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长风万里来-《梁朝九皇子》

  午时的阳光带着秋日特有的暖意,洒在九皇子府的庭院里。

  石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一壶温好的清酒。

  苏承锦靠在椅背上,神态懒散,有一搭没一搭地给江明月夹着菜。

  气氛正好。

  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苏承锦抬了抬眼皮,看向院门口。

  苏承武身着一袭常服,面色平静,但那快于往常的步伐和紧抿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

  “你倒是会赶时候。”

  苏承锦挑了挑眉,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

  他对着一旁侍立的侍女小琴扬了扬下巴。

  “小琴,再去拿副碗筷。”

  “是,殿下。”

  小琴应声而去。

  苏承锦的目光重新落回苏承武身上,后者已经自顾自地在石桌旁坐下,端起一杯凉茶便灌了下去。

  “怎么了?”

  苏承锦慢悠悠地问道。

  “早朝出事了?”

  苏承武将茶杯放下,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他“嗯”了一声。

  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苏承锦笑了笑,又替江明月倒了杯水。

  “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坏事。”

  “说吧,父皇同意你娶红袖了?”

  苏承武的表情这才缓和了几分,再次“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这不是好事?”

  “是好事。”

  苏承武的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只不过,我有些担心,父皇会不会派人去查她的背景。”

  苏承锦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以我对父皇的了解,一定会。”

  “但你不是都收拾干净了吗,担心什么?”

  这时,小琴已经将碗筷拿了过来。

  苏承武接过,拿起筷子,却没有立刻动,只是看着苏承锦,沉声道:“怕百密一疏。”

  苏承锦夹了一筷子青笋放到自己碗里,白了他一眼。

  “你最近来我这儿是越发勤了,怎么,拿我这府邸当你自己家了?”

  “到时候真要查出点什么,牵连上我,看我跟不跟你计较。”

  苏承武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夹了口菜,快速地扒了两口饭,仿佛饿了许久。

  庭院里安静了一瞬。

  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

  江明月、白知月和顾清清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们都清楚,苏承武这般姿态,必然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了。

  “对了。”

  苏承武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咽下口中的饭菜,抬起头。

  “今日早朝,卓知平以贪腐一事,将苏承瑞拉下来了。”

  话音落下。

  桌旁的四个人的动作,齐齐一顿。

  江明月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惊讶。

  白知月和顾清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苏承锦皱起了眉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动手这么快?”

  他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

  “给我讲讲。”

  苏承武点了点头,将早朝之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他说得很快,但条理清晰,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随着他的叙述,苏承锦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生动而形象。

  从最初的意外,到中途的了然,再到最后的玩味。

  听完之后,苏承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无奈一笑。

  “大哥还是原来的大哥,一点没变。”

  苏承武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一丝复杂的感慨。

  “他那点傲气,说实话,我也挺佩服的。”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我可不觉得他就这么认了。”

  “当然。”

  苏承锦笑了笑,重新拿起筷子。

  “咱们这位大哥,可是凭自己的本事,在朝堂上,跟老三还有卓知平那个老狐狸斗了好几年的主。”

  “他要是没有后手,他就不是苏承瑞了。”

  苏承锦喝了口水,声音平静,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苏承瑞这么快认罪,看似愚蠢,实则……是拿准了父皇的心思。”

  江明月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心思?”

  “父子之情。”

  苏承锦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父皇生性多疑,但同样,也极为看重亲情,否则也不会因为我一幅画就那般失态。”

  “苏承瑞若是在大殿之上抵死不认,与苏承明和卓知平据理力争,那场面会变成什么样?”

