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知行找证据,想证工坊清-《汝之素年,谁予锦时》

  中秋后的第一个清晨,青川东郊的竹编工坊被连绵秋雨笼罩。沈知行被阁楼传来的噼啪声惊醒,窗外的雨帘已经将远山晕染成一幅水墨淡彩,檐角滴落的雨水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密的坑洼。他披上蓝布工装推开房门,发现漏雨的屋顶正将水珠滴落在阁楼楼梯口的旧木箱上,浸湿的木板在晨光中泛出深褐色的水痕。

  “该死。”他低声咒骂着搬来塑料布遮挡,手指触到木箱盖时却顿住了。箱角露出半截泛黄的账本,牛皮纸封面已经被雨水泡得发胀,“青川竹材供销记录?乙未年”的毛笔字在潮气中晕染开来,像极了四年前林微言在社团日志上留下的字迹。

  沈知行将木箱拖到工作台旁,小心地翻开粘连的纸页。一股混合着霉味与竹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青川老账本特有的味道——每年雨季过后,匠人都会用竹醋液擦拭纸张防潮。他忽然想起大学时林微言总嘲笑他把社团经费账本当宝贝,说现在都用电子表格了,可他偏要用父亲留下的竹纸记账,说这样“每一笔支出都带着竹篾的筋骨”。

  雨水顺着天窗缝隙斜斜地飘进来,落在账本中间那页。沈知行慌忙用宣纸按压吸水,却在展开时发现一行异常的记录:“9月 12日,苏记竹木,特级篾黄三十捆,实收二十捆,签收人:曼琪。”墨迹边缘有些发灰,明显是后来补记的痕迹,与周围工整的小楷格格不入。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乙未年正是他和林微言毕业的年份,也是青川第一批造假竹编出现在市场的时间。当时县文化馆还组织过调查,最终却不了了之,只听说有个小工坊背了黑锅倒闭了。沈知行指尖抚过“苏记竹木”四个字,突然想起上周张大爷闲聊时说的话:“苏家早年可不是做正经生意的,听说曼琪她爹在外地倒腾过劣质竹材。”

  工作台的抽屉里还锁着近几年的供货单据,沈知行找来钥匙打开时,金属锁芯发出干涩的转动声。这些单据按年份用竹篾绳捆扎得整整齐齐,最上面一叠是去年的送货单,抬头印着“江南文化用品有限公司”,联系人处写着周明的名字。他抽出其中几张比对,发现苏家供货的特级竹材价格比市场价低了近三成,这在原材料日益紧缺的青川简直不可思议。

  雨势渐大,工坊的老旧空调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沈知行起身检查窗户,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那个未完成的星图模型。月光浸润过的竹篾在阴雨天泛着温润的光泽,北斗七星的位置已经编好,只剩下北极星的空缺——那是他留给林微言的位置,就像当年在社团展览的星图模型上,他特意留出最亮的位置标注她的名字。

  手机在工装口袋里震动,是合作伙伴发来的图片:县城文玩市场出现了一批仿冒李师傅风格的竹编灯笼,做工粗糙却打着“青川非遗”的旗号。沈知行放大图片细看,灯笼骨架的竹篾切口歪斜,明显是机器压制而非手工劈制,但灯笼穗子上的“月光纹”却仿得有几分相似,这种纹样只有包括他在内的少数匠人会编。

  “这些假货用的竹材发脆,上周有游客买回去挂了两天就散架了。”合作伙伴的语音带着焦虑,“现在外面都传是你们这批年轻人急功近利坏了规矩,李师傅在医院都听说了,气得血压又升高了。”

  沈知行捏紧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走到阁楼爬梯旁,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线往上照。积满灰尘的阁楼上堆放着父亲留下的老物件,其中就有他小时候见过的供货账本。那些泛黄的纸页里,或许藏着解开所有疑问的钥匙。

  爬上阁楼时,朽坏的木梯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沈知行用袖口擦去脸上的蛛网,光柱在灰尘飞舞的空气中划出明亮的轨迹,照亮了堆积如山的竹编半成品和落满灰尘的木箱。雨水敲打天窗的声音在此处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催促他加快动作。

