和他自己因剧痛而渗出的冷汗味道。派蒙……派蒙不在身边!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空。

  就在这时,石床边的阴影无声地蠕动、凝聚。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瓦雷莎。

  她依旧穿着祭典时的短裙,只是外面的薄衫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却无法照亮她低垂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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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石床边,如同暗夜里游走的幽灵。然后,她俯下身,那张在阴影中模糊不清的脸凑近了空。

  黑暗中,唯有她的眼睛亮得骇人!不再是温润的棕色,而是如同两块在熔炉底部被煅烧到极致的、熔融状态的黄金!灼热、粘稠、充满了毁灭性的占有欲,死死地锁定了空因剧痛和震惊而睁大的双眼。

  冰凉的手指,带着外面夜露的湿气,如同毒蛇的信子,轻柔地、缓慢地抚上了空因剧痛而剧烈搏动着的颈侧动脉。指尖的触感细腻,却带着死亡的寒意。

  “为什么……”她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再是平日里的清脆甜美,而是沙哑的、压抑的,如同粗糙的砂纸在摩擦,带着一种令人血液冻结的温柔,“为什么总是要……让别人碰你呢?”

  她的指尖在空颈动脉那脆弱而充满生命力的搏动处流连,仿佛在感受那生命之源的跳跃。

  然后,那冰冷的触感缓缓上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空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迎向那双熔金般的恐怖眼眸。

  “现在好了……”她凑得更近,滚烫的、带着果酒甜香的气息喷在空的脸上,与那冰冷的指尖形成诡异的反差。

  熔金的瞳孔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狂喜的、病态的满足感,嘴角缓缓向上勾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我的果园里……终于长出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最甜美的果实了。”

  那轻柔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伴随着颈间冰冷手指的收紧,彻底将空拖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

  剧痛、毒素的麻痹、无边的恐惧,还有那双熔金眼眸中燃烧的疯狂占有欲,构成了他意识沉沦前最后的、地狱般的图景。

  意识如同沉在粘稠冰冷的沥青底部,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沉重的黑暗和毒素带来的麻痹感死死拖拽回去。不知挣扎了多久,空才勉强撬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不清,过了好一会儿才聚焦。首先感受到的是无处不在的剧痛。

  那些布满毒刺的绞杀藤蔓依旧死死缠绕着他的四肢和躯干,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和毒素侵蚀的酸胀感。

  麻痹感并未消失,反而深入骨髓,让他的手指都难以动弹分毫。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打量这囚笼。

  这里显然不是之前的石屋。空间低矮、逼仄,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高处一个狭小的通风口,透进来几缕惨淡的天光,勉强照亮了弥漫在空气中的灰尘。

  一股极其浓郁、甜腻得发齁的味道充斥着鼻腔——那是熟透甚至过度熟透的果实散发出的糜烂甜香,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和某种发酵的酸味,浓郁得几乎形成实质,粘附在皮肤上。

  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四周堆满了巨大的、用于存放果酒和腌制食物的粗陶罐,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矗立在阴影里。

  墙壁是粗糙的岩石,摸上去冰冷潮湿。

  唯一的出口是一扇厚重的、由整块原木雕凿而成的门,上面刻画着古老繁复的部族图腾,散发着压抑的气息,门缝处还被某种暗绿色的藤蔓层层缠绕加固。

  这里是部族存放酿酒陶罐的地窖深处,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一个完美的囚笼。

  一阵轻快的、几乎带着点跳跃节奏的哼歌声打破了地窖的死寂。

  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少女特有的甜美,哼唱的旋律空从未听过,轻快中却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粘腻。

  瓦雷莎的身影出现在微弱的光线中。她今天换了一身干净的短裙,赤着脚,手里捧着一个粗糙的石臼,里面装满了紫得发黑、饱满欲裂的浆果。

  她走到石床边——这所谓的床不过是一块稍平整的石板,上面铺着些干草和一张薄薄的兽皮。

  “醒啦?”她脸上的笑容灿烂依旧,仿佛只是在阳光明媚的早晨问候,而非在一个阴暗的地窖里面对一个被她用毒藤捆缚的囚徒。

  她将石臼放在石床边,拿起一根同样粗糙的石杵,开始用力捣着里面的浆果。

  噗嗤……噗嗤……

  粘稠的紫红色汁液在石杵的碾压下迸溅开来,染红了她白皙的手指和手腕内侧,像泼洒开的、凝固的血液。浓烈的、带着腐败甜香的果味瞬间压过了地窖里原有的气味。

  她捣得很用力,很专注,眼神却一直黏在空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欣赏,欣赏他因痛苦而苍白的脸色,欣赏他因毒藤束缚而无法动弹的脆弱姿态。

