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吾为城隍作门客-《有味道的神鬼事》

  建康有个叫陈尧道的士子,字德广。颇有些才华,不过,让人惋惜的是,正当他风华正茂的时候,却突发风疾去世了。

  整整三年,在提起陈德广名字的时候,谈论的人都是一脸的痛惜,然后还会说上一句“好人命不长,祸害一千年。”

  因为这陈德广,性子正直,又肯帮忙。遇上不平的事,总会主动站起来,坦一坦满腹的浩然气。

  至于和他一起求学的同学们,也常常为陈德广的气节所折服。

  话说某天晚上,往日里曾经与陈德广同舍的郭九德,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郭九德发现自己出现在寓舍的门口,然后便看见陈德广满脸笑意的朝着自己翩翩走来。

  这下,郭九德有些迷糊了。虽说自己和陈德广是同舍好友,可他已经去世三年了。而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好端端的,自己怎么会突然间梦见一个死人?

  就在郭九德有些发愣的时候,陈德广已经走到郭九德的近前。瞅着郭九德懵懵懂懂的样子,陈德广伸出手,朝着郭九德的额门上就是一个爆栗子。

  “怎么啦,九德,不认识为兄了?”

  躲闪不及的郭九德只觉得额门上一阵疼痛,忙不迭地用手摸了摸脑门,人却更加迷糊了——我这是在做梦呢?还是穿越了?

  眼前这陈德广到底是人是鬼呢?

  要说他是鬼吧,鬼怎么敲得出这么痛的爆栗子?但是,他明明已经死了三年多啊?

  郭九德下意识地咬了咬舌头。好痛!不是做梦!

  “想啥呢?老同学!再发愣的话,小心又要吃爆栗子。”

  “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啊?”听着陈德广的话,郭九德往后退了两步,手也有些颤抖地指着陈德广。

  “你说我是人是鬼呢?”陈德广爽声笑道。“九德,你该不会是被我吓到了吧?”

  “你……”陈德广的话让郭九德有些语塞,这都是什么话呢?

  不过,虽不知眼前这陈德广到底是人是鬼,可看着他的样子却似乎没有恶意。于是,郭九德就壮着胆子好奇的问。

  “德广兄,我记得你都已经死去三年多了。怎么弹爆栗子却像是活人一般?弹得我脑门生疼。如果说你是死而复生,那也太奇怪了吧,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死了三年之后还能活过来的。”

  “嗯,你说的都对。”见郭九德满脸的疑惑,陈德广继续笑道。“九德啊,我的确已经死了三年多了。但真要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是鬼。”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怎么可能连自己是不是鬼都不知道呢?”

  “德广兄,你就不要胡说了。亏得我一直当你是追赶的标杆呢!哪有这么糊弄人的。”

  “哎,九德啊。不瞒你说,眼下,我在城隍那里当着门客。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不是鬼。你不是说了嘛,给你一爆栗子你都还觉得脑瓜子痛呢。”

  “在城隍那里当门客?那你负责什么事?”

  “也没多大的事,就是帮着整整文书什么的。天天忙得上气不接下气,累的够呛。真要说的来,可是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狗还晚,干的比牛还累。”

  听着郭九德的问话,陈德广立马就吐起槽来。

  “就没点好处?”

  “好处嘛。这个就不好说了。不过,你说我先前给你的那个爆栗子觉得痛,想必是沾了城隍的香火咯。”

  “那你这么忙,今天怎么有空了呢?”

  “这不是阴山庙要开宴会了吗?主人受邀前往。那阴山庙离南城门就有十多里路呢。趁着这空当儿溜溜号。也没得个去处,所以就拜访你来了。”

  听到陈德广这么说,郭九德赶紧朝着陈德广揖了一礼。“德广兄,你是专程看我来的?”

  “不然呢,你以为?”

  “这……”郭九德又是一阵语塞。这德广兄,现在言谈与往日里比起来可是差了许多啊。不过,还不待郭九德多想,陈德广又说话了。“九德。伯父伯母身体可好?”

  听到陈德广问及父母,郭九德随即正色起来,“安康。”

  不过,等着两人再聊起家里的情况之后,两人都有些唏嘘起来,眼眶里也有泪水打转。好在两人终究是男人,还是忍住了。

  又聊了一会儿之后,陈德广作势向郭九德告辞。

  这时,郭九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拉住了陈德广。“德广兄,你既然在城隍那里管着文书,兄弟倒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德广兄答应不?”

  “何事?”陈德广回身看向郭九德。

  “这……”郭九德支吾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德广兄,你知道的,我这不是在备考嘛?

  “所以,不知道今年秋举和明年春科,咱们这里,有哪些人能够题名。”

  说罢之后,郭九德有些眼巴巴地看着陈德广。

  看着郭九德满脸的期待,陈德广苦笑了一下。“九德啊,这事儿不是我管的。是其他人负责。不过,你放心,回去之后,我一定帮你问问。”

  听到陈德广说没有负责这事情,郭九德的心里顿时涌出了几分失落。然而,见陈德广又愿意帮着问问,让郭九德又生出了几分期许,赶紧向陈德广道起谢来。

  但是,就在郭九德向陈德广道谢的这功夫,陈德广的身影竟然在郭九德的眼前突然不见了,把郭九德吓得一个激灵。一下子就把郭九德从梦境中惊醒了。

  躺在床上,摸摸脑门,不光是汗水,还有些隐隐作痛。回想着刚才的梦,郭九德心里不禁嘀咕起来。这也太奇怪了吧,怎么好端端的就梦见陈德广了呢?

