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
“铛——！”
骨剑与布都御魂再次悍然交击，发出的不再是清脆鸣响，而是如同冰山崩裂般的沉闷巨响！
白霁霄借力向后滑退，纯白的鳞片上已然多了数道清晰的斩痕，最深的一处位于腰腹，金色的血液缓缓渗出，旋即被极寒冻结。他微微喘息，黄金瞳中的火焰虽然依旧炽盛，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疲态。
反观路鸣泽，他小小的身影依旧挺直，黑色的西装除了沾染些许冰尘，并无明显破损。只是他握着双刀的手腕微微发麻，呼吸也比之前急促了些许，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轻松写意的表情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带着审视意味的锐利。
“你知道的，” 路鸣泽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打破了短暂的僵持，“以你现在的状态，哪怕拼尽全力，也并非我的对手。为什么不逃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个道理，应该比我更懂。”
路鸣泽一边说着，一边看似随意地挥动了一下天羽羽斩，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嘶”的轻响。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却不着痕迹地、极其自然地向上抬起，目光轻飘飘地掠过了激烈战斗的现场，落向了宫殿深处——那张大床的方向，那个依旧在梦境中徘徊的女孩所在的位置。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冰锥般瞬间刺穿了白霁霄紧绷的神经！
他心中大惊，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果然……！他想用绾绾来威胁我！’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白霁霄的理智。他太了解眼前这位“神明”了，为了达成目的，他从不介意使用任何手段，道德、底线在他眼中不过是可笑的装饰。挟持人质，逼迫对手就范，对他而言简直是家常便饭！
白霁霄不敢赌！
他不敢赌路鸣泽会不会真的对粟绾下手！
他更不敢赌自己此刻停下攻击，表现出对女孩的“不在乎”，是否能骗过这洞察人心的魔鬼！万一……万一魔鬼认为女孩真的失去了钳制他的价值，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能停，甚至不能表现出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吼——！”
回应路鸣泽话语的，是白霁霄一声更加暴戾的龙吼！他体内残存的力量被疯狂压榨，纯白的龙鳞仿佛要燃烧起来，散发出刺目的光芒。他不再顾及防御，骨剑挥舞得如同疯魔，攻势陡然变得更加密集、更加狂猛、更加不计代价！
剑风呼啸，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如同暴风雪般向路鸣泽席卷而去！他放弃了所有精巧的招式变化，只剩下最原始、最直接的劈、砍、刺、扫，每一击都倾注全力，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威胁到女孩安全的“伪神”彻底撕碎！
这种打法，在白霁霄自己看来，是无奈之下的搏命，是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反扑。
而在路鸣泽眼中，这“气急败坏”、“方寸大乱”的强攻，却恰恰印证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那个女孩，已然成了这位白色皇帝最大的软肋，最不容触碰的逆鳞！
路鸣泽的嘴角，在那狂暴剑影的缝隙中，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计谋得逞的弧度。他手中双刀舞动如轮，布都御魂格挡卸力，天羽羽斩寻隙反击，看似在白霁霄不要命的猛攻下略显“手忙脚乱”，实则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节奏上，如同一位高超的舞伴，引导着这场死斗走向他预设的终局。
白霁霄心中苦涩，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在对方看来意味着什么，但他别无选择。
他不敢停，他不敢赌。
他只能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疯狂，筑起一道看似徒劳、却倾尽全力的屏障，横亘在魔鬼与那个沉睡的女孩之间。
路鸣泽对白霁霄此刻如同护崽猛兽般的反应感到十分满意。那不顾一切、甚至显得有些笨拙的疯狂，恰恰是他最想看到的答案。
两人再次于半空中交错，骨剑与双刀碰撞出刺眼的火花。路鸣泽借着碰撞的力量，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一个轻盈的翻腾，稳稳落地。他落地时，刻意选择了方向，不是向前压迫，而是向后飘退，直接落在了远离宫殿深处、靠近大殿入口的位置。
路鸣泽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双手自然下垂，双刀刀尖斜指地面，这个姿态显得放松而毫无威胁。他故意将自己置于一个看似“远离”粟绾的位置，而将更靠近宫殿内部、也就是靠近女孩的方向，留给了白霁霄。
这个动作看似是拉开距离重整旗鼓，实则是一个清晰的信号：瞧，我主动远离了你的“软肋”，我可没想用她来威胁你——至少，看起来没有。
然而，白霁霄根本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张开那对纯白的巨大膜翼，如同两堵坚实的墙壁，尽可能地阻挡在路鸣泽与宫殿深处那张床之间。仿佛这样用翅膀遮挡住视线，就能隔断小魔鬼投向女孩的目光，就能确保她的安全。