  他看向苏承武。

  苏承武笑着开口。

  “会变成一场难看的、赤裸裸的皇子夺嫡攻讦。”

  “父皇最厌恶的,便是这个。”

  “没错。”

  苏承锦点了点头。

  “一旦争辩,父皇为了平息朝堂,为了皇家颜面,必然会下令让缉查司彻查到底。”

  “到了那个地步,苏承瑞只会被挖出更多的东西,死得更惨。”

  “所以,他干脆认了。”

  苏承锦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把自己摆在了一个‘知错’、‘认罚’的儿子的位置上,甚至不惜用提及四哥苏承知的事情来刺激父皇,让父皇的怒火,从一个君王的愤怒,转变为一个父亲的失望。”

  “君王一怒,伏尸百万。”

  “可父亲打儿子,就算打得再狠,终究会手下留情。”

  “所以,他赌父皇不会真的废了他。”

  “结果,他赌赢了。”

  苏承武长长地叹了口气,由衷地感叹道:“是啊,他确实是咱们兄弟几个里,最了解父皇的人。”

  说完,他眉头紧锁。

  “难道他要……”

  苏承锦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眼神幽深。

  那意思,已不言而喻。

  “造反?”

  江明月停下了夹菜的动作,满脸的难以置信。

  一个皇子,在京城之中,天子脚下,造反?

  这听起来太过疯狂。

  苏承武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脸色凝重。

  “别忘了,苏承瑞这些年贪来的钱,究竟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

  “说不定,早就被他拿去养了不少死士,藏在某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嗯。”

  苏承锦终于应了一声。

  他放下碗筷,擦了擦嘴。

  “先看看吧,不必太过惊慌。”

  他的目光转向苏承武,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话说,你要是苏承瑞,你会选在哪天动手?”

  苏承武闻言一愣,随即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这还用说?”

  “仲秋当天。”

  苏承锦“啧”了一声,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果然啊,世事总不如意。”

  苏承武看了他一眼,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深意。

  “怎么?你原本也打算在仲秋那天搞事?”

  “嗯。”

  苏承锦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本来想借着寻诗会,把去关北的事情彻底敲定下来。”

  “不过……”

  他话锋一转,嘴角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也没大碍,不耽误我这边。”

  他坐直身子,看着苏承武,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

  “不过事后,五哥,你可得多劝劝父皇了。”

  “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心情肯定不好,到时候别把火气撒在我身上。”

  苏承武挑了挑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来,你是打算趁着这股东风,将你前往关北一事,彻底坐实。”

  “聪明。”

  苏承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

  苏承武也放下了碗筷,站起身。

  “该说的都说了,我先回了。”

  “你也一样,近来都小心些,保不准苏承瑞那个疯子会做什么。”

  “上次秋猎他没弄死你,不代表这次你也能逃过去。”

  “放心。”

  苏承锦笑着点头,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苍蝇。

  苏承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庭院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但空气中那份悠闲的暖意,早已被一股无形的肃杀所取代。

  江明月三女的目光,齐齐落在了苏承锦的身上。

  苏承锦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他的目光扫过三女的脸,最后停留在顾清清身上。

  “清清。”

  顾清清应声抬头。

  “安排人,立刻去坡儿山。”

  “让庄崖,亲自带八百府兵,今夜便秘密入城。”

  苏承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人进来后,打散了,全部藏起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顾清清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头,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

  苏承锦的目光,又转向了白知月。

  “知月。”

  “殿下请吩咐。”

  白知月妩媚一笑,眼波流转。

  “你亲自去跟诸葛凡说一下。”

  “仲秋那天,让他替我去一趟夜画楼。”

  白知月瞬间明白了苏承锦的意图,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殿下放心,妾身一定把话带到。”

  她也随之起身,身姿摇曳地离去。

  石桌旁,只剩下了苏承锦和江明月两人。

  江明月看着他,清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她看着这个男人,在短短几句话之间,便完成了所有的布置。

  那种从容,那种自信,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却又有一丝被排斥在外的失落。

  “我呢?”

  她忍不住问道。

  苏承锦闻言,转过头,看着她那带着几分委屈和不甘的小脸,忽然笑了。

  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

  他拉长了声音,故作神秘。

  “你当然是……过几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陪我这个夫君,去参加仲秋夜宴啊。”

  “你可是平景将军,我的门面,到时候可得给我撑住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亲昵。

  江明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话语弄得一愣,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

  她拍开苏承锦的手,嘴上却是不饶人。

  “谁要当你的门面!”