  最角落的木箱上贴着褪色的“1998-2015”标签,锁扣已经锈死。沈知行从工具箱翻出扁凿,撬开的瞬间扬起一阵呛人的粉尘,他忍不住咳嗽起来,恍惚间回到了父亲去世那年的夏天,也是这样在阁楼上整理遗物,发现了母亲留下的竹编纹样图谱。

  箱子里整齐码放着二十几本账本,封面用毛笔标注着年份。沈知行按时间顺序翻找,手指抚过那些不同时期的字迹——早期是父亲苍劲的笔体,后来渐渐换成他自己略显稚嫩的字迹,最后几年又添了些林微言帮忙誊抄的娟秀小字。在 2016年的账本里,他发现了夹在其中的一张竹编价目表,背面有林微言画的小像,笔尖勾勒的正是他劈竹篾时专注的侧脸。

  心脏像是被细密的竹篾缠绕,沈知行深吸一口气将价目表夹进牛皮本,继续寻找与苏家相关的记录。在 2018年的账本里,几页连续的供货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苏家每个月都会送来一批“特级竹材”,但签收数量总是比送货单少三五捆,备注栏里统一写着“自然损耗”。

  “哪有这么稳定的损耗率。”沈知行喃喃自语,翻到年末的库存盘点页,果然发现了一行被墨点覆盖的小字:“12月 24日,苏家代存十五捆于西仓库,待验。”西仓库是当年父亲废弃的旧仓库,后来被一个外地商人租去放杂物,没过多久就传出了造假竹编的消息。

  阁楼横梁上悬挂着几个破旧的竹编样品,是父亲不同时期的作品。沈知行取下其中一个竹篮,篮底的“团圆结”纹样已经有些松散,却依然能看出精湛的工艺。他突然想起林微言曾说,这个纹样最考验匠人的心性,编错一根就会整个松散。就像他和她的关系,当年看似微不足道的分歧,最终却让一切分崩离析。

  手机信号在阁楼里时断时续,沈知行走到天窗旁试图联系陆则,却在通讯录里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号码后面还标注着“微言”,最后一次通话记录停留在四年前的中秋夜,通话时长一分零七秒——那是他们争吵最激烈的一次,他在电话里说“你根本不懂竹编人的坚持”,然后挂断了电话。

  雨停了片刻,阳光透过云层照进天窗,在账本上投下移动的光斑。沈知行的目光被 2019年账本里的一张夹页吸引,那是张打印的银行转账记录,付款方是“苏氏企业”,收款方却是一个陌生账户,金额恰好是十五捆特级竹材的市价。转账附言写着“样品费”,但日期正好是造假作坊被曝光的前一周。

  他突然想起大学毕业设计展那天,苏曼琪曾拿着类似的转账记录来找过林微言,说沈知行收了她家的赞助费却不给好脸色。当时他以为是苏曼琪故意挑拨,现在看来那些转账背后藏着更深的阴谋。阁楼外传来张大爷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沈!在家吗?县文化馆的人来调查假货的事了!”

  沈知行慌忙将关键账本和单据塞进防水的竹编袋里,这些竹编袋是他特意为保存重要文件编的,双层竹篾中间夹着油纸,防水防潮。他抱着竹编袋爬下阁楼时,心里已经有了清晰的计划:必须找到更多证据,不仅要还青川竹编一个清白,更要弄清楚当年的误会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大爷带着文化馆的年轻干事走进工坊时,沈知行刚把竹编袋藏进星图模型的底座里。干事胸前的工作牌写着“非遗保护科刘阳”,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正在拍摄工坊环境,镜头扫过墙上挂着的各种竹编工具时,沈知行下意识地挡住了工作台的抽屉。

  “沈师傅,最近文玩市场出现的仿冒品,您有什么线索吗?”刘阳的语气带着例行公事的敷衍,目光却在打量工坊的陈设,“有人反映,这些假货用的竹编技法和您的风格很像。”

  沈知行的心沉了一下。他拿起桌上的竹篾样本:“真正的青川竹编用的是三年生的慈竹,纤维密度高,您看这横截面的纹路多清晰。”他用指甲刮过样本,“假货用的都是当年生的新竹,一刮就掉渣,而且他们的‘月光纹’是机器压的,没有手工编的层次感。”

  张大爷在一旁帮腔:“小沈他爹就是竹编大师,他家的手艺是祖传的!怎么可能造假?”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个竹编烟盒,“你们看我这烟盒,用了二十年都没散架,这才是真功夫!”

