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帝都烽烟-《摄政王,夫人她又拆家了》

  西山行宫派出的两支人马,如同投入激流的两叶扁舟,瞬间被帝都深沉的夜色与汹涌的暗流所吞没。

  前往北境报信的一队,挑选的是最擅长长途奔袭与隐匿的好手。他们不敢走官道,专挑人迹罕至的山林小径,日夜兼程,将马匹的耐力催谷到极限。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肩上背负的,是扭转乾坤的唯一希望,快一分,帝都的危局便多一分转机。然而,北漠与镇北军交织的战线如同一条吞噬生命的巨蟒,想要穿越过去,抵达影七所在的帅帐,其难度不亚于登天。他们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绕过北漠游骑的侦查,每一次避开小规模的遭遇战,都耗尽了心神与运气。

  而潜入帝都的那一队,则面临着另一种无形的凶险。帝都的城门守卫明显加强了盘查,尤其是对来自西山方向的人员,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安王与林文正显然已经警惕,封锁了消息渠道。他们凭借对帝都暗巷与地下通道的熟悉,以及早已预备好的多重伪装身份,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艰难地渗透了进去。

  然而,帝都内的气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压抑和诡异。街面上的巡逻兵士多了不少,眼神锐利,透着不属于京畿卫戍体系的煞气,显然是安王暗中调动的私兵或拉拢的边军。往日喧嚣的夜市变得冷清,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弥漫在空气里。他们与安插在禁军和京兆尹中的暗桩接上头后,得到的情报更是让人心沉——安王不仅掌控了部分宫门守卫,连太后居住的慈宁宫外围,也换上了他信任的人。林文正则利用丞相权柄,不断以“维稳”为名,调整着城内外的防务布置,将一些忠于摄政王或态度中立的将领明升暗降,或调离要害岗位。

  一场精心策划的宫廷政变,已然箭在弦上。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与隐秘的行动中,飞快流逝。两天时间,转瞬即过。

  大朝会的前夜,帝都上空阴云密布,闷雷滚动,却迟迟没有雨滴落下,仿佛天地也在屏息凝视着这座即将迎来巨变的城池。

  西山行宫内,气氛同样凝重到了极点。

  萧煜的情况在持续好转。他面色红润了许多,呼吸平稳有力,甚至偶尔会有眼睫微微颤动的迹象,仿佛随时可能睁开双眼。体内那缕被点燃的混沌之光,如同不息的星火,在他经脉与识海中缓缓流转,滋养修复着一切创伤。苏医女能感觉到,他破碎的神魂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弥合、壮大,那磅礴的生机已然压制住了死寂。

  可是,他依旧没有醒来。

  那层隔在清醒与沉睡之间的薄纱,看似一捅即破,却坚韧地维系着。或许,还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强烈的、足以震动他灵魂深处最后一丝沉寂的刺激。

  而隔壁静室内的沈知意,在经历了那次巨大的消耗后,乳白光茧依旧黯淡,但并未消散。那新生的灵识仿佛进入了某种“蛰伏”状态,不再散发意念波动,只是更加专注、更加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能量,如同冬眠的动物,积蓄着下一次苏醒的力量。她与萧煜之间那种玄妙的同源联系依旧存在,如同无形的丝线,将两人的命运紧紧缠绕。

  “明天……就是大朝会了……”侍卫长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声音干涩。派往帝都的人虽然传回了一些消息,但根本无法影响大局。派往北境的人,更是音讯全无,生死未知。

  苏医女默默调配着手中的安神药剂,手指却微微颤抖。她知道,如果明天安王和林文正真的在朝堂上发难,凭借太后可能的态度和他们已经掌控的力量,成功的可能性极大。一旦“监国”的名分确立,即便王爷日后醒来,也要面对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甚至可能被冠以“乱臣贼子”的罪名!

  一种无力回天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

  大周,承天殿。

  今日的大朝会,气氛格外的肃杀与诡异。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许多人低着头,眼神闪烁,不敢与同僚对视。龙椅之上空空如也,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空缺。龙椅旁,设了一副珠帘,太后端坐其后,身影模糊,看不清神情。

  安王萧炽身穿亲王蟒袍,站在百官之前,意气风发,嘴角难以抑制地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丞相林文正则垂手立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眼帘低垂,如同老僧入定,但微微捻动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时辰一到,繁琐的礼仪过后,林文正率先出列,手持玉笏,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沉痛:

  “启禀太后,诸位同僚!陛下龙体欠安,久不视事,实乃国之大不幸!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北境烽火连天,南疆初定未稳,内忧外患,亟待决断!摄政王殿下为国操劳,深入险境,至今……音讯渺茫,恐难再肩负社稷之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百官,继续道:“为江山社稷计,为天下苍生计,老臣与安王殿下,及朝中多位忠贞之士,连日忧思,寝食难安!窃以为,当此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应由宗室长者,德才兼备之贤王,暂摄国政,以安朝野之心,以定天下之势!”