这举动，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执拗和自欺欺人。
路鸣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浓浓戏谑的轻哼。
“掩耳盗铃。” 他轻轻吐出这四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白霁霄耳中，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看起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不，应该说是，非常在乎那个女孩呀？”
白霁霄的龙翼微微颤抖了一下，黄金瞳中的火焰燃烧得更旺，却紧抿着嘴唇，没有回应这显而易见的试探。他周身气势再次凝聚，骨剑上寒芒吞吐，显然是准备再次发起亡命般的冲锋。他不能给魔鬼任何思考和行动的时间！
但就在他脚踝发力，即将如同炮弹般冲出的前一刹那——
路鸣泽却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确定要再冲过来吗？” 路鸣泽歪了歪头，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好心”的提醒，“或许，你再往前一步……我可能会觉得，直接突破到后面去，是更省时省力的选择。”
这句话如同最冰冷的枷锁，瞬间锁死了白霁霄所有的动作！他硬生生止住了前冲的势头，覆盖着鳞片的脚爪在冰面上犁出深深的沟壑。他死死地盯着路鸣泽，胸膛剧烈起伏，那压抑的怒火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白霁霄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压抑而嘶哑，他试图将女孩从这场危险的漩涡中摘出去，“那个女孩！她只是个人类混血种！渺小得如同尘埃！她对你这高高在上的神明，没有任何威胁！她的存在与否，根本无关紧要！”
路鸣泽闻言，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脸上甚至还露出一丝“你说得对”的赞许表情。
然而，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白霁霄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没错，你说得很对。”
“她本身，对我而言，确实毫无价值，构不成任何威胁。”
“但是——”
“我可以用她来威胁你呀。”
力量、尊严、万载的仇恨……在眼前这个魔鬼眼中，或许都比不上利用一个人类的女孩来让他就范来得高效和有趣。
路鸣泽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棱，还萦绕在冰冷的空气中，他那小小的身影却毫无征兆地动了！
并非直接冲向宫殿深处，而是看似要向侧翼迂回，速度之快，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黑色残影。
白霁霄的神经早已绷紧到极致，几乎形成了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
看到路鸣泽身形晃动的瞬间，他脑中那根名为“保护绾绾”的弦轰然鸣响，压倒了一切理智思考！他几乎是同一时间猛地扭转身形，纯白的龙翼爆发出强大的推力，不顾一切地朝着路鸣泽移动的轨迹拦截而去，试图封堵任何可能威胁到后方女孩的路径！
然而，就在他身体重心完全偏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刹那——
他看到了。
看到了路鸣泽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计谋得逞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微微一笑。
那笑容冰冷而清晰，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白霁霄心中名为“绝望”的潘多拉魔盒。
‘上当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一切都发生在百分之一秒内。
只见路鸣泽右手手腕猛地一抖，“天羽羽斩”，脱手而出！它不是射向白霁霄，而是化作一道凄厉的银色闪电，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绕过白霁霄拦截的轨迹，直奔宫殿深处——那张大床，那个依旧在睡梦中的女孩！
尽管此刻白霁霄身处宫殿前部，与床榻还有一段距离；尽管那飞刀需要穿越空旷的大殿；但白霁霄毫不怀疑，以路鸣泽的力量和精准度，这柄利刃，绝对会在他赶到之前，精准地刺穿女孩的心脏，或者……更残忍地，只是让她重伤，以此来更加残酷地折磨他。
没有思考。
没有权衡。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在白霁霄的大脑做出判断之前，他的身体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一个明知道是陷阱，却不得不跳的选择！
“吼——！”
一声混合着愤怒、绝望和决绝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迸发！他握着那柄骨剑的右手，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猛地将其朝着“天羽羽斩”的轨迹投掷而去！
骨剑后发先至，如同一条咆哮的白色巨龙，带着一往无前、冰封万物的气势，精准无比地撞上了那道银色闪电！
“铛——！！！！！”
震耳欲聋的爆鸣响彻整个尼伯龙根！
