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霜降的沉淀-《丹变》

  霜降这天,清晨推开窗,院子里的石板地上结了层白花花的霜,像铺了层薄雪。远处的田埂上,枯草被霜裹得硬挺挺的,风一吹,发出“簌簌”的脆响,像是在跟秋天道别。青石镇的田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地,被霜打过后,泛着暗沉的褐,透着股沉淀下来的静。

  墨渊跟着凌恒在清理场院。场院里的谷壳、秸秆都要扫干净,堆到场边烧成灰,开春能当肥料。他拿着扫帚,一下下扫着地上的碎屑,阳光照在霜上,反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人眼睛发花。“扫干净些,”凌恒用木锨把谷壳堆成小山,“别留着杂物,不然冬天老鼠会来做窝。”

  墨渊点点头,扫帚挥得更勤了。他看见张屠户在给壮实搭新的牛棚,用新伐的木头做梁,稻草铺得厚厚的,看着就暖和。“霜降之后天该冷了,”张屠户钉着钉子,声音闷闷的,“得让牛住得舒坦点,开春才有力气干活。”

  李木匠的铺子里,正忙着做过冬的木柴。他把粗大的树干锯成段,再劈成细柴,码得整整齐齐,堆在屋檐下,像一堵矮墙。“今年冬天怕是会冷,”他对徒弟说,“多备些柴,别等天冻透了再着急。”

  巧铜张的铺子里,摆着新做的铜炉,小巧玲珑的,能揣在怀里暖手。他坐在炭火边,给铜炉擦着亮油,见墨渊路过,递过来一个:“拿着玩,天凉了揣着暖和,给你凌恒哥也留了一个。”

  墨渊接过来,铜炉沉甸甸的,触手冰凉,却能想象出冬天揣在怀里的暖意。“谢谢张叔。”

  上午的太阳渐渐升高,霜化了,场院的地面变得湿漉漉的。秦老和阿木爷爷坐在祠堂门口,翻看着今年的收成账册。册子上记着各家收的粮食、棉花、蔬菜,数字密密麻麻的,透着丰收的喜。“今年比去年多收了两成,”秦老指着册子,对墨渊说,“够咱们镇撑过冬天,开春还有余粮换些农具。”

  墨渊凑过去看,看见自家的名字后面记着“稻三十石、玉米十五石、花生八石”,心里沉甸甸的——这都是他和凌恒哥一滴滴汗水换来的。

  中午,张婶送来一筐刚挖的萝卜,水灵灵的,带着泥土的湿。“霜降吃萝卜,”她笑着说,“赛过小人参,炖肉、腌咸菜都好,能吃到开春。”

  凌恒把萝卜切成块,和着五花肉炖在锅里,咕嘟咕嘟的声响里,肉香混着萝卜的甜,飘满了院子。两人坐在炕桌边吃饭,窗外的风呜呜地吹,屋里却暖融融的,连空气都带着踏实的味。

  下午,墨渊跟着凌恒去菜窖整理冬储的菜。菜窖里阴暗潮湿,却透着股清凉,白菜、萝卜、土豆码得整整齐齐,用稻草盖着,能存到开春。“再检查一遍,”凌恒翻着白菜,“别让烂叶子沾了好的,不然一窖菜都得坏。”

  墨渊仔细地挑着烂叶,指尖触到冰凉的白菜,心里却很安稳。他知道,有这些菜,冬天就饿不着,不用像去年那样省着吃。

  傍晚,天边的云彩是淡淡的灰,风里带着冷意。墨渊坐在院门口,看着凌恒把最后一批粮食搬进仓房,锁上厚重的木门。仓房的锁“咔哒”一声扣上,像是给今年的忙碌画上了句号。

  “都妥当了?”墨渊问。

  “妥当了,”凌恒拍了拍手上的灰,“粮食入仓,菜进窖,柴备好,就等冬天了。”

  镇上的烟囱都升起了烟,比往常粗了些,带着柴火的旺。老板娘在厨房炖着羊肉,香气飘出老远,勾得人馋。“天凉了,得多吃点肉补补,”她给墨渊盛了碗肉汤,“今年收成好,该好好歇歇。”

  墨渊喝着汤,听着远处传来的狗叫声,懒洋洋的,不像秋天那样精神。他忽然觉得,霜降的沉淀,不只是田野的静,更是人心的定。经过了春的种、夏的忙、秋的收,到了冬天,终于能歇下来,看看仓里的粮、窖里的菜,想想来年的打算,日子就像这炖肉,慢慢熬着,才有滋味。

  夜里,墨渊躺在床上,怀里揣着巧铜张给的铜炉,听着窗外的风声越来越紧。他知道,冬天就要来了,可他一点不怕,因为仓房是满的,菜窖是实的,身边的人是暖的。

  霜降的沉淀,是一年辛劳的总结,也是对冬天的从容。青石镇的人们,在这沉淀里,把日子酿成了酒,不烈,却绵长,喝下去,暖到心底,也为来年的春播,攒着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