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深渊的“问候”-《与魔王同行》

  圣骸螺旋的剑尖直指北方天际那两道冰冷的幽蓝光柱,剑身嗡鸣,螺旋状的光纹与暗痕疯狂流转,散发出令空间都为之扭曲的恐怖威压。巴特站在灰烬哨站低矮的围墙之上,脚下是惊恐绝望的人群,面前是如同白色死亡潮水般涌来的无尽骸骨大军。刺骨的寒风卷起他黑色的斗篷,猎猎作响。

  “巴特先生!太多了!根本杀不完!”露比在下方焦急地呼喊,瞳孔中的粉光映照着铺天盖地的苍白,充满了无力感。凯勒布老爹和哨站的守卫们依托着简陋的工事,用弩箭和燃烧瓶徒劳地攻击着骨海的前锋,击碎几具骸骨,瞬间就被更多的骸骨淹没,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

  伊莉丝手中的“圣咏”亮起净化之光,扫过靠近的骸骨,使其动作僵硬、骨头上冒出黑烟,但范围有限,杯水车薪。她红瞳燃烧着战意,却也带着凝重:“硬碰硬不是办法!那家伙的本体还在冰窟里看戏!”

  巴特面具下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他没有立刻挥动圣骸螺旋,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缓缓抬起左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对着北方那翻涌的骨海,对着天际那冰冷的魔骷之眼,也对着脚下这片被死亡与严寒笼罩的大地,轻轻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无形的、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规则”被悄然拨动。

  “既然主人醒了,总得有点‘热闹’的见面礼。”巴特的声音透过呼啸的寒风,清晰地传入伊莉丝和露比的耳中,冰冷而漠然,“深渊的邻居们……憋坏了吧?”

  话音刚落。

  一种比魔骷的寒风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呜咽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响起!那不是风,而是空间的呻吟。

  巴特身前的地面,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荡漾起来!紧接着,一道道漆黑如墨、边缘闪烁着不祥紫红色光痕的“门扉”,毫无征兆地在荒原的冻土上撕裂开来!这些门扉形态各异,有的如同巨大蠕虫的口器,有的像流淌着熔岩的裂隙,有的则是纯粹的、不断旋转的黑暗漩涡!

  深渊之门,洞开。

  比骸骨大军的行进更加混乱、更加疯狂、更加充满原始破坏欲望的咆哮声,从那些深渊之门中喷涌而出,无数难以名状的、只存在于噩梦最深处的扭曲身影,争先恐后地从门扉中挤了出来。

  有由翻滚的、不断融合又分裂的漆黑淤泥构成的软泥怪,它们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眼球和利齿,所过之处,连冻结的土壤都被腐蚀出冒着黑烟的坑洞。

  有长着无数节肢、甲壳上燃烧着幽绿火焰的巨型蜈蚣状生物,它们锋利的足肢轻易刺穿冻结的地面,口器中喷吐着粘稠的酸液。

  有如同巨大、腐烂肉块聚合而成的“憎恶”,它们挥舞着由骨刺和腐肉组成的畸形手臂,每一步都让大地震颤。

  更有纯粹由阴影和尖啸构成的幽影集群,它们如同黑色的风暴,掠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骸骨大军中脆弱的幽魂被轻易撕碎、同化。

  这些来自深渊的“牛鬼蛇神”,甫一降临,就展现出了与骸骨大军截然不同的“风格”。它们没有秩序,只有混乱;没有统一的意志,只有对一切可吞噬之物的无尽贪婪,它们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冲向骸骨大军,而是互相之间就开始了疯狂的撕咬、吞噬、融合。弱小的深渊生物瞬间成为强大者的养料,而胜者则变得更加狰狞、更加庞大。

  “啧,真是的,你们在干什么,”巴特看着这帮深渊生物,也是相当无奈。

  无视掉巴特的话语,只有混乱,纯粹的混乱,并在这灰烬荒原的冻土上轰然爆发。

  然而,这混乱并非没有方向。所有深渊生物那无数只或浑浊、或燃烧、或闪烁着疯狂光芒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锁定了同一个目标——北方,那两道冰冷的幽蓝光柱,那光柱中散发出的、冰冷死寂的庞大能量,对深渊生物而言,是难以抗拒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灯塔”。

  “嘶……吼!”一头由数只深渊软泥怪融合而成的、小山般的淤泥巨怪发出一声混杂着无数声音的咆哮,它身上成千上万的眼球齐刷刷转向北方,随即迈开沉重的步伐,如同移动的泥石流,朝着骨海碾压过去。它庞大的身躯碾过之处,无论是冻土还是骸骨,都被无情地吞噬、腐蚀。

  “唳——!”由幽影集群凝聚而成的巨大暗影秃鹫发出一声刺穿灵魂的尖啸,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天际,目标直指那幽蓝光柱。它所过之处,骨海上空盘旋的怨念幽魂如同遇到了天敌,惊恐地尖啸着被卷入暗影风暴,被撕扯、吞噬。

