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怕的不是鬼-《惊!绝美女傀儡师把厉鬼当玩偶》

  那铃声仿佛不是从耳中灌入,而是直接从天灵盖钻进他的脑髓,再沿着每一根神经末梢爬遍全身。

  裴云谏浑身一激灵,猛然回神,庭院里万籁俱寂。

  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额角的冷汗混着灰烬,在脸上划出可怖的痕迹。

  “来人!来人!”他嘶声力竭地咆哮。

  府中医官和闻讯赶来的高僧跪了一地,却无一人敢抬头看他癫狂如鬼的模样。

  安神汤一碗碗地灌下去,仿佛灌进了无底洞,没有半点用处。

  高僧设坛作法,刚念了句“无量天尊”,那杏黄色的佛幡竟“轰”地一下凭空自燃,顷刻间化为飞灰。

  裴云谏怕了。

  二十年来,他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一种灵魂被活生生撕裂的恐惧。

  夜里,他不敢合眼。

  可只要眼皮稍稍耷拉,那个叫“张氏阿妞”的婢女便会立在他的床前,面无血色,一言不发。

  她不哭不闹,只是伸出枯枝般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里曾有一处旧伤。

  第三夜,裴云谏彻底崩溃了。

  他像是疯了一样,从墙上摘下宝剑,冲到那只被乳母捡回来、摆在桌案上的布偶面前,一剑劈下。

  “妖孽!我杀了你!”

  布偶被劈成两半,棉絮纷飞。

  可那些碎布落在地上,竟像有生命般自行蠕动,在裴云谏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缓缓拼凑成一行血淋淋的大字:

  “你烧了尸,没烧名字。”

  裴云谏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脑子里那根紧绷了三天的弦,彻底断了。

  是了,他想起来了。

  当年那个被他夫人下令杖毙、沉入后院荷塘的婢女,被捞上来时,腹部是微微隆起的。

  她怀着孕。

  一尸两命。

  千里之外的南疆深山,谢扶光在一片静谧中睁开了眼。

  她面前,整齐地摆放着七十二块新制的槐木牌。

  她伸出素白的手指,将那些孩子们绣在布偶上的名字,一个一个,录入牌位。

  不施咒,不点血。

  她只是用指尖轻轻抚过木牌冰凉的背面,低声叙述一遍亡者的生平。

  “王二叔,三十六岁,织魂族护卫,为护少主被乱箭射杀。”

  “李家姐姐,十五岁,擅织锦,死于禁军营帐。”

  当她念到最后一个名字时,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柳三娘,十七岁,浣衣局役,因向族中传递京城有灾变的示警,被发现后缢死于房梁。”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片沉寂的山林忽地响起了一阵空旷而巨大的回音。

  那声音不似人声,更非风啸,仿佛是这片天地本身,在与她一同低语,齐齐重复着最后那句话。

  “……被发现后缢死于房梁。”

  谢扶光抬起眼,眸中映着漫山遍野的幽幽林木,淡声道:“不是我在唤鬼——是他们自己,想被听见了。”

  京城,漕运衙门深处的旧档库。

  陈九借着清点旧册的职务之便,佝偻着身子,在一排排积满灰尘的书架间穿行。

  他翻找的,是二十年前织魂族人被定罪后,那些妇孺被分批发往各处为奴的流徙记录。

  油灯的光晕微弱,只能照亮眼前一隅。

  他正要翻过一页,忽然感觉颈后一阵发凉,仿佛有人对着他的后颈吹了一口阴气。

  陈九动作一顿,缓缓抬头。

  头顶的房梁上,不知何时悬挂着一只残破的纸鸢,正是当年谢扶光用来给小满传递消息的信物。

  他心头猛地一震,立刻低下头。

  借着微光,他终于发现,手中这本档册的页角,都泛着一层极淡的青痕。

  凑近了细看,才辨认出那是一行用特殊药水写下的小字,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会显现。

  “癸未年三月十一,押送女子一名,锁魂链断于江心。”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巨大。

  陈九心跳如鼓,迅速用随身携带的薄纸拓下字迹,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

  他吹熄油灯,转身就要悄然撤离。

  刚走出两步,身后便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那排他刚刚翻找过的书架,竟毫无征兆地轰然倒塌,将他刚才立足之地彻底掩埋,也压灭了这间密室里唯一的光源。