骨剑与天羽羽斩在空中悍然相撞！恐怖的能量冲击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将宫殿内精美的浮雕和冰柱震得簌簌掉落，甚至远处的墙壁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两柄武器同时被巨大的力量震飞，旋转着倒射向不同的方向，深深插入地面和墙壁，兀自颤抖不休，发出低沉的嗡鸣。
成功了……
他挡住了……
这个念头刚刚在白霁霄心中升起，还来不及转化为一丝庆幸，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便从他毫无防护的胸膛猛地炸开！
他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防备，都在那奋不顾身的一掷中消耗殆尽。他为了拦截那柄射向女孩的刀，彻底放弃了自己的防御，将整个空门，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魔鬼面前。
而路鸣泽，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女孩。
或者说，女孩只是他用来撬开白霁霄防御的、最有效的杠杆。
他左手握着的“布都御魂”，就在白霁霄投出骨剑、身体因反作用力而微微后仰、胸前空门大开的那个瞬间，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却又快如闪电地，递了出去。
“噗嗤——”
利刃穿透鳞甲，撕裂肌肉，切断骨骼的声音，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冰冷。
布都御魂从白霁霄的后背透体而出，带着一蓬金色的血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白霁霄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贯穿而出的剑尖，感受着生命力伴随着那狂暴的雷霆之力在体内迅速流失。
他眼中的黄金瞳，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周身的龙化特征也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消退。
他输了。
不是输在力量上，而是输在了……他有了比复仇、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路鸣泽缓缓抽回了布都御魂，剑身带出一连串血珠，滴落在纯白的地面上，如同盛开的妖异花朵。
他看着身体摇晃、几乎无法站稳的白霁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验证了某种猜测的深邃。
白霁霄踉跄着后退几步，依靠着旁边一根残破的冰柱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路鸣泽，依旧执拗地望向宫殿深处那个沉睡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无尽的不甘、担忧，以及……一丝解脱。
至少……她没事。
小魔鬼在他面前蹲下身，歪着头，用一种近乎分享秘密的、带着残忍天真的语气，轻声说道：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个有趣的事实。”
“其实，你喜欢的那个女孩，粟绾……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人。是我安排在你身边的，最精致、也最有效的……鱼饵。”
他欣赏着白霁霄瞬间凝固的表情，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没想到吧？你自以为是的深情，你拼尽全力的守护，从头到尾，都活在我编织的戏码里。真是……悲哀呀。”
白霁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更多的血液从口中涌出。但他那双已经开始涣散的黄金瞳，却猛地凝聚起最后的光芒。
那是属于白色皇帝的骄傲，不容许他在敌人面前，尤其是在涉及那个女孩的事情上，表现得如此不堪。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点点地、极其艰难地，用手臂支撑着冰柱，强迫自己坐直了身体。尽管这个动作让他胸口的创伤迸裂，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
他直视着路鸣泽，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平静与……释然。
“无所谓……”
他重复了一遍，仿佛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陈述一个既成的事实。
“这样……也好。”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殿的穹顶，看向了某个虚无的远方，带着万载的疲惫，“她……应该有她自己的人生。无论那人生……是否与你有关。”
路鸣泽看着他这副死到临头还要维持骄傲的样子，轻轻“啧”了一声，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烦。
“都快死了，还摆出这副令人作呕的骄傲姿态，真是……让人生厌。”
路鸣泽站起身，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白霁霄一只无力垂落的纯白翅膀。那动作谈不上粗暴，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他就像拖拽一件破旧的玩偶般，将重伤濒死的白霁霄，沿着冰冷的地面，一路拖行到了那张大床边。
白霁霄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施为，被拖行的轨迹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金色血痕。