  话虽如此,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她真实的心情。

  大皇子府。

  与外界想象中的愁云惨淡、人心惶惶截然不同,府内一如往昔,静谧地听不到一声多余的叹息。

  庭院深处,凉亭之内,一局棋已至中盘。

  苏承瑞身着一袭月白常服,失了朝服的威严,却多了一分文人雅士的清贵。

  他脸上不见半分今日在朝堂上的狼狈与血污,神情平静,指间拈着一枚黑子,久久未落。

  他对面,是他的幕僚,上官白秀。

  上官白秀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面容和煦,气质温润。

  他看着棋盘,又抬眼看了看苏承瑞。

  “啪。”

  上官白秀落下一子,白子截断黑子大龙的归路,清脆的落子声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清晰。

  “殿下,真的想好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棋,又像是在问别的。

  “此事一旦做了,便再无半分回旋的余地。”

  苏承瑞的目光从棋盘上抬起,看向庭院中那棵开始落叶的梧桐,眼神幽深。

  “回旋的余地?”

  他自嘲一笑,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金属质感。

  “白秀,你告诉我,我如今还有什么余地?”

  “今日在明和殿上,父皇的态度,你也知道了。”

  “禁足府中,听着是给了我体面,实则,与圈禁宗府何异?”

  他收回目光,终于将手中的黑子落下。

  “啪。”

  棋子砸在棋盘上,声音沉重。

  那一子,没有去救岌岌可危的大龙,反而如一把尖刀,直插入白子的腹地,摆出了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我如今哪怕不这么做,太子之位也与我无缘了。”

  苏承瑞的面容平静得可怕,那双曾总是盛满傲慢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寂静。

  “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老三那个废物,坐上那个位置?”

  “我不同意。”

  他又拈起一枚黑子,目光重新落在棋盘上,仿佛在审视自己的江山。

  “父皇他……很有趣。”

  “这么多年,他一边纵容我们兄弟二人在朝堂之上如乌眼鸡一般争斗,看着我们互相撕咬,彼此消耗。”

  “一边,又打着兄友弟恭的旗号,希望我们和平相处,共享天伦。”

  “白秀,你说,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的声音里没有怨毒,只有一种极致的,看透了一切的冷漠。

  “既然他不愿意将太子之位给我,那便我自己来拿。”

  苏承瑞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藏着无尽的疯狂。

  “我,并非当年的苏承知。”

  上官白秀看着他,看着棋盘上那决绝的黑子,沉默了许久。

  他知道,自己这位主君,心意已决。

  任何劝说,都已是徒劳。

  他缓缓伸出手,从棋盒中取出一枚白子。

  “殿下,您当真想要这般做,我仍想劝您,还是去找贵……”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苏承瑞一道冰冷的眼神打断。

  那眼神,让上官白秀后面的话,尽数卡在了喉咙里。

  苏承瑞眼中的冰冷很快散去,化作一丝复杂的笑意。

  “白秀,你不懂。”

  “我已经给母妃添了太多麻烦。”

  “此事,从头到尾,都不能让她沾染分毫,更不能跟习家有半点关系。”

  他看着棋盘,声音平静地像是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成了,她依旧是这后宫之中,最尊贵的习贵妃。”

  “倘若败了……”

  苏承瑞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我能做的,也只是保下她。”

  “只要我死了,父皇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不会为难她的。”

  上官白秀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想说,帝王之家,何来情分。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凉亭外,单膝跪地,头颅深埋。

  “殿下。”

  苏承瑞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人手,已经尽数安插完毕。”

  “铁甲卫那边,赵吴两名校尉也已敲定,到时候,二人带着麾下,会随我们一起。”

  黑影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迟疑。

  “只不过……另有一人,西营王校尉,看样子有些犹豫,言辞闪烁。”

  苏承瑞的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

  他伸出手,将一枚刚刚被白子吃掉的黑子,从棋盘上拿开,随手扔进了棋盒。

  动作随意,仿佛只是拂去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那便杀了吧。”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可话语中的内容,却让亭外的秋风,都带上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不过是死了个校尉而已。”

  “死便死了。”

  “是。”

  黑影没有半分迟疑,身形一闪,便再次融入了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上官白秀端着茶杯,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落下一子,白子在黑子的绞杀中,勉强做出一个活眼。

  “既然殿下已经决定好了,那上官,也就不再劝了。”