  刘阳的目光落在墙角的星图模型上:“这个模型做得不错,跟上次融媒体直播里展示的很像。”他话锋一转,“对了,沈师傅认识苏家企业的人吗?他们最近在申报非遗保护单位,说要投资建竹编产业园。”

  “苏家?”沈知行故作惊讶,“就是那个做房地产的苏家?他们懂什么竹编。”

  “听说苏总的女儿苏曼琪是学艺术的,对非遗很感兴趣。”刘阳收起平板,“如果您有什么线索或者合作意向,可以联系我们。”他留下名片转身离开,沈知行注意到他平板电脑的屏保是江南文化出版社的 logo。

  等人走远后,张大爷压低声音:“你别掉以轻心,当年老沈师傅就是被人用‘阴阳单’坑了。”老人蹲下身,用烟杆在地上画着,“表面上是正常供货,暗地里却把劣质材料卖给造假窝点,最后出事了,责任全推到供货方头上。”

  沈知行心里一动:“您知道什么具体情况?”

  “那年我在竹木市场看门,”张大爷磕了磕烟灰,“经常看到苏家的货车白天送好料给正经工坊,晚上就拉着劣质竹材往城西仓库跑。后来出事调查,所有单据都做得干干净净,反而说是你爹把好料私自卖了高价。”

  这段尘封的往事让沈知行脊背发凉。他想起父亲去世前几个月总是唉声叹气,说有人在背后搞鬼,当时他只当是老人年纪大了胡思乱想。现在看来,父亲很可能早就发现了苏家的阴谋,却因为没有证据而束手无策。

  雨又开始下了,这次带着深秋的凉意。沈知行泡了两杯热茶,和张大爷坐在屋檐下聊天。老人说起当年的竹编行业盛况,提到苏家如何从一个小木材商变成县里的大企业,言语间充满惋惜:“最可惜的是李师傅,当年为了帮你爹作证,被人打断了手筋,从此再也编不了细活。”

  这个消息像惊雷在沈知行脑中炸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李师傅中风后看到他总欲言又止,为什么老人住院前赶制的灯笼特意用了最复杂的“团圆结”——那是在提醒他不要放弃,要把真相查清楚。

  “张大爷,您知道哪里能找到当年西仓库的工人吗?”沈知行的声音有些颤抖。

  老人想了想说:“仓库管理员老王前年搬去县城儿子家了,他当年跟你爹关系不错,或许知道些内情。我下午带你去找他。”

  沈知行望着雨中的竹林,那些挺拔的慈竹在风雨中互相扶持,像极了青川的匠人们。他知道接下来的调查不会容易,但为了父亲的清白,为了李师傅的牺牲,更为了那些被误解的岁月,他必须坚持下去。工作台下的竹编袋仿佛有了重量,里面装着的不仅是证据,更是几代竹编人的尊严。

  午后的雨势渐缓,沈知行骑着电动车载着张大爷前往县城。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两旁的竹林在风中摇曳,竹梢滴落的水珠打在头盔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路过当年和林微言常去的古巷时,沈知行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巷口的石板路上还留着淡淡的水痕,像极了那年争吵时她掉落的眼泪。

  老王住在县城老旧的居民楼里,开门时手里还拿着正在编织的竹篮。看到沈知行,老人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不是小沈吗?多少年没见了。”他的手指关节粗大变形,却依然灵活地穿梭在竹篾之间,“快进来坐,我这正好缺个帮手。”

  客厅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合影,是老王和沈知行父亲的合照,两人手里都拿着刚编好的竹编器具。沈知行看着照片里父亲年轻的笑容,眼眶有些发热。老王注意到他的目光,叹了口气:“你爹是个好人啊,可惜太正直了,在这世道容易吃亏。”

  说明来意后,老王沉默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篮的边缘。沈知行看到竹篮底部的“回纹”编得格外细密,这是父亲教给他的第一个复杂纹样,据说能带来好运。老人终于开口时,声音带着回忆的沉重:“那年冬天,苏家的人逼着我在收货单上签字,说收到的都是劣质竹材,其实那些好料早就被他们换走了。”