  “饿了吧?空着肚子可不行。”她停下动作,放下石杵。石臼里已经是一团烂熟的、看不出原貌的紫红色果泥。

  她用手指挖起一大块黏稠的果浆,又拿起旁边一个小陶罐,将里面金黄色的、浓稠的蜂蜜淋在果泥上,用指尖搅匀。粘稠的浆液拉出长长的丝线。

  她俯下身,带着一身浓郁的甜香,靠近空的脸。那双棕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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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伸出沾满紫红浆液和蜂蜜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空的下颌。

  “张嘴。”她的声音依旧轻柔,甚至带着点诱哄的甜蜜,但捏着下颌的指尖却像铁钳般冰冷有力,强迫他张开嘴。

  那团混合着蜂蜜、粘腻得如同胶质的紫红色果泥,被强行塞进了空的口中!浓烈的甜味和腐败的果味瞬间充斥了口腔,甜得发齁,腻得令人作呕。

  空本能地想要抗拒,想要吐出来,但瓦雷莎的手指死死地卡着他的下颌,另一只手甚至捂了上来,堵住了他可能的反抗。

  “唔……咳!咳咳!”空被呛得剧烈咳嗽,紫红色的浆液混合着唾液从嘴角溢出,滑下脖颈,留下黏腻的痕迹。窒息感和那可怕的甜腻感让他眼前发黑。

  瓦雷莎却仿佛很满意,她松开手,看着空狼狈呛咳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愉悦。

  她沾着果酱和蜂蜜的指腹,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狎昵的温柔,轻轻擦过空因咳嗽而湿润的唇角,将那抹碍眼的紫红色晕染开。

  “要吃得饱饱的……乖乖的……”她的声音像裹了蜜糖的毒药,手指甚至恶劣地在他被擦红的唇瓣上按了按,“这样……才有力气……永远陪在我身边呀。”

  喂食之后,瓦雷莎并未立刻离开。她站起身,走到石床边,伸出沾着果浆的手,开始解那些缠绕在空四肢上的毒藤。

  她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粗鲁,藤蔓上的尖刺刮过空的皮肤,留下新的血痕。

  但奇怪的是,她每一次拉扯、解开缠绕的角度,都精准地避开了藤蔓上那些毒性最烈、刺入最深的部位。

  当那些勒得最紧、带来最大痛苦的藤蔓被解开时,空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重新流通的微弱声音,麻痹感稍有缓解,但深入骨髓的毒素依旧在肆虐。

  藤蔓解开后,空的身体因长时间的束缚和毒素而僵硬冰冷。瓦雷莎将手在裙子上随意擦了擦,然后开始为他按摩僵硬的肌肉。

  她的手法极其精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从肩颈到手臂,从腰背到大腿,她的手指按压、揉捏着紧绷的肌群,认穴之准,用力之巧,让空在痛苦之余也感到一丝震惊。

  她精准地按压着每一个能缓解肌肉痉挛的穴位,巧妙地避开所有可能导致昏厥或重伤的致命穴位。

  这绝非随意为之,而是经过严苛训练的结果——部族最优秀的战士,同样也是最了解人体脆弱之处的猎手。

  这按摩既是“抚慰”,更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掌控的展示——她完全掌控着他的身体,掌控着他的痛苦与片刻的舒缓。

  “看,”按摩完毕,瓦雷莎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献宝似的在空眼前晃动,脸上带着孩童般纯真的得意笑容,“我改良了你的剑穗哦!是不是比原来那个光秃秃的羽毛好看多了?”

  空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去。那是他原本佩剑上装饰的、由塞西莉亚花蕊和洁白翎羽编织的剑穗。但现在,那洁白的羽毛几乎被完全覆盖了。

  取而代之的,是大量柔韧的、带着樱花般淡粉光泽的发丝,被精心地、一层层缠绕在剑穗的根部。发丝间,还夹杂着几颗小巧却无比锋利的、打磨得雪亮的兽牙!