  城郊荒庙。

  白三婆点燃了一把混着兽骨粉末的线香,插在破旧的香炉里。

  她浑浊的眼睛扫过殿内那几尊泥塑神胎,不动声色地对身旁的阿阮说:“捂住耳朵。”

  青烟袅袅升起,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慈眉善目的泥胎,双眼竟同时渗出粘稠的黑水,像是流下了黑色的眼泪。

  紧接着,它们开裂的嘴巴里,发出了断断续续、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哭喊:

  “裴……云……谏……收了买命钱……”

  阿阮猛地抓紧了师父的手腕,即便捂着耳朵,那声音也像是直接钻进了她的脑子里。

  “师父!不止一个!还有别的名字,藏在哭声里!名单上还有人!”

  白三婆脸色一沉,走到一尊哭得最凶的泥胎前,抬手便是一掌。

  泥胎应声碎裂,从它空洞的腹中,滚出了半块雕刻着祥云的玉佩。

  玉佩已经残破,但上面那个模糊的篆字,白三婆却认得。

  那是当年宫中专门赐予一品功臣的“守正”令残片。

  次日,刑部大堂。

  韩昭一身绯色官袍,面沉如水。她收到陈九的密报后,彻夜未眠。

  此刻,她当着钦天监与刑部众要员的面,将一叠卷宗重重拍在案上。

  她不提鬼神之说,只列冰冷的数据。

  “二十年前织魂族灭门当日,内阁首辅裴云谏,曾以‘清剿乱党’为名,私自调用三百私兵,接管了城西三坊的防务——那里,正是织魂族的聚居地。”

  “同日,户部有一笔三十万两的‘修河款’,未经复核,直接下拨,至今流向不明。”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正当一名与裴家交好的官员站出来,要斥责韩昭无端构陷朝廷重臣时,庭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稚嫩的童声合唱。

  那歌声飘飘忽忽,正是早已在京城里禁绝的《织魂童谣》。

  数十个衣衫各异的孩童,不知何时聚集在公堂的台阶之下,仰着小脸,齐声唱着。

  为首的一名七八岁幼女,忽然停止歌唱,抬起小手,直直指向东边裴云谏府邸的方向。

  她的声音清脆又天真,却让在场所有人汗毛倒竖。

  “那边屋檐下,挂着好多好多……在哭的脸。”

  首辅府中,已是人间炼狱。

  裴云谏将书房里所有与人往来的密信,全部投入火盆。

  火光映着他扭曲的脸,他以为烧掉了这些,就能烧掉罪证。

  就在这时,他听见书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小,很慢,是他无比熟悉的声音——他早夭的长子,裴安。

  乳母说孩子是死于风寒。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那孩子是因为无意中听到了他与人密谋,被他亲手……捂死的。

  一个小小的身影,静静地立在廊下,逆着光,看不清脸。

  他的手中,提着一只布偶。

  布偶的背后,用歪歪扭扭的红线绣着四个字:“王氏春娥”——那是长子的乳母,一个被他灭口的无辜仆妇。

  “啊——!”

  裴云谏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疯了般扑上前去。

  他扑了个空,重重摔倒在地。

  再抬起头时,他看见满园的灯笼,无风自动,剧烈摇晃。

  每一盏灯笼的纱纸上,都缓缓浮现出一个墨色的名字。

  王二叔。

  李家姐姐。

  柳三娘。

  张氏阿妞。

  王氏春娥。

  三百二十七个名字,三百二十七盏索命灯。

  最末一盏,也是最大的一盏,悬挂在祠堂正上方。

  上面用淋漓的鲜血,写着他自己的名字:

  “裴——云——谏”。

  南疆的山巅,谢扶光感受着京城方向那股怨气攀升至顶点,然后轰然崩塌。

  第一颗棋子,废了。

  她缓缓站起身,清冷的目光越过层层山峦,投向深邃的夜空。

  今夜无月,星斗却格外明亮,北斗七星如玉杓般清晰地悬于天际。

  她静立了片刻,仿佛在与这漫天星辰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良久,她转过身,朝着山涧溪流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