“铛——！”
骨剑与布都御魂再次悍然交击，发出的不再是清脆鸣响，而是如同冰山崩裂般的沉闷巨响！
白霁霄借力向后滑退，纯白的鳞片上已然多了数道清晰的斩痕，最深的一处位于腰腹，金色的血液缓缓渗出，旋即被极寒冻结。他微微喘息，黄金瞳中的火焰虽然依旧炽盛，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疲态。
反观路鸣泽，他小小的身影依旧挺直，黑色的西装除了沾染些许冰尘，并无明显破损。只是他握着双刀的手腕微微发麻，呼吸也比之前急促了些许，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轻松写意的表情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带着审视意味的锐利。
“你知道的，” 路鸣泽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打破了短暂的僵持，“以你现在的状态，哪怕拼尽全力，也并非我的对手。为什么不逃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个道理，应该比我更懂。”
路鸣泽一边说着，一边看似随意地挥动了一下天羽羽斩，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嘶”的轻响。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却不着痕迹地、极其自然地向上抬起，目光轻飘飘地掠过了激烈战斗的现场，落向了宫殿深处——那张大床的方向，那个依旧在梦境中徘徊的女孩所在的位置。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冰锥般瞬间刺穿了白霁霄紧绷的神经！
他心中大惊，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果然……！他想用绾绾来威胁我！’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白霁霄的理智。他太了解眼前这位“神明”了，为了达成目的，他从不介意使用任何手段，道德、底线在他眼中不过是可笑的装饰。挟持人质，逼迫对手就范，对他而言简直是家常便饭！
白霁霄不敢赌！
他不敢赌路鸣泽会不会真的对粟绾下手！
他更不敢赌自己此刻停下攻击，表现出对女孩的“不在乎”，是否能骗过这洞察人心的魔鬼！万一……万一魔鬼认为女孩真的失去了钳制他的价值，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能停，甚至不能表现出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吼——！”
回应路鸣泽话语的，是白霁霄一声更加暴戾的龙吼！他体内残存的力量被疯狂压榨，纯白的龙鳞仿佛要燃烧起来，散发出刺目的光芒。他不再顾及防御，骨剑挥舞得如同疯魔，攻势陡然变得更加密集、更加狂猛、更加不计代价！
剑风呼啸，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如同暴风雪般向路鸣泽席卷而去！他放弃了所有精巧的招式变化，只剩下最原始、最直接的劈、砍、刺、扫，每一击都倾注全力，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威胁到女孩安全的“伪神”彻底撕碎！
这种打法，在白霁霄自己看来，是无奈之下的搏命，是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反扑。
而在路鸣泽眼中，这“气急败坏”、“方寸大乱”的强攻，却恰恰印证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那个女孩，已然成了这位白色皇帝最大的软肋，最不容触碰的逆鳞！
路鸣泽的嘴角，在那狂暴剑影的缝隙中，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计谋得逞的弧度。他手中双刀舞动如轮，布都御魂格挡卸力，天羽羽斩寻隙反击，看似在白霁霄不要命的猛攻下略显“手忙脚乱”，实则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节奏上，如同一位高超的舞伴，引导着这场死斗走向他预设的终局。
白霁霄心中苦涩，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在对方看来意味着什么，但他别无选择。
他不敢停，他不敢赌。
他只能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疯狂，筑起一道看似徒劳、却倾尽全力的屏障，横亘在魔鬼与那个沉睡的女孩之间。
路鸣泽对白霁霄此刻如同护崽猛兽般的反应感到十分满意。那不顾一切、甚至显得有些笨拙的疯狂，恰恰是他最想看到的答案。
两人再次于半空中交错，骨剑与双刀碰撞出刺眼的火花。路鸣泽借着碰撞的力量，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一个轻盈的翻腾，稳稳落地。他落地时，刻意选择了方向，不是向前压迫，而是向后飘退，直接落在了远离宫殿深处、靠近大殿入口的位置。
路鸣泽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双手自然下垂，双刀刀尖斜指地面，这个姿态显得放松而毫无威胁。他故意将自己置于一个看似“远离”粟绾的位置，而将更靠近宫殿内部、也就是靠近女孩的方向，留给了白霁霄。
这个动作看似是拉开距离重整旗鼓，实则是一个清晰的信号：瞧，我主动远离了你的“软肋”，我可没想用她来威胁你——至少，看起来没有。
然而，白霁霄根本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张开那对纯白的巨大膜翼，如同两堵坚实的墙壁，尽可能地阻挡在路鸣泽与宫殿深处那张床之间。仿佛这样用翅膀遮挡住视线，就能隔断小魔鬼投向女孩的目光，就能确保她的安全。