  粉色的发丝与狰狞的兽牙缠绕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充满占有意味的组合,紧紧地束缚着那原本象征自由的白色羽毛。

  “当它们彻底缠绕交融……”瓦雷莎的手指爱怜地抚摸着那粉发与兽牙缠绕的部分,眼神迷离,声音轻柔得如同梦呓,“就像我们……我们的命运也会如此……紧紧缠绕,永不分离。”

  最让空心悸,甚至感到一丝荒谬恐惧的,是她偶尔流露出的、与这疯狂占有截然相反的脆弱。

  那是他被囚禁后不久的一个深夜。

  地窖外传来沉闷的、如同巨兽咆哮的雷声,很快,密集的雨点如同鼓槌般敲打着地窖顶部的岩层,发出沉闷的轰响。狂风卷着水汽,从狭小的通风口倒灌进来,带来刺骨的寒意。

  瓦雷莎进来时,浑身湿透,单薄的短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青涩却充满韧性的曲线。赭红色的小角上挂着水珠。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食物或某种“礼物”,也没有说话。她只是站在石床边,抱着双臂,微微发抖,湿透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般占有欲的棕瞳,此刻在闪电划过的惨白光亮中,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孩子般的恐惧。

  “外面……外面的雷声……好可怕……”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细若蚊蚋,仿佛随时会被雷声撕碎。

  然后,在空惊愕的目光中,她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受惊幼兽,猛地掀开盖在空身上的那张薄薄的、带着霉味的毛毯,蜷缩着冰冷湿透的身体,钻了进来!

  她紧紧贴着空僵硬的身体,将湿漉漉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冰冷的手指死死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整个身体都在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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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走……别离开我……”她喃喃着,声音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恐惧,“求求你……别走……外面的雷声……好可怕……好黑……”

  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用毒藤囚禁他的病态占有者,而只是一个被自然伟力吓坏、在无边恐惧中瑟瑟发抖、拼命抓住身边唯一热源的小女孩。

  她身上冰冷的水汽和细微的颤抖,透过单薄的衣物传递过来。

  空僵硬地躺着,颈窝传来她冰冷脸颊的触感和温热的泪水,心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惊愕、一丝荒谬的怜悯,以及更深沉的、被这极端反差所加剧的恐惧。

  这脆弱如同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几天后,当瓦雷莎再次解开藤蔓为他按摩时,空感觉到麻痹感似乎减轻了一些,也许是身体在适应毒素,也许是她刻意减少了某种抑制药物的剂量。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机会!

  就在她转身去拿东西的瞬间,空用尽全身仅存的力量,猛地向那扇厚重的、刻满图腾的木门扑去!他的目标是门缝处那些缠绕的藤蔓,也许……也许能扯开一丝缝隙!

  然而,他的指尖甚至还未触碰到那冰冷的藤蔓,背后就传来一声尖锐到变形的、非人的厉啸!

  “你敢——!!!”

  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撞在空的后腰!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就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掼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对面冰冷的石壁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狭小的地窖里回荡。空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位了,剧痛瞬间剥夺了他所有的意识,眼前一片漆黑。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秒,他模糊地感觉到一个沉重的膝盖如同烧红的铁块,带着足以粉碎岩石的恐怖力量,狠狠地顶进了他毫无防备的小腹深处!

  那力量是如此狂暴,如此决绝,带着被背叛的狂怒和毁灭一切的杀意。

  剧痛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吞没。最后残留的意识碎片里,只有那双在黑暗中瞬间点燃的、如同炼狱熔炉般的金色竖瞳,和那声充满了毁灭性占有欲的尖啸。

  时间在地窖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只能凭借通风口光线的明暗和瓦雷莎到来的次数,模糊地估算着流逝。

  空的身体在毒藤的反复捆缚和瓦雷莎时而粗暴时而“温柔”的照料下,变得虚弱而麻木。

  麻痹感深入骨髓,像一层无形的枷锁,沉重地拖拽着他的四肢。只有那双眼睛,在日复一日的囚禁和屈辱中,依旧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

  瓦雷莎对他的“照料”越发细致,也越发充满了病态的仪式感。她热衷于用各种熟透的、糖分极高的浆果捣成泥喂他,看着他被迫吞咽那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物。

  她会带来新的“装饰”,用带着她独特甜香的粉挑染发丝,一圈圈缠绕在空的脚踝、手腕上,如同无形的标记。

  她甚至开始絮絮叨叨地规划着“未来”——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永远被隔绝在部族果园深处的“未来”,她的声音甜蜜,眼神却空洞得可怕。

