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家人的支持-《吾妻观音奴》

  徐景曜是个行动派。

  他脑子里那个关于“大明皇家汤泉会馆”的宏伟蓝图一经形成,便再也按捺不住。

  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

  而这开头第一难,便是……本钱。

  他那个“牛痘”项目,目前还处于“赔本赚吆喝”(甚至连吆喝都不敢)的阶段,是指望不上。

  他自己,一个国公公子,平日里衣食住行都有公中报销,身上那点零花钱,还不够邓镇一顿饭的开销。

  毕竟邓小胖再怎么说,也是世子。

  没办法,他只能,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家人的身上。

  当晚,用过晚膳,徐景曜以“请教功课”为名,将大哥徐允恭和二哥徐增寿,都请到了自己的书房。

  “景曜,何事如此神秘?”徐允恭一进门,便看他屏退了左右下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大哥,二哥,”徐景曜给二人倒上茶,开门见山,“我……想跟你们借点钱。”

  “借钱?”徐增寿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你要钱干嘛?是想买匹好马?跟二哥说,二哥……”

  “我想做点生意。”徐景曜打断了他。

  “生意?!”

  两个哥哥的反应,截然不同。

  徐增寿的眼睛,在放光:“好小子!有前途!我就说你天天闷在屋里不行,早该出去闯荡闯荡!说吧,想做什么生意?开酒楼,还是开赌场?二哥我路子广,罩着你!”

  “胡闹!”

  大哥徐允恭的脸,却瞬间沉了下来。

  他重重地放下茶杯,厉声斥道:“景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徐家世代将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爹在北疆,拼死搏杀,换来的是什么?是国公的爵位,是天下的安稳!你倒好,不去想着如何读书,如何报效朝廷,竟……竟想去做那商人的勾当?”

  在明初这个重农抑商的时代,商人二字,几乎等同于贱业。

  这也是新王朝为了恢复战乱时被破坏的农业经济,社会稳定而必须进行的政策。

  洪武年间的商人,禁止科举,同时,士农工商,被排在四民之末,就连衣服都只能穿绢布的。

  这要等到嘉靖开始,商人地位才能有些改变。

  徐允恭气得不轻:“此事,休要再提!我绝不同意!你若是缺钱花,跟大哥说,我私库里匀你一些便是。但做生意,万万不可!莫要丢了我们徐家的脸面!”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啊!”徐增寿在一旁帮腔,“这做生意怎么就丢人了?咱们在京城,吃喝玩乐,哪一样,离得开那些商人?再说了,四弟他……”

  “你闭嘴!”徐允恭瞪了他一眼,“你就是被外面那些狐朋狗友带坏了!你看看你,整日游手好闲,身上可还有半分将门子弟的样子?!”

  眼看一场创业会,就要变成兄长训弟,徐景曜赶紧开口。

  “大哥,您先别生气。”他苦笑道,“我没说要去当什么“奸商”。我只是……有些想法。您放心,我这生意,绝对体面,只做达官显贵的买卖。”

  “那也不行!”徐允恭的态度,坚决无比。

  “行了行了,”徐增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大哥你就是死脑筋。四弟,别管他,二哥支持你!说吧,要多少?”

  他一边说,一边豪气干云地,往自己怀里掏。

  掏了半天……

  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他那张写满豪气的脸,也开始变得有些尴尬。

  徐增寿又在袖子里,腰带里,仔仔细细地摸索了一遍。

  最后,在徐景曜那期盼的目光中,他掏出了……几块碎银子。

  “呃……”徐增寿的老脸一红,“那个……前几日,刚跟朋友们喝了几顿酒,又……又新买了副马鞍……手头,是有点紧。”

  “这是我这个月,所有的余钱了。”他把那点银子,往桌上一拍,加起来估计还不到二十两。

  徐景曜看着那点钱,心中是无尽的苍凉。

  二十两?

  这点钱,别说开汤泉会馆了,估计……连买几个搓澡师傅,都不够。

  徐允恭看着这一幕,更是气得,连连摇头:“简直是胡闹!”

  就在这兄弟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尴尬到极点的时候。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小小的身影,抱着一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小木箱,走了进来。

  “大哥,二哥,四哥。”

  是徐妙云。

  “妙云?你怎么来了?”徐景曜一愣。

  九岁的小姑娘,脸色有些发红。

  她走到桌前,将那个雕花的小木箱,放了下来。

  “我……我刚才在门外,都听到了。”她低着头,“四哥,你是不是……缺钱?”

  “我……”

  “砰”的一声。

  徐妙云打开了箱子上的小铜锁。

  满满一箱子,珠光宝气,差点闪瞎了三个兄长的眼。

  里面厚厚码着一层银票,上面,还堆满了各种金银锞子、珍珠首饰、玉石挂件……

  这……这分明就是小丫头这些年,攒下来的全部私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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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哥,”徐妙云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信任,“这是我所有的钱了。母亲说,你现在是在做大事。你拿去用吧。够……够吗?”