  他从里屋翻出一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几本工作日记和一些零碎单据。“这是我偷偷留的底,”老王指着其中一页记录,“你看这日期,每次苏家送‘损耗’的竹材,第二天城西仓库就会多出一批货。有次我好奇去看了看,发现里面全是编到一半的假货,用的纹样跟你爹的一模一样。”

  沈知行的心像被竹刀割过一样疼。他拿出手机拍下关键记录,照片里老王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力量。在 2018年 12月的日记里,老王画了个简易的竹编纹样,旁边标注着“曼琪设计”,那个纹样正是后来假货最常用的“月光纹”变体。

  “苏曼琪经常去仓库,说是检查‘非遗保护样品’。”老王补充道,“她还问过我你爹编竹编的诀窍,我说这是靠手感和经验,她就不高兴了,说迟早能用机器代替手工。”

  这些细节像散落的竹篾,终于在沈知行脑中编织出完整的图案。苏曼琪不仅参与了造假,很可能还是技术指导,而她对竹编技法的了解,恐怕大多来自当年在社团时的耳濡目染。沈知行想起大学时苏曼琪总是借故接近他,打听各种竹编技巧,当时他只当是同学间的交流,现在看来全是处心积虑。

  离开老王家时,老王送了沈知行一个竹编平安扣:“这是用你爹当年留下的老竹篾编的,能保平安。”平安扣的边缘有些磨损,却被打磨得十分光滑,显然被经常摩挲。沈知行将平安扣系在手腕上,感觉沉甸甸的责任落在了肩上。

  雨彻底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县城的街道上。沈知行路过融媒体工作室楼下,忍不住抬头望去。三楼的窗户开着,隐约能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却没有他想找的那个人。他拿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冰冷的提示音像细密的竹刺扎进心里。沈知行又尝试发送微信消息,对话框停留在四年前的那句“我们都冷静一下”,他输入又删除,最终只发了个简单的问候,却显示“对方未读”。

  “要不要上去找找?”张大爷看出了他的心思。

  沈知行摇摇头:“她现在可能不想见我。”他想起直播里林微言提到的匿名短信,或许她也在调查苏家,只是他们之间隔着太多误解和岁月,无法像当年那样坦诚相对。

  路过一家文具店时,沈知行买了个竹编封面的笔记本,打算将所有证据整理清楚。翻开第一页,他看到熟悉的竹纤维纹理,突然想起大学时林微言送他的第一份礼物就是这样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匠心守真”四个字。他拿出笔,在新笔记本上写下同样的字,笔尖落下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悄然解开。

  回到工坊时已是黄昏,夕阳透过竹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知行将新找到的证据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编袋,与之前的账本放在一起。他决定先不惊动苏家,等收集到更完整的证据再说。工作台旁的星图模型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北极星的位置依然空缺,就像他和林微言之间尚未填补的鸿沟。

  接下来的几天,沈知行一边正常经营工坊,一边悄悄收集更多证据。他按照老王日记里的线索,走访了几家当年可能与苏家有往来的作坊,却大多人去楼空。青川的竹编行业在假货冲击下早已不如当年兴旺,只剩下零星几家坚持传统工艺的老匠人。

  周三清晨,沈知行接到陆则的电话,说林微言团队想定制一批竹编采访道具,问他是否有时间面谈。这个消息让沈知行既兴奋又紧张,他立刻答应下来,约定下午在工坊见面。挂了电话,他反复检查整理好的证据,将关键单据复印了一份,犹豫着是否该在见面时交给林微言。

  中午时分,张大爷匆匆跑来工坊,手里拿着一张县城小报:“你看这个!苏家要举办‘非遗保护成果展’,还邀请了江南文化出版社的人来剪彩。”报纸上苏曼琪穿着旗袍站在竹编展品前,笑容满面,那些展品的风格与沈知行的作品极为相似。

  “他们这是贼喊捉贼。”沈知行气得发抖,报纸上的竹编灯笼明显是机器仿制品,却被标注为“青川传统工艺”。更让他愤怒的是,报道里提到“特邀青年竹编艺术家沈某”,虽然没指名道姓,却配有一张他工坊的照片,显然是想把自己绑上他们的战车。