  第七个朔月之夜,无月。

  地窖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瓦雷莎带来的一盏小小的兽脂灯,散发着昏黄摇曳、带着油脂焦味的光芒,勉强驱散一小圈浓稠的黑暗。

  空气里糜烂的甜香混合着灯油的焦糊味,令人窒息。

  瓦雷莎今晚似乎格外不同。她带来一个比平时精致许多的小陶罐,罐口用红泥封着。

  她脸上带着一种异样的潮红,眼神迷离,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沉浸在某种狂热的幻想中。

  连她头顶那对赭红色的小角,在昏黄的灯光下也似乎蒙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色光泽。

  “空……”她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沙哑和亢奋,小心翼翼地揭开陶罐的封泥。

  一股浓郁得呛人的枣椰混合着烈酒的辛辣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掩盖了地窖原本的甜腻。她倒出两杯深琥珀色的液体,将其中一杯递到空的唇边。

  “长老说……”她的脸颊红晕更深,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羞涩,眼神却执拗地盯着空,“喝下合卺酒……就是真正的夫妻了……永不分离的那种……”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蜜期待,“喝了它……我们就是……永远绑在一起了……”

  合卺酒!部族象征永恒结合的仪式!她竟然要在这种地方,以这种形式完成!

  一股强烈的恶心和抗拒感瞬间冲垮了空麻木的神经!

  看着那递到唇边的、散发着浓烈酒气的杯子,看着瓦雷莎眼中那疯狂而执拗的光芒,他积压了不知多久的怒火、屈辱和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他猛地一甩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开了瓦雷莎递酒的手!

  “啪啦!”

  陶杯脱手飞出,砸在旁边的石壁上,碎裂开来,深色的酒液如同污血般泼溅在冰冷的石头上。与此同时,空的头也因这剧烈的动作狠狠撞到了瓦雷莎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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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瓦雷莎痛呼一声,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而前倾。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空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抗,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目标是她的脸,是她的手臂?不!在那混乱的瞬间,他的牙齿精准地、带着所有积压的愤怒和绝望,狠狠咬在了瓦雷莎近在咫尺、因痛呼而微微张开的舌尖上!

  “呜——!”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瞬间刺破了地窖的死寂!

  温热的、带着浓郁铁锈味的液体瞬间在空的口腔中弥漫开来!是血!瓦雷莎的血!

  这血腥味仿佛是一个信号,一个点燃了早已埋藏在瓦雷莎体内、那极度不稳定火药的信号!

  就在瓦雷莎因剧痛而猛地后仰、捂着嘴发出痛苦呜咽的刹那——

  轰隆隆!!!

  整个地窖,不,是整个大地,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发出愤怒的咆哮!头顶的岩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细碎的石块和灰尘簌簌落下。

  墙壁在摇晃,堆叠的陶罐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随时会倾倒碎裂!

  瓦雷莎的身体猛地僵住!她捂着嘴的手缓缓放下,鲜血顺着她的指缝不断渗出,滴落在她的衣襟上。

  她抬起头,脸上那因羞涩和酒意产生的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灰般的惨白。然而,最令人恐惧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棕色的眼瞳深处,如同有墨汁滴入清泉,极速地被一种粘稠的、令人作呕的污浊黑红色所浸染、蔓延!

  与此同时,如同活物般的、扭曲狰狞的黑红色纹路,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从她两侧的眼角猛地窜起!那些纹路像是有生命般,在她苍白的皮肤下急速蔓延、扭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呃……啊……”瓦雷莎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痛苦而压抑的嘶吼。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而随着她的失控,缠绕在地窖墙壁、门缝,甚至捆缚在空身上的那些深褐色毒藤,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瞬间疯狂地蠕动、膨胀、生长!

  它们变得粗壮,表皮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红色光泽,上面原本细密的尖刺暴涨,变得更加粗长、尖锐,闪烁着致命的幽光!

  无数新的藤蔓从岩石的缝隙、从潮湿的地面疯狂地钻出,如同地狱伸出的魔爪,带着毁灭一切的狂乱气息,在狭小的地窖里狂舞、抽打!

  噗嗤!

