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救美-《吾妻观音奴》

  自从在皇家马场摔了那“开窍”的一跤后,徐景曜的生活模式,就从“大本堂-国公府”两点一线。

  变成了“大本堂-国公府-皇家马场”三点一线。

  日子过得愈发充实且痛苦。

  每日散学后,他都会主动拉着二哥徐增寿,在秦王朱樉和邓小胖的簇拥下,直奔马场,进行长达一个时辰的魔鬼训练。

  酸痛如同潮水,每日都准时将他淹没。

  他现在晚上睡觉,两条腿都得用热毛巾敷着才能入眠。

  但他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这份突如其来的坚韧,让徐增寿和朱樉都对他刮目相看。

  而这份改变的源动力,此刻正骑着一匹雪白的蒙古马,在马场的另一端,练习着骑射。

  观音奴的身影,在草场上往来驰骋。

  她能在疾驰的马背上回身开弓,箭矢离弦,精准地射中百步之外的草人靶心。

  那份飒爽的英姿,让马场上不少自诩骑术精湛的勋贵子弟,都自惭形秽。

  徐景曜每次疼得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只要一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和偶尔瞥过来依旧清冷的眼神。

  他就能从牙缝里,再挤出一丝力气。

  他告诉自己,最起码,不能再从马上摔下去了。

  这天,他正在徐增寿的指导下,练习着控制马匹小跑。

  突然,一阵略带轻浮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魏国公府,那个文武双全的四公子吗?”

  徐景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眼神倨傲的少年,正领着几个跟班,骑马踱了过来。

  徐景曜认得他,此人乃是汤和的长子,汤鼎。

  平日里,也是个飞扬跋扈的主。

  “汤鼎,你小子嘴巴放干净点!”秦王朱樉一看到他,眉头就皱了起来,催马上前,挡在了徐景曜身前。

  “哎哟,秦王殿下也在啊。”汤鼎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我可没说什么,我就是好奇。听说徐四公子如今弃文从武,每日在此苦练骑术,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

  他阴阳怪气地说道:“也不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将来能追得上自己那来自番邦的媳妇儿?”

  “你说什么!”朱樉勃然大怒,当场就要发作。

  徐景曜伸手,拉住了朱樉的缰绳,对他摇了摇头。

  这不就是标准小反派么。

  他知道,汤鼎这种人,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跟他动怒,反倒遂了他的意。

  然而,汤鼎见徐景曜不敢还嘴,只当他是怕了,胆子更大了几分。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远处正在练习骑射的观音奴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

  “要我说,这事儿,这事儿办得就不地道。”

  “我大明朝什么样的名门闺秀没有,偏偏要让堂堂国公之子,去娶一个不知根底的蒙古女人。”

  “一个前朝叛将的妹妹,敌国的俘虏,说得好听是联姻,说得难听点,那不就是……”

  “……招安的添头吗?”

  “这种女人,也配入我大明勋贵的门庭?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汤鼎!你找死!”秦王朱樉彻底被激怒了,他怒吼一声,手中的马鞭,已经扬了起来。

  就连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徐增寿,此刻也是一脸的怒容。

  这已经不是在羞辱徐景曜,而是在打他们整个徐家的脸!

  然而,就在朱樉的马鞭即将挥下的那一刻,一个清冷的声音,却抢先一步响了起来。

  “汤公子,慎言。”

  是徐景曜。

  他不知何时,已经催马走到了最前面,与汤鼎遥遥相对。

  “你方才说,办得不地道?”徐景曜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汤公子好大的胆子。此桩婚事,乃陛下金口玉言,亲下的圣旨。你的意思是,陛下的旨意,是错的?”

  汤鼎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病恹恹的书生,反击竟然如此犀利,一开口,就给他扣上了一顶非议圣上的大帽子。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忙辩解。

  “哦?不是那个意思?”徐景曜的嘴角勾起冷笑,“那你方才又说,此桩婚事,乃是奇耻大辱。敢问汤公子,这桩婚事,辱了谁?是我徐景曜,还是我魏国公府?”

  “都不是。”

  “这桩婚事,是陛下为了安抚北境,为了让我大明边关的将士们少流血,而定下的国策!你公然说这是奇耻大辱,你是在说,陛下的国策,辱没了我们大明朝的颜面吗?”

  这一连串的反问,一下下地敲在汤鼎的心上。

  汤鼎汗如雨下,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句为了找乐子的嘲讽,怎么三言两语之间,就被对方上升到了非议君上,动摇国本的高度?

  这……这要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他爹汤和,都保不住他!

  “我……我没有!你……你血口喷人!”汤鼎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在场的诸位殿下、各位兄弟,都听得清清楚楚。”徐景曜平静地说道,“汤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今天这事,我可以当你是年少无知,口不择言。但若再有下次……”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我徐景曜虽然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也知道,何为君臣,何为国体。”

  “观音奴姑娘,她现在,是我徐景曜未过门的妻子。她的荣辱,便是我徐景曜的荣辱。陛下的旨意,更不容你在此肆意污蔑!”

  “你若不服,大可以去御前,跟陛下说理。在我这里,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一番话,掷地有声。

  汤鼎被他这番话,震得是面如土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怒目而视的秦王朱樉,又看了看一脸冷笑的徐增寿,知道今天这梁子,是结下了,更是踢到了一块铁板上。

  “我们走!”

  他灰溜溜地拨转马头,带着他那群跟班狼狈而逃。

  而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是观音奴。

  她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骑射,催马来到了众人面前。

  她看着这个刚刚还为了维护她的名誉,而舌战群儒的“文弱书生”。

  他明明那么瘦弱,可刚才,他坐在马背上,与汤晟对峙时,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那份字字珠玑的锋芒,却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壮汉,都更有力量。

  “我的事,”她看着他,清冷开口,声音却不自觉地放缓了几分,“不用你管。”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抖缰绳,白马如电,转身离去。

  徐景曜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刚才,几乎是用尽了自己两辈子的口才和勇气。

  他只是觉得,不管他喜不喜欢这个女孩,不管这个女孩喜不喜欢他。

  既然圣旨已下,她就是他的人。

  他的人,就轮不到别人来欺负。

  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