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问路桂花树下-《摄政王,夫人她又拆家了》

  漪澜苑再次被一种诡异的平静所笼罩。

  柳姨娘那边暂时没了动静,既没有再送加料的补品,也没有立刻采取进一步的强制措施。但沈知意和春桃都清楚,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秋纹和冬梅看得更紧,眼神里的警惕和审视几乎凝成实质,仿佛随时准备抓住沈知意的任何错处。

  沈知意乐得清静,整日里不是“昏睡”,就是靠在窗边对着那盆枯死的兰花“默默垂泪”,扮演着一个受刺激过度、哀莫大于心死的病弱小姐形象,将“静养”二字贯彻到底。

  暗地里,她却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体力。趁着秋纹冬梅不注意,她会让春桃扶着她在屋内慢慢走动,活动僵硬的四肢。送来的饭菜,她依旧让春桃先用银簪(悄悄从妆匣底层翻出来的旧物)试过,再观察片刻才肯动筷。水量也严格控制,绝不多喝。

  她必须尽快让这具身体拥有最起码的自保能力。

  第三天傍晚,钱嬷嬷再次出现在漪澜苑门口,却没有进来,只隔着门高声传达柳姨娘的“慈谕”:既然大小姐要安葬那盆花尽孝心,夫人自然成全,已命两个粗使婆子在院外候着,随时听候大小姐差遣。

  这看似允诺,实则是监视和催促。柳氏显然不想夜长梦多,急着要将这“证据”处理掉。

  沈知意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激的神色,对着门口柔柔弱弱地道:“有劳母亲费心。只是…母亲生前爱静,不喜喧哗。安葬遗物是女儿的一点私心,只想带着春桃悄悄进行,不敢劳动太多人,免得惊扰母亲在天之灵…还请嬷嬷回禀母亲,只需允我二人前往即可。”

  钱嬷嬷在门外撇撇嘴,心想这破事还穷讲究,但沈知意搬出了“先夫人”和“孝道”,她也不好强硬反驳,只得哼了一声:“大小姐既如此说,老奴便去回夫人。只是大小姐身子未愈,可要快些才好。”

  这便是同意了。

  沈知意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人少,就有操作的空间。

  “春桃,”她低声吩咐,“把那盆花用布包好,我们走吧。”

  春桃紧张地点点头,用一块干净的旧布将枯死的兰花连同花盆一起仔细包好,抱在怀里。主仆二人,一个弱不禁风,一个忐忑不安,在一众或明或暗的注视下,缓缓走出了漪澜苑的院门。

  两个粗使婆子果然等在外面,眼神浑浊,面无表情,像两尊门神。见她们出来,便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显然是奉命“护送”兼监视。

  夕阳西下,将将军府的亭台楼阁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幽深而压抑。沈知意依据脑中残存的记忆碎片,由春桃搀扶着,一步步朝着府邸西侧那个早已荒废的院落走去。

  越往西走,人迹越是罕至,路径也愈发荒凉。与前院的富丽堂皇、柳姨娘所居东院的精致秀美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廊柱漆色斑驳,庭院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和寂寥的气息。

  春桃看着四周,眼眶又有些发红,低声道:“小姐…这里就是先夫人以前住的‘芷兰苑’…”

  沈知意默默点头,心脏不受控制地微微收紧,一股不属于她的、深沉的悲伤和眷恋从心底蔓延开来。这是原主残存的情感。

  终于,她们在一处月亮门前停下。院门紧闭,上面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院墙内,一棵高大的桂花树顽强地探出枝桠,虽未到花期,却依旧枝叶繁茂,在一片荒败中显得格外醒目,仿佛在固执地守护着什么。

  就是这里了。

  “就在树下吧。”沈知意指了指桂花树探出墙外、根系可能延伸到的角落。

  一个粗使婆子上前,用带来的锄头粗暴地开始刨坑。泥土飞溅,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知意示意春桃将花盆放下。她自己也缓缓蹲下身,假借整理包花的布帛,手指极其迅速地在冰冷湿润的泥土里摸索着!

  她的心跳得飞快。这只是一次毫无把握的赌博!原主母亲去世时,原主年纪尚小,记忆模糊不清。她只是凭借一种直觉,或者说,是现代侦探小说看多了带来的联想——一个被刻意遗忘的旧院,一棵母亲亲手种下的树,一个被慢性毒害致死的女人…会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时间紧迫,婆子刨坑的速度很快。冰凉的泥土沾满了她的手指,什么也没有。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的指尖突然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异物!

  那东西不大,半埋在树根旁湿润的泥土里,触感像是…金属?