  一根失控暴长的、尖端异常锋锐的黑红色藤蔓,如同失控的毒蛇,猛地刺穿了瓦雷莎试图压制它们的手臂!深黑色的、如同污血般的粘稠液体,瞬间从她手臂的贯穿伤口中涌了出来!

  那黑血滴落在岩石地面上,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冒出缕缕带着恶臭的青烟!

  “呃啊啊啊——!”瓦雷莎发出凄厉到非人的惨嚎,身体因剧痛和体内狂暴力量的撕扯而剧烈痉挛、蜷缩。

  她跪倒在地,用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抠进地面的岩缝,指甲瞬间崩裂翻卷,鲜血淋漓。

  那布满黑红色纹路的脸上,熔金的瞳孔疯狂闪烁,时而暴虐如凶兽,时而闪过一丝极其痛苦的、属于“瓦雷莎”本身的清明。

  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猛地抬起头,那双在污浊纹路和熔金光焰中挣扎的眸子,死死地、绝望地看向被毒藤再次缠紧、因这剧变而震惊的空,声音破碎嘶哑,如同泣血:

  “杀了我……快……走……走啊!!!”

  业障!是禁忌巫术反噬引发的地脉业障爆发!空瞬间明白了!

  连日来,她必定是动用了部族某种强大的、但代价高昂的禁忌巫术,来加固这囚禁他的牢笼,隔绝外界的探查,最终引来了地脉深处积压千年的怨念和诅咒的反噬!

  这业障正在吞噬她,将她变成毁灭的怪物!

  走?看着瓦雷莎在业火中痛苦挣扎、身体不断被狂暴藤蔓刺伤、那黑红色的污血不断流淌的模样,看着那双在疯狂与清醒边缘痛苦撕扯、最终化为一片哀求的眼睛……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没有犹豫!

  就在数根狂暴的、带着致命尖刺的黑红色藤蔓如同标枪般,即将刺穿蜷缩在地、毫无防备的瓦雷莎身体时,空爆发出一声怒吼!

  “呃啊——!”

  束缚他右臂的毒藤被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和意志,猛地绷断!碎裂的藤蔓尖刺深深扎进他的手臂,鲜血涌出,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岩金色的光芒,纯粹而磅礴的岩元素力,在他唯一能动的掌心疯狂汇聚!那光芒如此炽烈,瞬间照亮了这疯狂而绝望的地窖!

  但他凝聚的力量,并非指向瓦雷莎,也并非指向那些狂舞的藤蔓!

  那颗凝聚了他所有力量、所有意志、所有不顾一切决心的岩元素结晶,如同最坚固的堡垒,脱离他的掌心,呼啸着飞向瓦雷莎!

  然而,它并非攻击,而是在接触到瓦雷莎周身翻腾的黑红色业障能量的瞬间,猛地膨胀、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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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

  一层厚重、凝实、散发着大地般沉稳气息的岩金色护盾,瞬间将蜷缩在地、痛苦抽搐的瓦雷莎整个包裹了进去!如同为她筑起了一座隔绝业障的孤岛!

  这正是他曾经为那位饱受业障折磨的夜叉——魈,所施展的净化之力!以身为引,容纳污秽!

  然而,这一次,他容纳的,是源自地脉深处、积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最为狂暴污浊的纳塔业障!

  “啊啊啊啊啊——!!!”

  就在护盾形成的刹那,空发出了比瓦雷莎更加凄厉的惨嚎!

  那些被护盾隔绝、无处可去的狂暴黑红色业障能量,如同找到了新的宣泄口,疯狂地、贪婪地、带着毁灭性的腐蚀力,顺着空与护盾之间那无形的元素链接,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他展开护盾的右臂!

  无法形容的剧痛!那不仅仅是肉体的撕裂,更是灵魂被污秽灼烧的酷刑!他右臂的皮肤瞬间变得焦黑、皲裂、溃烂,血肉如同被强酸腐蚀般滋滋作响,冒出恶臭的黑烟!

  黑红色的纹路如同活物,顺着他焦黑的手臂急速向上蔓延,所过之处,带来深入骨髓的冰冷灼痛和疯狂的呓语冲击着他的精神!

  他感觉自己的手臂正在被一寸寸地烧毁、溶解,连同那被业障污染的神经!

