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霓虹下的暗涌-《寡妇收养的男人》

  白林飞踩着那辆漆皮斑驳的永久牌自行车,车把上晃荡着两袋大白兔奶糖和几斤青苹果,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拐进了白家小院。

  夕阳的余晖给他那张算得上端正的脸镀了一层金边,也照亮了他衬衫口袋里刚领的工资条

  ——国营仓库保管员,月薪一千一百六十八元整。

  堂姐!润颜!在家不?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左脚支地,右腿还跨在自行车上,一副随时准备离开的架势。

  这是他每次来的习惯,像是生怕自己的拜访会给这对孤儿寡母带来什么闲言碎语。

  白洁从灶房探出头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看到白林飞,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真诚的笑意:

  林飞来了啊,快进来坐。

  白林飞挠了挠头,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

  他今年二十八了,在张桥村这个年纪还没娶亲的男人不多。

  倒不是没人给他说媒,只是他那些工资大半都花在了镇上的舞厅、KTV和洗发廊里,名声在外,正经人家谁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更何况,他心里一直装着个人——眼前这个比他大四岁的堂姐白洁。

  说是堂姐,其实血缘关系早就出了五服。

  在这个同姓不通婚的村子里,他们之间那点微薄的血缘联系更像是一层遮羞布,

  让他能光明正大地照顾这对母女,却又不敢表露半分超出亲情的心思。

  给润颜带了点糖和水果。

  白林飞把东西递给白洁,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指尖,又触电般缩了回来,她人呢?

  在屋里写作业呢。

  白洁接过东西,转身朝屋里喊了一声,

  润颜!你林飞叔来了!

  白润颜应声而出,看到白林飞手里的奶糖,眼睛一亮:

  谢谢林飞叔!

  她接过糖,迫不及待地剥开一颗塞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睛。

  白林飞看着少女满足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是看着润颜长大的,从那个怯生生躲在母亲身后的小丫头,到现在亭亭玉立的少女。

  某种程度上,他把对白洁无法言说的感情,都倾注在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身上。

  这是什么?

  他的目光突然被桌上摊开的纸张吸引,走近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华师大二附中?润颜考上了?

  白润颜骄傲地点点头,但随即眼神黯淡下来:可是学费好贵……

  白林飞拿起录取通知书,看到那串数字时,倒吸一口冷气。

  八千六!比他半年工资还多!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刚领的工资——已经花了大半在昨晚的KTV和洗发廊小妹身上,只剩下皱巴巴的六百多块。

  堂姐,学费……他犹豫着开口。

  白洁勉强笑了笑:没事,我有办法。实在不行就卖两亩田。

  白林飞看着白洁强撑的笑容和润颜失落的小脸,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他一把掏出兜里所有的钱,塞到白洁手里:

  先拿着!不多,就六百三,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白洁连忙推辞:这怎么行!你也要过日子……

  拿着!白林飞难得强硬一回,

  就当是借给润颜的,等她以后出息了再还我!

  他说着,目光无意间扫到院子里沉默劈柴的林夕,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我可以带林夕去镇上打零工!镇上新建的那个商场在招搬运工,一天八十,包一顿午饭!

  白洁愣住了,转头看向林夕。

  自从那个雨夜后,林夕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

  4.1%的精神修复让他不再完全像个行尸走肉,能简单交流,能理解更复杂的指令。

  但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去陌生的环境工作?

  她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

  像是感应到她的犹豫,林夕放下斧头,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在白林飞和白洁之间扫过,最后落在白洁脸上,缓缓点了点头:我去。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白洁心头一颤。

  那声音低沉而坚定,不再是机械的回应,而是一个有意识的决定。

  她突然意识到,林夕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时时刻刻照看的了。

  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判断,甚至……有了想要承担的责任。

  那……好吧。白洁最终妥协了,

  但一定要照顾好他,别让他被人欺负。

  白林飞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有我在呢!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夕就跟着白林飞出发了。

  他穿着白洁连夜洗净熨平的旧布衫,背影挺拔如松,在晨雾中渐渐远去。

  白洁站在院门口,久久没有回屋,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

  镇上的工地比想象中还要嘈杂混乱。

  尘土飞扬中,各种机械的轰鸣声、工头的吆喝声、工人的叫骂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与宁静乡村截然不同的画面。

  林夕站在人群中,高大的身影格外醒目,也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傻子?

  工头上下打量着林夕,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能干活吗?

  白林飞连忙解释:

  他不傻,就是话少!力气大着呢,一个顶俩!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林夕径直走向堆放着水泥的角落,单手拎起两袋五十公斤的水泥,轻松得像是拎着两袋棉花。

  工头瞪大了眼睛,当即拍板:行!一天八十,中午管饭!

  就这样,林夕开始了他的打工生涯。

  他的效率高得惊人,不需要休息,不会偷懒,精准地执行每一个指令。

  其他工人需要两人抬的建材,他一个人就能轻松搬运;需要梯子才能到达的高处,他纵身一跃就能把材料放上去;

  甚至连最危险的钢结构焊接辅助工作,他都能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完成,动作精准得如同机器。

  到了中午休息时间,工人们三三两两蹲在阴凉处吃饭、抽烟、侃大山。

  林夕却独自坐在一堆钢材上,沉默地吃着工地上提供的简单盒饭。

  他的目光越过嘈杂的工地,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乡村方向,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动。

  喂,傻子!

  一个满脸横肉的工人走过来,不怀好意地踢了踢林夕的脚,

  听说你老婆是个寡妇?长得怎么样啊?

  林夕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平日的沉静茫然,而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锐利。

  那个工人被这眼神吓得后退了一步,随即恼羞成怒:

  看什么看!你个傻子还敢瞪我?

  说着就要动手。

  干什么呢!

  白林飞及时出现,拦在了两人中间,

  老刘,欺负新人算什么本事?

  被叫做老刘的工人悻悻地走了,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林夕一眼。

  白林飞转身拍了拍林夕的肩膀:

  别理他,这人就这德行。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不过……你刚才那眼神,可真够吓人的。

  林夕没有回应,只是重新低下头,机械地咀嚼着饭菜。

  但他的意识深处,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威胁感知…敌对目标标记…】

  【防御协议待激活…】

  【情感模块离线…采取最低限度威慑…】

  【修复进度4.1%…脑域活跃度提升…】

  傍晚收工时,工头破例多给了林夕二十块钱:

  表现不错,明天还来不?

  林夕接过钱,点了点头。

  那一沓皱巴巴的钞票在他宽大的手掌里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沉甸甸的——

  这是一天的劳动所得,是能为那个家减轻负担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回村的路上,白林飞喋喋不休地说着工地上的趣事,林夕沉默地听着,偶尔点头。

  当路过一家闪着霓虹灯的洗发廊时,白林飞明显放慢了脚步,眼神飘忽。

  那个……林夕啊,他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林夕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家灯光暧昧的洗发廊,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独自踏上了回村的路。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坚定。

  他的口袋里,装着这一天用汗水换来的报酬,也装着一种全新的、正在苏醒的认知:

  他不仅仅是一个被收留的,

  一个上门女婿,

  他可以用自己的双手,为那个家,为那两个女人,撑起一片天。

  而在他的意识深处,修复的齿轮,正以比以往更快的速度,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