  午后的天空阴云密布,眼看又要下雨。沈知行提前打扫好工坊,特意将父亲留下的几件获奖作品摆出来,希望能让林微言看到真正的青川竹编。他甚至编了个小巧的竹编书签,上面刻着简化的“守真”二字,犹豫着是否要送给她。

  约定的时间到了,却只有陆则一个人来。他抱歉地解释:“微言临时接到通知,要去医院看望李师傅,让我先过来谈谈道具的需求。”陆则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证据复印件,眼神有些复杂,“她最近压力很大,出版社那边催得紧,还要应付各种质疑。”

  沈知行将道具需求记录下来,心思却不在工作上。他试探着问:“听说市场上出现了假货?”

  陆则叹了口气:“不仅如此,还有人匿名举报我们工作室和造假作坊勾结,说微言利用直播推广假货。”他压低声音,“微言怀疑是周明搞的鬼,他和苏家走得很近,最近总是以出版社的名义干涉我们的工作。”

  这个消息印证了沈知行的猜测。他拿出那份关键的送货单复印件:“你看看这个,苏家很早就和造假作坊有联系,现在他们肯定想借非遗保护的名义洗白自己。”

  陆则接过复印件时手在发抖:“这太重要了!微言一直在找这方面的证据。”他掏出手机,“我现在就联系她……”话没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林微言打来的。

  陆则接完电话脸色凝重:“医院说李师傅情况不太好,微言让我们马上过去。”他将复印件小心收好,“这些证据我会转交微言,你放心。”

  沈知行看着陆则匆忙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终究还是没能亲自把证据交给林微言,就像过去四年里无数次想要解释却始终错过。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这次带着深秋的寒意,打在星图模型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知行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个准备好的竹编书签。书签上的“守真”二字在灯光下清晰可见,他突然决定亲自去医院一趟,不仅是为了看望李师傅,更是为了不错过这次可能解开所有误解的机会。他将所有证据仔细收好,放进那个防水竹编袋里,然后披上雨衣,锁好工坊的门,毅然走进了雨中。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雨水的潮湿扑面而来,沈知行在护士站打听李师傅的病房时,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循声望去,看到林微言正站在病房门口和医生交谈,米白色风衣的下摆还带着雨水的痕迹。

  四年未见,她清瘦了些,头发挽成利落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阳光透过走廊窗户照在她身上,在地面投下纤细的影子,恍惚间还是当年那个在社团活动室里认真记录竹编技法的女孩。沈知行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竹编书签,指尖的温度却无法驱散心里的寒意。

  林微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走廊里的脚步声、说话声都模糊成背景音。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惊讶转为复杂,最终定格为礼貌的疏离,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熟人。

  “沈师傅,你怎么来了?”林微言先开了口,声音平静无波。

  “听说李师傅情况不好,过来看看。”沈知行感觉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只说出这么一句。他注意到林微言手腕上的竹编手链换了根新的绳子,显然是精心保养过的。

  病房门开了,陆则走了出来,看到沈知行时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对林微言说:“医生说李师傅暂时稳定了,我们去走廊尽头谈谈吧。”

  三人沉默地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玻璃上蜿蜒成水痕。陆则拿出那份复印件:“微言,这是沈师傅找到的证据,证明苏家很早就和造假作坊有联系。”

  林微言接过复印件,手指在“苏记竹木”几个字上停留许久,脸色越来越苍白。沈知行看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能感觉到她内心的震动:“我还找到了更多证据,包括当年的供货账本和仓库记录,都能证明苏家一直在利用正规工坊的名义做假货生意。”

  “难怪……”林微言喃喃自语,“难怪匿名短信说要小心周明和苏家的合作,他们不仅造假,还要借出版社的名义推广假货,彻底毁掉青川竹编的名声。”她抬起头,目光里带着沈知行从未见过的坚定,“我们必须阻止他们的非遗成果展。”

  沈知行的心猛地一跳,这是四年来他们第一次达成共识。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竹编书签:“这个……或许对你整理证据有帮助。”书签上的“守真”二字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清晰。

  林微言接过书签的瞬间,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手指,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她低头看着书签,声音有些沙哑:“谢谢,我会好好保存的。”