  他单膝跪倒在地,身体因这非人的痛苦而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但他咬碎了舌尖,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维持着那护盾的存在!岩元素的光芒在他焦黑溃烂的手臂上顽强地闪烁着,如同风中残烛。

  护盾内,蜷缩的瓦雷莎猛地一震!包裹着她的、隔绝了外界狂暴能量的岩金色护盾,仿佛带着某种净化安抚的力量。

  她身上疯狂蔓延的黑红色纹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遏制、驱散,那熔金般狂暴的眼瞳中,污浊疯狂的黑红色如潮水般急速退去,重新显露出原本的、深棕色的底色!

  业障的侵蚀被强行中断了!代价是空那几乎被烧毁的右臂!

  瓦雷莎抬起头,透过半透明的岩金色护盾,她看到了外面那个为了她而跪倒在地、右臂焦黑溃烂、身体因剧痛而痉挛抽搐的身影。

  看到了他脸上因痛苦而扭曲、却依旧死死支撑着护罩的神情。

  护盾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最终熄灭。地窖里狂暴的藤蔓失去了业障能量的支撑,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瞬间萎顿、干枯、化作一地黑灰。

  只剩下满目疮痍的墙壁和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焦糊味、血腥味和业障残留的恶臭。

  瓦雷莎挣扎着爬起身,踉跄地扑到空的身前。她看着他那条焦黑、皮开肉绽、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不断渗出黑色污血的右臂,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伸出沾满自己鲜血和泥土的手,想要触碰,却又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

  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地从她那双恢复了清明的棕色眼眸中滚落,砸在空焦黑的手臂旁,溅起微小的血水。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自我厌弃:

  “为……为什么……值得吗……?”她哽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为了我……为了我这样……丑陋的……怪物……”

  剧痛如同海啸,一波波冲击着空的意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溃烂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瓦雷莎带着哭腔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水底传来。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她满是泪痕、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张脸上,疯狂褪去,只剩下巨大的痛苦、难以置信和深不见底的恐惧。

  值得吗?

  手臂的溃烂处传来灼烧神经的剧痛,业障残留的冰冷恶念还在体内乱窜,带来阵阵眩晕和恶心。这痛苦几乎要将他撕裂。

  但看着她眼中汹涌的、真实的泪水,看着她不再是被业障扭曲的怪物,而是那个在溪水中提着果桶、笑容灿烂的纳塔少女……那个在篝火旁旋转起舞、铜铃叮当的战士……那个在暴雨夜蜷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脆弱灵魂……

  一个染血的、极其虚弱的微笑,艰难地在他因痛苦而扭曲的嘴角缓缓绽开。他咳出一口带着黑红污迹的血沫,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磐石般的坚定:

  “值得……”

  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力气,目光却穿过泪水,直直地望进瓦雷莎的眼底。

  “因为……你说过……”

  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打断了他,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强忍着,终于吐出那句在心底回荡了无数次、支撑他承受这无边痛苦的话语:

  “……纳塔的果实……永远……为我成熟……”

  瓦雷莎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剧烈地一震,仿佛被这句话狠狠击中。她看着空脸上那染血的、虚弱却无比坚定的笑容,看着他焦黑溃烂的手臂……巨大的、从未有过的酸楚和某种滚烫的东西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壁垒。

  她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幼兽般的悲鸣,猛地俯下身,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了空那因剧痛而颤抖的身体!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他染血的衣襟。

  悔恨、后怕、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某种更深沉、更复杂、几乎将她灵魂都灼痛的情感,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地窖的阴冷空气中,只剩下她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和空沉重而痛苦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三个月的光阴,如同纳塔峡谷间湍急的溪流,裹挟着伤痛与悄然滋长的某些东西,奔涌而过。

  港口的风带着大海特有的咸腥和自由的气息,猛烈地吹拂着。巨大的木质帆船停泊在简陋的栈桥旁,粗壮的缆绳在浪涛的拍打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船帆已经升起,在风中猎猎招展,水手们在甲板上忙碌地做最后的准备,粗犷的号子声此起彼伏。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派蒙焦急地悬停在空身边,小手用力地拽着他披风的一角,小脸上写满了忧虑和催促:“空!船真的要开了!快点呀!瓦雷莎她……她肯定不会……”

  派蒙的声音戛然而止,后半句“不会来送你了”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身后通往部族聚居地的道路尽头。

  这三个月发生的一切太过沉重复杂,派蒙对那个曾经热情如火、又曾化身囚笼的纳塔少女,心情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矛盾。

  空站在栈桥边,海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他换上了一身便于旅行的装束,右臂被仔细地包扎固定着,外面套着特制的护臂,遮挡住了那狰狞的伤疤,但偶尔动作间,依旧能看出几分僵硬。

  他的目光同样望向那条被烈日炙烤得有些扭曲的道路尽头,眼神平静,深处却藏着难以察觉的波澜。

  就在这时——

  轰隆隆隆!!!