  “咔嚓!咔嚓!”的声音,燃烧着绿火的深渊蜈蚣则如同收割生命的镰刀,冲入骸骨大军之中,锋利的节肢足和喷吐的酸液,将坚硬的冻骨轻易切碎、融化。

  深渊生物与骸骨大军,两股同样代表着死亡,却属性截然相反的力量,如同冷水泼进了滚油,瞬间在荒原上展开了惨烈到极致的厮杀。

  冰冷坚硬的骸骨,对上腐蚀万物的淤泥。

  死寂冻结的怨魂,对上吞噬光线的暗影。

  亡者大军的森然秩序,对上深渊造物的混乱疯狂。

  冻气与酸液碰撞,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骨矛刺入淤泥,却被粘稠的黑暗包裹、溶解。

  幽魂的尖啸撞上暗影的撕扯,无声地湮灭。

  整个战场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沸腾的绞肉机!骸骨被腐蚀、拆解、碾碎成骨粉;深渊生物被冻气冰封、被骨刺贯穿、被怨念侵蚀。双方都在疯狂地消耗、吞噬、毁灭对方。灰烬荒原的冻土被染成了黑、白、绿混杂的污秽颜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酸味、焦臭味和更加浓郁的死亡气息。

  魔骷投射下的那两道冰冷幽蓝的光柱,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光柱中传达出的意志,不再是冰冷的宣告和命令,而是……惊愕与狂怒,它显然没有预料到,它苏醒后召集亡者大军的首次“阅兵”,会迎来如此“热情”且混乱的“邻居”。

  “这……这……”凯勒布老爹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下巴几乎要掉下来,机械义肢都忘了运作。哨站的守卫和居民们更是目瞪口呆,几乎忘记了恐惧。

  伊莉丝的红瞳中闪烁着震撼与了然的光芒,她看向围墙上的巴特,语气带着一丝惊叹:“你管这叫……‘切磋’?”

  露比则捂着小嘴,瞳孔中的粉光被混乱的能量冲击得摇曳不定,她既感到恐惧,又莫名地觉得……眼前这混乱到极致的互相毁灭,似乎……也是一种另类的“净化”?

  巴特依旧站在围墙上,圣骸螺旋斜指地面。他平静地看着下方如同炼狱般的战场,看着深渊的混乱与魔骷的死寂疯狂碰撞、互相湮灭。他就像一个冷静的舞台监督,看着两群疯狂的演员按照他设定的剧本厮杀。

  “深渊好久没品尝到新鲜血液了。”巴特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解释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魔骷的‘零食’看起来……很合胃口。”

  他旁边的圣骸螺旋微微震动,剑身螺旋状的光纹流淌着,似乎在……愉悦地欣赏着这场由它主人导演的、献给深渊的“血腥盛宴”。剑格处的衔尾蛇徽记,在混乱能量的映照下,闪烁着平衡与循环的微光。

  混乱的厮杀还在继续,深渊的“问候”才刚刚开始。而骸骨冰原深处,那冰封王座上的古老存在,冰冷的幽蓝火焰在巨大的眼窝中剧烈燃烧——它的怒火,已被彻底点燃。

  这场深渊的混乱与亡者的死寂在荒原上疯狂绞杀,如同两股灭世的洪流互相冲撞、湮灭。灰烬哨站的围墙成了这场恐怖盛宴唯一的观众席。凯勒布老爹的机械义肢死死抓住冰冷的墙垛,黄铜镜片后的独眼映照着炼狱般的景象,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麻木与震撼。哨站的居民们早已忘记了呼吸,只是呆呆地看着外面那超越了认知极限的战争。

  伊莉丝的红瞳则紧盯着战场核心的能量流动。她能清晰地看到,随着无数骸骨被深渊生物腐蚀吞噬,随着深渊造物被亡者的冻气与怨念冰封撕裂,两股庞大的、属性相逆的死亡本源正在剧烈消耗、互相湮灭!整个战场上空,如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能量漩涡,贪婪地汲取着双方毁灭时逸散出的精华。而这漩涡的中心……

  她的目光落在巴特旁边那柄斜指地面的圣骸螺旋上。

  剑身洁白如玉的螺旋状剑刃正发出低沉的嗡鸣,那流转的圣洁光纹与深邃暗痕,如同活物般贪婪地“吮吸”着战场上空逸散的能量!每一次光暗流转,剑身都仿佛更加凝实一分,剑格处那枚衔尾蛇徽记散发出的平衡气息也越发深邃、内敛。它在吞噬!吞噬这场由它主人亲手导演的毁灭盛宴所产生的一切“残渣”。

  “它在……成长?”露比站在伊莉丝身边,瞳孔中的粉光被混乱的能量冲击得明灭不定,但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圣骸螺旋那细微的变化,以及它与战场能量漩涡之间那无形的链接。

  “不,”伊莉丝眼中闪过一丝锐芒,“它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