  他抬起头,看着苏承瑞,脸上露出一贯的温和笑意。

  “这一趟,上官陪殿下走。”

  苏承瑞闻言,终于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落在了上官白秀的身上。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竟带着几分真切的暖意。

  “其实,你可以走的。”

  “你我相识多年,好歹也有些情分在。”

  “此事败了,不过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干。”

  “你若想走,现在便走,我绝不拦你。”

  上官白秀也笑了。

  他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苏承瑞。

  “殿下,当年若非您在南巡途中,将我从那场大洪水中救下,上官早已是江中一具枯骨。”

  “您于濒死之际救下我,我若今日弃您而去,岂不是枉费了殿下当年的那份好心?”

  他的目光清澈而坚定。

  “而且,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妥。”

  “成了,我随殿下登临九五,或可一展胸中抱负,官居高位。”

  “输了,不过黄土一抔,一死而已。”

  他看着苏承瑞,一字一顿。

  “殿下,不必再劝。”

  苏承瑞深深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似作伪的决然。

  良久。

  苏承瑞点了点头。

  “当真不走?”

  上官白秀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拿起一枚白子,目光落回棋盘。

  行动,便是最好的回答。

  他落下一子,声音很轻。

  “皇子妃那边……”

  苏承瑞脸上的笑意,缓缓凝固。

  他没有说话。

  只是转过身,走到窗前,推开了那扇雕花的木窗。

  窗外,秋风正紧。

  卷起满地金黄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最终,又无力地飘落。

  像极了某些人的命运。

  他背对着上官白秀,身形挺拔如松,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玉石雕像。

  上官白秀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再问。

  他知道,有些牺牲,早在决定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被摆上了祭坛。

  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在这盘以江山为赌注的棋局里,除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所有的一切,皆是弃子。

  包括他自己。

  也包括,那位至今仍被蒙在鼓里,静静等待着夫君归来的,大皇子妃。

  月挂当空。

  大皇子府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苏承瑞正站在一幅巨大的京城舆图前,目光如炬。

  上官白秀站在他身侧,手中拿着一份名单,低声汇报着。

  “宫城之内,铁甲卫赵吴两名校尉那边,戌时换防,到时候皇宫城防由二人接手。”

  “宫城之外,京兆府尹钱大人,会以捉拿匪盗为名,封锁各处要道,阻拦城外京营回援。”

  “城外,我们安插在长风骑中的人,会制造马料失火的混乱,拖住他们的脚步。”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苏承瑞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伸出手,指着舆图上皇宫的位置。

  “最关键的一环,还是宫里。”

  “大殿外还有一千铁甲卫,是不会换防的。”

  上官白秀点了点头。

  “只要换防结束后,我们的人就可以直奔大殿。”

  “到时,一切定矣。”

  苏承瑞的目光,在“明和殿”三个字上停留了许久。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冰冷的图纸。

  “告诉他们,父皇不能死。”

  上官白秀微微一怔。

  “殿下?”

  苏承瑞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平静。

  “我要的,只是禅位诏书。”

  “我明白了。”

  上官白秀躬身领命。

  “时机呢?”

  苏承瑞的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一轮残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满大地。

  “三日后。”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无比。

  “仲秋夜宴。”

  上官白秀的瞳孔,猛地一缩。

  苏承瑞笑了。

  “就是要选在那一日。”

  “父皇为了彰显皇家与民同乐,那一日,宫中守备最为松懈。”

  “而且……”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老三、老五,老九,那一日,都会在场。”

  “正好,一并解决了。”

  上官白秀的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动手之时,以何为号?”

  苏承瑞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风灌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他看着天边那轮残月,声音悠远。

  “每年仲秋,樊梁都会在亥时敲响古钟。”

  “当钟声响起之时。”

  “便是……新君登基之日。”

  上官白秀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并不算高大,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决绝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大梁的天,真的要变了。

  而他,将亲手,为这场滔天的巨变,拉开序幕。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躬身。

  “上官,领命。”

  苏承瑞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地问了一句。

  “你说,我这么做,对吗?”

  上官白秀沉默了。

  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成王败寇。

  历史,从来只由胜利者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