  脚下的大地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如同沉睡在地底的巨兽被惊醒,发出沉闷而愤怒的咆哮!栈桥的木板在震动中嘎吱作响,停泊的船只也随之摇晃。

  码头上的水手们发出惊叫,慌忙抓住身边的固定物。

  “怎么回事?地震了?”派蒙吓得紧紧抱住空的胳膊。

  空的瞳孔却猛地一缩!他死死盯住道路的尽头,那片被热浪扭曲的赤褐色岩壁之后。

  一个身影,如同燃烧的陨星,带着决绝的速度和惊人的气势,出现在悬崖的最高处!

  是瓦雷莎!

  她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紧紧贴在她光洁的额角。

  她的脸颊上,用赭红色的矿石颜料绘制着象征部族最高战士荣誉的古老战纹,那战纹在她急促的呼吸中仿佛真的在燃烧跳动。

  她身上穿着便于行动的短打猎装,古铜色的肌肤在烈日下闪闪发光,腰间依旧悬挂着那串熟悉的铜铃,此刻却因她剧烈的奔跑而沉默无声。

  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穿透空气的距离,精准地、死死地锁定在栈桥边的空身上。海风吹动她粉挑染的双麻花辫,辫梢系着的兽牙发饰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叮当声。

  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眼神太过熟悉,充满了野性的占有和某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那只受伤的右臂隐隐作痛。

  三个月前的囚禁、业障、剧痛……那些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回涌。她终究还是……不肯放手?

  那沉重的图腾木门,那冰冷的石壁,那甜腻到令人窒息的果浆气息……难道一切又要重演?

  就在空以为她会像过去那样,毫不犹豫地掷出致命的藤蔓,将他再次拖回那片灼热而绝望的牢笼时——

  瓦雷莎猛地深吸一口气,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她将背上一个鼓鼓囊囊、看起来分量绝对不轻的巨大兽皮行囊,高高举起,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栈桥的方向,狠狠投掷过来!

  沉重的行囊如同炮弹般划破空气,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沉重地砸进了空的怀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空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那分量沉甸甸的,几乎让他怀疑里面塞满了石头。

  “这……?”空愕然地看着怀里的行囊,又猛地抬头看向悬崖上的瓦雷莎。

  瓦雷莎投掷出行囊后,双手叉腰,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她脸上那燃烧的战纹似乎更加炽烈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尘土,然后,在空和派蒙震惊的目光中,她猛地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矫健的身影在嶙峋的岩石间几个起落,如同敏捷的岩羊,以惊人的速度冲下了陡峭的崖壁,赤脚踩在滚烫的砂石上,带起一路烟尘,最终稳稳地落在了栈桥的边缘,站在了空的面前。

  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奔跑带来的热气和淡淡的、属于纳塔烈阳与泥土的味道。

  海风猛烈地吹拂着她,麻花辫在风中狂舞,兽牙发饰叮咚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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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着健康的红晕,那双深棕色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有不甘,有执拗,有汹涌的爱意,有深沉的痛楚,还有一丝……决绝的放手?

  她微微喘着气,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一寸寸地扫过空的脸庞,最后落在他包扎严实的右臂上,眼神微微一暗,随即又燃起更炽烈的火焰。

  “为什么?”空看着她,声音低沉地问出了心中的困惑。怀中的行囊沉甸甸的,像她此刻复杂的心绪。

  瓦雷莎没有立刻回答。她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她仰起脸,深深地望进空的眼底,那眼神如同捕猎前的猛兽,专注得令人心悸。然后,在空毫无防备的瞬间,她猛地踮起脚尖!

  “唔!”

  脖颈侧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温热的、带着少女特有甜香的呼吸喷在皮肤上,紧接着是湿润而柔软的触感——她竟然狠狠地一口咬在了空颈侧的动脉旁!