  话音落下,早已安排好的御史言官以及被拉拢的官员纷纷出列附和:

  “丞相所言极是!国事蜩螗,需有主事之人!”

  “安王殿下乃陛下叔父,仁厚贤明,堪当此任!”

  “臣等附议!请太后懿旨,准安王殿下监国!”

  一时间,附议之声此起彼伏,占据了朝堂大半声音。剩下的一些官员,或面露愤慨却不敢言,或神色犹豫,或冷眼旁观。少数几位仍忠于萧煜的将领和官员,想要出列反驳,却被身旁同僚死死拉住,示意他们看清形势,不要做无谓牺牲。

  珠帘之后,太后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皇帝病着,哀家这心里……也乱得很。诸位爱卿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摄政王那边……”

  安王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太后明鉴!皇叔为国尽忠,侄儿感佩五内!然,国事为重,想必皇叔若知晓朝中困境,亦会赞同此议!侄儿虽才疏学浅,但必当竭尽全力,稳定朝局,待皇叔归来,或陛下康复,再行归政!”

  他话说得漂亮,姿态也放得低,但那份迫不及待,已然溢于言表。

  太后似乎被说动了,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如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监国之名即将尘埃落定之际——

  “报——!!!”

  一声凄厉、尖锐、仿佛用尽生命力气呐喊的传报声,猛地从承天殿外传来,撕破了朝堂上虚伪的平静!

  一名浑身浴血、盔甲残破、几乎是从血泊里爬出来的信使,踉跄着冲破殿外侍卫的阻拦,扑倒在金銮殿冰冷的金砖之上!他手中高高举起一份被鲜血浸透的军报,嘶声力竭地吼道:

  “北境……北境八百里加急!影七大人……亲笔军报!”

  “落鹰峡大捷!阵斩北漠左贤王以下三万七千级!缴获无数!北漠主力……已溃退三百里!镇北军……正乘胜追击!”

  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承天殿,瞬间死寂!

  落鹰峡大捷?!阵斩北漠左贤王?!溃退三百里?!

  这……这怎么可能?!前几日不是还传言镇北军损失惨重,防线岌岌可危吗?

  安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林文正捻动的手指猛地停下,霍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那些刚刚还在高声附议的官员,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声音戛然而止,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慌与失措!

  影七赢了!而且是一场酣畅淋漓、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捷!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这场胜利的消息,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碎了安王和林文正苦心营造的“国难当头、非我不可”的舆论基础!

  那血泊中的信使,用最后一丝力气,仰起头,死死盯着安王和林文正,仿佛要将他们的模样刻入灵魂,声音如同诅咒般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影七大人……让末将……问安王殿下和林丞相一句……”

  “北境将士……在前线浴血厮杀……保家卫国……”

  “尔等……在后方……意欲何为?!”

  话音落下,信使头一歪,气绝身亡。但那句用生命发出的质问,却如同惊雷,在所有朝臣耳边炸响!

  意欲何为?!

  这四个字,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安王和林文正的脸上!

  珠帘之后,太后的身影明显晃动了一下,随即陷入了更长的沉默。

  朝堂之上,风向瞬间逆转!那些原本中立、观望的官员,看向安王和林文正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与审视。而之前被压制的忠臣,则挺直了腰杆,怒视着那两人!

  安王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林文正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挽回局面,却发现所有的言辞在这样一场辉煌的胜利和这血淋淋的质问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们精心策划的逼宫大戏,在这突如其来的北境捷报冲击下,已然摇摇欲坠,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朝堂局势即将逆转的刹那——

  一名安王安插在宫中的心腹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大殿,声音尖锐变形,带着无比的惊恐,喊出了一道让所有人灵魂冻结的消息:

  “不……不好了!安王府……安王府走水了!火势冲天!府中……府中发现了大量……大量私造的龙袍、兵器,还有……还有与北漠往来密信的……副本!”

  轰——!

  这一下,才是真正的天塌地陷!

  私造龙袍!勾结北漠!

  无论哪一条,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安王萧炽如遭雷击,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裤裆处瞬间湿了一片,腥臊之气弥漫开来。他面如死灰,口中只会无意识地喃喃:“不可能……怎么会……明明藏好了的……”

  林文正眼前一黑,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指着那太监,手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完了!

  全完了!

  他们不仅失败了,而且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谁?是谁在这个关键时刻,给了他们这致命的一击?是影七安排的后手?还是……西山行宫那边,终于出手了?

  承天殿内,乱作一团。

  而没有人注意到,在殿外遥远的天空中,一只通体雪白、眼神锐利的鹰隼,正振翅向着西山的方向飞去。它的爪下,似乎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管。

  西山行宫,萧煜所在的房间内。

  一直沉睡的他,手指再次剧烈地颤动起来。

  这一次,不仅仅是手指。

  他的眼皮,也开始剧烈地跳动!

  仿佛那来自帝都的、充满了权谋倾轧与血腥气息的惊雷,终于穿透了重重的迷雾与屏障,化作了那最后的、也是最强烈的刺激,

  狠狠撞入了他的识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