这举动，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执拗和自欺欺人。
路鸣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浓浓戏谑的轻哼。
“掩耳盗铃。” 他轻轻吐出这四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白霁霄耳中，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看起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不，应该说是，非常在乎那个女孩呀？”
白霁霄的龙翼微微颤抖了一下，黄金瞳中的火焰燃烧得更旺，却紧抿着嘴唇，没有回应这显而易见的试探。他周身气势再次凝聚，骨剑上寒芒吞吐，显然是准备再次发起亡命般的冲锋。他不能给魔鬼任何思考和行动的时间！
但就在他脚踝发力，即将如同炮弹般冲出的前一刹那——
路鸣泽却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确定要再冲过来吗？” 路鸣泽歪了歪头，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好心”的提醒，“或许，你再往前一步……我可能会觉得，直接突破到后面去，是更省时省力的选择。”
这句话如同最冰冷的枷锁，瞬间锁死了白霁霄所有的动作！他硬生生止住了前冲的势头，覆盖着鳞片的脚爪在冰面上犁出深深的沟壑。他死死地盯着路鸣泽，胸膛剧烈起伏，那压抑的怒火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白霁霄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压抑而嘶哑，他试图将女孩从这场危险的漩涡中摘出去，“那个女孩！她只是个人类混血种！渺小得如同尘埃！她对你这高高在上的神明，没有任何威胁！她的存在与否，根本无关紧要！”
路鸣泽闻言，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脸上甚至还露出一丝“你说得对”的赞许表情。
然而，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白霁霄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没错，你说得很对。”
“她本身，对我而言，确实毫无价值，构不成任何威胁。”
“但是——”
“我可以用她来威胁你呀。”
力量、尊严、万载的仇恨……在眼前这个魔鬼眼中，或许都比不上利用一个人类的女孩来让他就范来得高效和有趣。
路鸣泽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棱，还萦绕在冰冷的空气中，他那小小的身影却毫无征兆地动了！
并非直接冲向宫殿深处，而是看似要向侧翼迂回，速度之快，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黑色残影。
白霁霄的神经早已绷紧到极致，几乎形成了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
看到路鸣泽身形晃动的瞬间，他脑中那根名为“保护绾绾”的弦轰然鸣响，压倒了一切理智思考！他几乎是同一时间猛地扭转身形，纯白的龙翼爆发出强大的推力，不顾一切地朝着路鸣泽移动的轨迹拦截而去，试图封堵任何可能威胁到后方女孩的路径！
然而，就在他身体重心完全偏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刹那——
他看到了。
看到了路鸣泽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计谋得逞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微微一笑。
那笑容冰冷而清晰，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白霁霄心中名为“绝望”的潘多拉魔盒。
‘上当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一切都发生在百分之一秒内。
只见路鸣泽右手手腕猛地一抖，“天羽羽斩”，脱手而出！它不是射向白霁霄，而是化作一道凄厉的银色闪电，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绕过白霁霄拦截的轨迹，直奔宫殿深处——那张大床，那个依旧在睡梦中的女孩！
尽管此刻白霁霄身处宫殿前部，与床榻还有一段距离；尽管那飞刀需要穿越空旷的大殿；但白霁霄毫不怀疑，以路鸣泽的力量和精准度，这柄利刃，绝对会在他赶到之前，精准地刺穿女孩的心脏，或者……更残忍地，只是让她重伤，以此来更加残酷地折磨他。
没有思考。
没有权衡。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在白霁霄的大脑做出判断之前，他的身体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一个明知道是陷阱，却不得不跳的选择！
“吼——！”
一声混合着愤怒、绝望和决绝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迸发！他握着那柄骨剑的右手，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猛地将其朝着“天羽羽斩”的轨迹投掷而去！
骨剑后发先至，如同一条咆哮的白色巨龙，带着一往无前、冰封万物的气势，精准无比地撞上了那道银色闪电！
“铛——！！！！！”
震耳欲聋的爆鸣响彻整个尼伯龙根！
骨剑与天羽羽斩在空中悍然相撞！恐怖的能量冲击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将宫殿内精美的浮雕和冰柱震得簌簌掉落，甚至远处的墙壁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两柄武器同时被巨大的力量震飞，旋转着倒射向不同的方向，深深插入地面和墙壁，兀自颤抖不休，发出低沉的嗡鸣。