  她心脏猛地一跳!不敢有太大动作,用指甲抠挖了几下,迅速将那东西攥入手心,然后借着起身的姿势,飞快地将手缩回袖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得仿佛只是蹲久了腿麻起身踉跄了一下。

  “小姐小心!”春桃连忙扶住她。

  “没事…”沈知意稳住身形,袖中的手紧紧握着那枚冰冷的小物件,掌心一片汗湿。

  这时,坑也挖好了。婆子不耐烦地示意。

  春桃小心翼翼地将那盆代表着无数阴谋和死亡的枯兰放入坑中,填上土,做了一个小小的土包。

  沈知意站在一旁,对着那小小的土包,默默站立了片刻。夕阳的余晖将她苍白的身影拉得细长,显得无比孤寂又无比坚定。

  没有人知道,在这片刻的静默里,一场无声的祭奠和一个崭新的决心同时完成。

  “走吧。”她轻声说,语气平静无波。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沉默。那两个婆子完成任务后,便不再紧跟,很快消失在路径尽头。

  一回到漪澜苑内间,屏退了秋纹和冬梅,沈知意立刻摊开手掌。

  在她的掌心,静静躺着一枚小小的、样式古朴的银戒指。戒指表面沾满泥土,有些发黑,但依稀可见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花纹,工艺精湛,绝非普通丫鬟所能拥有。最引人注目的是,戒指内侧,似乎刻着几个极小的、已经模糊不清的字迹!

  “小姐,这是…”春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沈知意摇摇头,示意她噤声。她走到盆架旁,就着一点清水,仔细地将戒指上的污泥洗净。

  银戒指出露出了原本的色泽,虽然年代久远,依旧能看出其不凡的质地和做工。内侧的字迹也清晰了些,是三个极小却精致的篆体小字:

  “兰心印”

  兰心印?这是什么?一枚私印?还是有什么特殊含义的信物?

  沈知意反复摩挲着这枚冰冷的戒指,试图从原主破碎的记忆里寻找任何相关的线索,却一无所获。原主关于母亲的记忆实在太少太模糊了。

  但这枚被刻意藏在树根下的戒指,绝对不简单!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或是在预感到了什么危险的情况下,选择将这个秘密埋藏在树下?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被发现吗?

  这枚“兰心印”,是解开母亲死因的钥匙?还是通往某个未知力量的凭证?

  正当她凝神思索时,外间突然传来秋纹提高的嗓音,带着一丝谄媚:“钱嬷嬷,您怎么又来了?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钱嬷嬷的声音响起,这次却带着一种假惺惺的关切:“可不是嘛!夫人始终惦记着大小姐的身子,想着李大夫开的药怕是不对症,这才让大小姐受了惊。夫人特意托娘家兄弟,从城外永济堂请了位有名的坐堂老大夫过来,再给大小姐好好瞧瞧!这回定能药到病除!”

  永济堂?沈知意心中猛地一凛!她在原主残存的记忆里飞快地搜索着这个名称…永济堂…似乎是…柳姨娘娘家陪嫁过来的产业?!

  柳氏竟然还不死心!而且变本加厉,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直接动用了自己娘家的人!这是要铁了心把她“诊治”成真正的疯子,或者干脆…“医治”致死?!

  她飞快地将那枚“兰心印”戒指塞进贴身里衣的暗袋里,心脏狂跳。

  春桃也听到了外间的话,小脸瞬间吓得惨白,无助地看向沈知意。

  脚步声已经朝着内室而来。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硬扛?肯定不行。装疯?对方就是冲着“疯病”来的,正好落入圈套!

  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能破这个局?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了窗台上那几包之前让春桃收集的“实验材料”上——那一小撮泥土,那一小包水银粉末…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瞬间划过她的脑海!

  风险极大!但或许是唯一能暂时唬住对方、争取时间的办法!

  “春桃,”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不要怕,照我说的做…”

  话音未落,帘子已经被掀开。

  钱嬷嬷领着一位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闪烁的老大夫走了进来,脸上堆着虚假的笑容:“大小姐,永济堂的神医来了,快让神医给您瞧瞧吧!”

  那老大夫目光锐利地扫过沈知意,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冷漠,微微拱手:“老夫姓胡,请大小姐伸出右手。”

  退无可退!生死一线!

  沈知意坐在床边,缓缓抬起头,脸上却突然露出一抹极其古怪、近乎诡异的笑容。她非但没有伸出手,反而将双手藏到了身后,歪着头,看着胡大夫,用一种天真又诡异的语气,轻轻开口:

  “胡大夫…永济堂的…”

  “你身上…怎么也有那种…‘甜甜’的味道呢?”

  她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在了钱嬷嬷和那位胡大夫头上!

  胡大夫正准备上前强行号脉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从容和精明瞬间凝固,转而化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下意识地猛地后退了一步,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钱嬷嬷脸上的假笑也彻底垮掉,瞳孔骤然收缩,像是活见了鬼!

  “甜、甜甜的味道?!”钱嬷嬷失声重复,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整个房间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