  那不是情人间的轻吻,而是带着明确占有意味的、如同野兽标记领地般的噬咬!尖锐的犬齿瞬间刺破了皮肤,带来清晰的痛感和一丝奇异的、如同微弱电流般的酥麻感。空的身体瞬间僵住,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渗出,染红了她的唇齿。

  “嘶……”空倒吸一口冷气,却没有推开她。

  瓦雷莎松开口,抬起头,唇角沾着一抹刺目的鲜红。她伸出粉色的舌尖,带着一种野性的魅惑,缓慢地、仔细地舔去那抹血迹,动作轻柔得像在品尝稀世珍馐。

  她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极其复杂、带着血腥气的笑容,眼神却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

  “这个印记……”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空颈侧那清晰的、带着血痕的齿印,声音低沉而充满占有欲,“会提醒每一个靠近你的女人——”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纳塔烈火的霸道,“你属于纳塔的烈火。你属于我瓦雷莎猎获的……最珍贵的战利品。”

  海风卷起她的发丝,吹动她辫梢的兽牙。她深深地看了空最后一眼,那一眼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烙印下来。然后,她猛地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但是,记住……”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和一种近乎诅咒的执念,手指遥遥指向那即将启航的帆船,“若你敢忘记归途……若你敢让这片大海带走你太久……”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疯狂占有欲,“我会亲自去你所在的地方……无论天涯海角……在你的新牢笼里……播下只属于我的种子!让你……永远无法逃离!”

  呜——!

  悠长而沉闷的船笛声骤然响起,如同最后的催促,撕破了港口喧嚣的空气。这是启航的信号。

  “走了,空!”派蒙焦急地拽着空的衣角。

  空最后深深地看了瓦雷莎一眼。少女站在栈桥尽头,海风吹拂着她的发辫和衣角,脸上的战纹在阳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焰,那双棕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如同纳塔大地般炽热而复杂的情感。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抱着那沉重的行囊,转身,大步踏上了摇晃的舷板。

  帆船缓缓驶离港口,纳塔赤红色的海岸线在视野中逐渐缩小、模糊。海浪拍打着船舷,发出单调的声响。

  派蒙飞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空却有些心不在焉。他低头看着怀中瓦雷莎抛来的沉重行囊,沉默了片刻,终于动手解开捆扎的皮绳。

  行囊里塞得满满当当:用特殊手法腌渍、散发着独特果香的日落果和树莓;

  几大包用干燥叶片包裹严实的、带着硝石和草药混合气味的防火药粉;还有一小袋沉甸甸、颗粒饱满的种子,标签上写着歪歪扭扭的通用语文字——“耐寒,给你”。

  派蒙好奇地凑过来:“哇,她居然准备了这么多路上用的东西?派蒙还以为她……”

  空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翻找着行囊的底部。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拨开覆盖在上面的药粉包和种子袋,他取出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编织得极其紧密、甚至有些粗糙的绳结。材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线绳:

  一种是深褐色、带着某种植物韧皮纹理、隐约残留着毒素气息的纤维——正是当初束缚他的绞杀毒藤处理后的产物;

  另一种,是几缕柔韧的、带着樱花般淡粉光泽的发丝,与他剑穗上的那些一模一样。

  两种颜色、质感、象征意义都截然相反的线绳,被一种复杂而充满力量感的编织手法,死死地、纠缠交融在一起,形成牢不可破的同心结。

  而在同心结的最中央,稳稳地系着一枚东西。

  那枚兽牙。

  它被打磨得异常锋利,雪亮尖锐,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牙根处原本系着铜铃的孔洞,此刻被坚韧的藤蔓纤维穿过,牢牢地固定在同心结的中心。

  它像一枚徽章,一个烙印,一个无声的、却比任何锁链都更沉重的誓言。

  空的手指缓缓抚过那冰冷的兽牙尖端,抚过那纠缠的藤蔓与粉发。海风咸涩,吹拂着他颈侧那个已然结痂、却依旧隐隐刺痛的齿印。

  纳塔赤红色的海岸线终于消失在海平面的尽头,只留下无尽蔚蓝的天空和深不可测的大海。

  他将那枚系着兽牙的同心结紧紧攥在手心,锋利的尖端刺痛了掌心。目光投向水天一色的茫茫远方,眼神复杂难明。

  船身随着波浪轻轻摇晃,如同命运的起伏。

  前方的旅程依旧漫长,而身后的烙印,早已深深刻入血肉与灵魂。

  那灼热的、带着血腥与果香的纳塔之风,似乎仍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