成功了……
他挡住了……
这个念头刚刚在白霁霄心中升起，还来不及转化为一丝庆幸，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便从他毫无防护的胸膛猛地炸开！
他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防备，都在那奋不顾身的一掷中消耗殆尽。他为了拦截那柄射向女孩的刀，彻底放弃了自己的防御，将整个空门，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魔鬼面前。
而路鸣泽，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女孩。
或者说，女孩只是他用来撬开白霁霄防御的、最有效的杠杆。
他左手握着的“布都御魂”，就在白霁霄投出骨剑、身体因反作用力而微微后仰、胸前空门大开的那个瞬间，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却又快如闪电地，递了出去。
“噗嗤——”
利刃穿透鳞甲，撕裂肌肉，切断骨骼的声音，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冰冷。
布都御魂从白霁霄的后背透体而出，带着一蓬金色的血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白霁霄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贯穿而出的剑尖，感受着生命力伴随着那狂暴的雷霆之力在体内迅速流失。
他眼中的黄金瞳，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周身的龙化特征也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消退。
他输了。
不是输在力量上，而是输在了……他有了比复仇、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路鸣泽缓缓抽回了布都御魂，剑身带出一连串血珠，滴落在纯白的地面上，如同盛开的妖异花朵。
他看着身体摇晃、几乎无法站稳的白霁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验证了某种猜测的深邃。
白霁霄踉跄着后退几步，依靠着旁边一根残破的冰柱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路鸣泽，依旧执拗地望向宫殿深处那个沉睡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无尽的不甘、担忧，以及……一丝解脱。
至少……她没事。
小魔鬼在他面前蹲下身，歪着头，用一种近乎分享秘密的、带着残忍天真的语气，轻声说道：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个有趣的事实。”
“其实，你喜欢的那个女孩，粟绾……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人。是我安排在你身边的，最精致、也最有效的……鱼饵。”
他欣赏着白霁霄瞬间凝固的表情，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没想到吧？你自以为是的深情，你拼尽全力的守护，从头到尾，都活在我编织的戏码里。真是……悲哀呀。”
白霁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更多的血液从口中涌出。但他那双已经开始涣散的黄金瞳，却猛地凝聚起最后的光芒。
那是属于白色皇帝的骄傲，不容许他在敌人面前，尤其是在涉及那个女孩的事情上，表现得如此不堪。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点点地、极其艰难地，用手臂支撑着冰柱，强迫自己坐直了身体。尽管这个动作让他胸口的创伤迸裂，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
他直视着路鸣泽，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平静与……释然。
“无所谓……”
他重复了一遍，仿佛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陈述一个既成的事实。
“这样……也好。”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殿的穹顶，看向了某个虚无的远方，带着万载的疲惫，“她……应该有她自己的人生。无论那人生……是否与你有关。”
路鸣泽看着他这副死到临头还要维持骄傲的样子，轻轻“啧”了一声，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烦。
“都快死了，还摆出这副令人作呕的骄傲姿态，真是……让人生厌。”
路鸣泽站起身，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白霁霄一只无力垂落的纯白翅膀。那动作谈不上粗暴，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他就像拖拽一件破旧的玩偶般，将重伤濒死的白霁霄，沿着冰冷的地面，一路拖行到了那张大床边。
白霁霄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施为，被拖行的轨迹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金色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