  还有,等到听他说他在城隍那里当门客负责文书之后,自己居然还会有意无意地和他聊起科考的事?

  难道是我太过执着了?想着即将到来的科考,郭九德不禁有些哑然。

  不过,这个梦要是是真的,别的不说,陈德广肯定是得了好处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沾了城隍的香火。

  可惜,就不知道这事儿对陈德广是好是坏了。毕竟,他也只是个门客。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的轮回。

  胡乱想了一通之后,郭九德越发有些睡不着了,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衣服,点起桌上的灯火,继续看书。

  然而,这哪里看的进去呢?书卷里那一列一列的字上,跳动的全是刚才的梦境。而且陈德广笑着说的那句“回去之后找人问问”,时不时的就在耳边萦绕。

  折腾了一会儿之后,郭九德吹灭了灯,和衣躺在床上继续假寐。然而,没过多久,却又爬了起来。如此来来回回折腾好几回以后,这才沉沉睡去。

  天亮之后,醒过来的郭九德回想着昨夜的动静,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做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梦之后,自己还居然因为这个梦折腾了好久。

  科考才是王道,求人哪如求己呢?不过一个梦而已,郭九德摇了摇头,把这个梦抛在了脑后,不再去想它了。

  然而,过了几天之后,某天晚上,郭九德竟然又梦见了陈德广。

  这次,陈德广的举止与往日大有不同,居然老远就冲着郭九德笑着喊道,“九德,九德,哥哥要恭喜你了!”

  这可把郭九德唬的一愣一愣的。等到陈德广走近以后,郭九德小声问道,“德广兄,你这是……”

  “九德啊,哥哥可把你说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回去之后,我就找上了负责这事儿的人。好话说了一箩筐,才探得消息。”

  “明年春科,榜上有你的名字。咱们俩谁跟谁啊?本来早就准备过来了,但一直不曾寻得空,今天才溜过来。”

  “不过,这事儿,你知我知就行,千万不要说出去。也有人知道这事儿,但是他们都不敢说。所以九德,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说出去。”

  看着郭九德连连点头,但陈德广却似不放心一般,又再三叮嘱了一番。“九德啊,这次有些仓促,为兄就先回去了。虽说榜上有你的名字,但功课可也不能落下。”

  说完这番话之后,陈德广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又悄然消失在郭九德的面前。

  梦醒之后,回想着陈德广在梦里递给自己的消息,郭九德心里有些不甘了。我都备这么久了,马上就要秋举了,你却说我明年春科才能中,真是不当人子。

  不过,对梦里陈德广提醒自己的不要把功课落下,郭九德倒是上了心。不管陈德广说的是真是假,东西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王道。

  秋举,郭九德自然是报了名。然而,让郭九德意外的是,没多久,官府便取消了这次秋举,揠到第二年春科一并举行。

  收到消息之后,郭九德忍不住有些咂舌。这陈德广,路子有些野啊。但是,心里对陈德广说的自己春科将会中第的事也就愈发上心。每天都是手不释卷废寝忘食。

  第二年春科,还真如陈德广说的那样,郭九德拔了头盏,一举中第。骑马游街之后,郭九德还专程到了陈德广的墓前祭奠了一番。

  看着郭九德的举动,大伙儿都有些不解,但也都觉得郭九德不错。都要当官的人,还不曾忘记旧时的布衣,实属难得。

  然而,等到郭九德把自己两次梦见陈德广的事说出来之后,与陈德广同一个街坊的一个一个叫刘子固寻了上来,拦下了郭九德。

  原来,也就在去年秋举停考之时,刘子固已经死了几个月的妹夫突然大白天的现身在刘家,当时可把刘家人吓得够呛。而且,刘子固妹夫的现身也与陈德广有关。

  听到刘子固这个说辞,郭九德顿时来了兴趣,便向刘子固细细讨教是怎么回事。

  刘子固说,他的妹夫叫黄森。本身也颇有才华,在当地也有些名声,黄森的父亲是一名小吏,两家结亲之时都很看重黄森的后劲。

  然而,天不遂愿,黄家被人下了套子,黄父欠下了官府的巨额债务,最终落得个家破人散。而黄森,因为父亲的牵连,科考之路变得渺无音讯,最后郁郁而终。

  家里的变故,让黄森的妻子黄刘氏苦不堪言。在黄森去世几个月之后,万没奈何的黄刘氏只好寻到娘家求助。

  然而,就在兄妹俩在院子里才说的几句话,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已经死去的黄森穿着生前时常穿着的衣服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喇喇的向刘子固唱了个喏。

  “大兄安好。”然后又转身朝着黄刘氏道,“娘子安好。”

  虽说是青天白日的,但黄刘氏却一下子软倒在了地上,刘子固也是一身汗涔涔的。“元功啊,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平白无故的,你吓唬我们干嘛?”

  瞧着刘家兄妹战战兢兢地样子,黄森苦笑道,“大哥,我也不是要吓唬你们。这事儿说来话长。你先把拙荆扶起来再说。”

  听到黄森的话,刘子固这时也镇定多了。这青天白日的,死去的黄森既然能现身,自然就不能以鬼概之。

  等到黄刘氏被刘子固扶起来以后,黄森长长的叹了口气。“大兄,你知道的,我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