  整个书房,雅雀无声。

  徐允恭,震惊地看着这箱巨款,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

  而徐增寿,那张本就有些发红的脸,此刻,更是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他看着桌上,自己那可怜兮兮的二十两银子。

  再看看,自己九岁的妹妹,随手就抱出来的一大箱子金银。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愧感,直冲头顶!

  他一个大男人,活了十七年!

  竟然,还不如一个九岁的小丫头?!

  “我……我……我突然想起来!”

  徐增寿站起身,椅子都被他带倒了,“我……我晚上约了人!先走了!”

  说完,他也不等众人反应,便像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书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徐增寿跑了。

  徐景曜的心里则是暖烘烘的。

  他揉了揉妹妹的头:“傻丫头,四哥怎么能要你的钱。快拿回去。”

  “不!”徐妙云却很执拗,“我不要。四哥不拿,我就……我就扔到湖里去!”

  “你这……”

  “咳。”一直沉默的徐允恭,终于开了口。

  他的脸色很复杂。

  “妙云,你先回去。”他温和道,“这钱……四哥替你收下了。他若真敢弄丢了,我打断他的腿。”

  “嗯!”徐妙云这才露出了笑容,蹦蹦跳跳地跑了。

  徐景曜看着大哥,有些不解:“大哥,你……”

  “我还是不同意你去做生意。”徐允恭打断他,缓缓地坐下,“但是,妙云说得对。你现在,是在做大事。”

  “不过……光靠妙云这点钱,不够吧?”

  “是……是还差很多。”徐景曜老实承认。

  “我这里,也可以拿出一部分。”徐允恭说道。

  “真的?!”

  “但是,”徐允恭看着他,“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到底要这钱,做什么?”

  徐景曜知道,再想糊弄,是过不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他决定,再骗一次大哥。

  “大哥,”他压低声音,凑了过去,“此事,本是机密。我……我这生意,不是我一个人做的。”

  “还有谁?”

  “还有……太子殿下。”

  “!!”

  徐允恭的瞳孔一缩。

  “您想啊,”徐景曜开始了他那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忽悠大法,“我为何要冒着风险,去搞那牛痘?”

  “我这番辛苦,太子殿下,全都看在眼里。他……他也有意,与我一同,做些利国利民的营生。这汤泉会馆,便是第一步。”

  “殿下……殿下他……也会入股。”

  这番话,半真半假,虚虚实实。

  “太子殿下……”徐允恭被这块金字招牌砸得是晕头转向。

  如果,连太子殿...下,都参与其中。

  那这,就不是生意了。

  这是国事!

  “……好。”徐允恭吐出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明日从账房,支五千两银子给你。”

  是夜,三更。

  徐景曜刚把自己那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准备上床睡觉。

  房门,又被人砰的一声,给撞开了。

  徐增寿带着一身的寒气和酒气,冲了进来。

  他一言不发,将一个沉甸甸的大钱袋,扔在了徐景曜的床上,砸得床板都咯吱作响。

  “拿去!”他的声音,又累又哑,还带着几分愤愤不平。

  “二哥?你这是……”徐景曜看着那鼓囊囊的钱袋,愣住了。

  “哼!”徐增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抓起茶壶,也不管是冷是热,对着壶嘴,就咕咚咕咚灌了半天。

  “别提了!”他抹了把嘴,开始了大倒苦水。

  “我刚才,去找我那帮好兄弟借钱了。”

  “他娘的!一个个,平日里,称兄道弟,喊得比谁都亲!说什么两肋插刀,同生共死!”

  “可一提借钱两个字,立马,就变了脸色!”

  “那个张老三,上个月,还拉着我的手,说我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大哥。今晚,我刚开口,他就说他家婆娘管得严,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还有那个李麻子!前天还跟我借马,我二话不说就借了!今天,他就跟我哭穷,说他家老娘病了,药都快吃不起了!”

  徐增寿越说越气,一拳捶在桌子上:“一帮混蛋!全他娘的是混蛋!这钱,是我……算了,没什么。”

  他看着徐景曜,脸上,是又气又委屈。

  “不多!就五百两!你……你先拿去用!总……总不能,真让小妹,把嫁妆本都给掏空了吧!”

  “二哥,”徐景曜笑着说道,“谢谢你。”

  “谢……谢什么!”徐景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搞得有些不自在,“都是……都是一家人……”

  “对,”徐景曜走过去,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都是一家人。”

  他转过身,开始慢悠悠清点着桌上那份启动资金。

  心中,一片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