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麻绳上的衣裳-《丹变》

  秋阳暖得正好,客栈的院子里拉起了根麻绳,老板娘正往上面晾衣裳。粗布的褂子、靛蓝的裤子、还有小孩穿的虎头鞋,被风一吹,轻轻晃着,像串会动的布偶。

  “这衣裳得趁晴天晒透,”老板娘用木杆把褂子挑得更高,“不然潮乎乎的,穿在身上不舒服。”她见凌恒过来,笑着递过件半干的布衫,“帮我搭上去,你这布衫洗得真干净,比我家那口子的强多了。”

  凌恒接过布衫,抖了抖上面的水,搭在麻绳上。棉布的纹理里还带着皂角的清香,是张婶给的老皂角,泡在水里捶打,泡沫不多,却洗得格外净。

  墨渊蹲在井边,正搓着件沾了泥的裤子。裤脚的泥渍是昨天在树林里蹭的,他用木槌捶打得“砰砰”响,水花溅了一身。“这破泥真顽固,”他嘟囔着,又往裤子上抹了把皂角粉,“早知道不往深草里钻了。”

  小花飘在麻绳旁,用花瓣碰了碰晾着的虎头鞋,鞋面上的老虎眼睛是用黑线绣的,圆溜溜的,像在盯着它看。老板娘见了,笑着说:“这是张婶给孙子做的,鞋底纳了千层底,能穿到会跑。”

  井台上的木盆里,还泡着几件衣裳,水面漂着皂角的泡沫,像堆碎雪。凌恒帮着把泡透的衣裳捞出来,拧干水递给墨渊,两人配合着,倒也快。

  “你看这布,”老板娘指着件打了补丁的褂子,“是我年轻时的嫁妆,布面都磨薄了,舍不得扔,补补还能穿。旧布穿着舒服,跟老朋友似的。”

  墨渊捶完裤子,甩了甩胳膊:“这活儿比练剑还累,胳膊都酸了。”他抬头看见麻绳上的衣裳在风里晃,忽然笑了,“你看凌恒的布衫和我的裤子,一个青一个灰,像俩站岗的兵。”

  凌恒也笑了,阳光透过衣裳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晃来晃去的,像在跳舞。小花落在墨渊的裤子上,被风吹得跟着晃,像个荡秋千的小调皮。

  日头偏西时,衣裳渐渐干了,摸起来硬挺挺的,带着阳光的味道。老板娘把衣裳收下来,叠得整整齐齐的:“这阳光晒过的衣裳,穿在身上暖,比熏笼熏的强。”她拿起那件虎头鞋,用手掸了掸灰,“等干透了,给张婶送过去,娃正等着穿呢。”

  墨渊帮着把木盆、木槌收起来,井台上还留着点皂角的清香。凌恒看着空了的麻绳,刚才还热热闹闹的,现在只剩风在上面轻轻吹,发出“呜呜”的响,像在跟衣裳告别。

  “其实捶衣裳也挺有意思,”墨渊忽然说,“一锤下去,把脏东西都打出来,跟把烦心事甩掉似的。”

  凌恒点头,想起胖师傅说的石磨,想起老板娘说的旧布,忽然觉得,这晾衣裳的麻绳,也像日子的绳——一件件衣裳挂上去,晒透了,收下来,是洗去尘埃的清爽;磨旧了,打个补丁,是不丢不弃的念想。

  就像这青石镇的日子,没有那么多光鲜亮丽,却在搓衣、捶打、晾晒里,藏着最实在的暖。风一吹,衣裳晃,日子也跟着晃,慢慢的,就晃出了滋味,晃出了情分,晃得人心头踏实。

  傍晚的霞光染红了麻绳,老板娘把最后一件衣裳收进屋,院子里只剩下绳上的阳光味,和远处飘来的饭香,混在一起,暖得人不想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