  就在这时,林微言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骤变:“是周明,他说出版社有紧急文件需要我签收。”她犹豫了一下,对陆则说,“你陪沈师傅继续整理证据,我去去就回。”

  看着林微言匆匆离去的背影,沈知行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他对陆则说:“我觉得不对劲,周明这时候找她肯定没好事。”

  陆则也皱起眉头:“微言最近收到很多匿名威胁信息,说她要是敢调查苏家就对她不客气。”他拿出手机,“我现在联系她……”

  电话拨通了,却无人接听。陆则连续打了几次,听筒里始终传来冰冷的忙音。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沈知行想起林微言刚才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意识到她可能早就知道危险,却还是选择独自面对。

  “我们去找她!”沈知行当机立断,他不能再让四年前的误会重演,更不能让林微言独自陷入危险。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映照着他坚定的眼神,手中的竹编袋仿佛有了生命,里面的证据不仅关乎真相,更关乎他和林微言能否跨越误解,重新找到彼此的信任。

  沈知行和陆则在医院走廊里焦急地寻找林微言,每个拐角都充满未知的紧张。护士说看到一个穿米白色风衣的女士跟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去了楼梯间,两人立刻往楼梯间赶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刚到三楼楼梯口,就听到周明傲慢的声音:“林小姐,出版社已经收到举报,说你们工作室涉嫌泄露匠人资料给造假作坊。这份停播通知请你签收一下。”

  “你们没有权利停播我们的节目!”林微言的声音带着愤怒,“这是苏家的阴谋,他们想掩盖真相!”

  沈知行和陆则冲过去时,正看到周明伸手去抢林微言手里的文件夹。沈知行一把推开周明,将林微言护在身后:“周社长抢别人东西不太体面吧?”

  周明扶了扶眼镜,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是沈师傅,难怪林小姐这么有恃无恐。”他目光扫过沈知行手里的竹编袋,“听说你最近在到处找苏家的麻烦?我劝你适可而止,免得惹祸上身。”

  林微言趁机将文件夹收好:“周明,我们已经掌握了你们和苏家勾结的证据,别以为能一手遮天。”

  “证据?”周明嗤笑一声,“谁会相信一个有造假前科的工坊主说的话?”他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这是有人拍到你工坊里有大量仿冒李师傅风格的半成品,你还有什么话说?”

  视频画面模糊,但确实是在沈知行的工坊拍摄的。沈知行立刻明白这是栽赃陷害:“那些是我准备修复的旧作品!你这是断章取义!”

  “别人可不会这么认为。”周明收起手机,“林小姐,我最后劝你一句,乖乖配合出版社的调查,否则不仅你们的节目要停播,连你的非遗保护项目都可能被取消。”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微言一眼,转身离开。

  周明走后,林微言立刻打开文件夹:“幸好我把关键证据都备份了。”她拿出一个小巧的 U盘,“这是老王的日记和苏家的转账记录,还有李师傅清醒时录的音。”

  沈知行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就看到林微言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她看着沈知行,眼神里充满复杂的情绪:“微言,怎么了?”

  林微言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刚才周明给我看了一段录音,说是……说是你四年前接受苏家资助的证据。”她拿出手机播放录音,里面的声音确实很像沈知行,承认收了苏家的钱,答应在毕业设计里使用他们提供的新材料。

  沈知行惊呆了:“这不是我!是伪造的!”他想起毕业前苏曼琪确实找过他,说可以提供资金支持他的毕业设计,但他当场就拒绝了。

  陆则也急了:“这明显是合成的!微言你别信!”

  林微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沈知行,眼神里的信任正在一点点瓦解。沈知行的心像被竹篾紧紧勒住,透不过气来:“微言,你了解我,我绝不会做这种事!当年我们就是因为这个吵的架,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所有证据都指向你!”林微言的声音带着哭腔,“大学时社团经费丢失,现在造假作坊的线索,甚至连李师傅都说不清当年是谁害了他!”她后退一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沈知行,我真的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说完,她转身跑回病房,留下沈知行和陆则愣在原地。楼梯间的窗户没关,秋风夹杂着雨水灌进来,吹得沈知行浑身冰凉。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竹编袋,里面的证据仿佛突然失去了意义。如果连最想证明的人都不相信他,这一切还有什么用?

  陆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灰心,微言只是太激动了。她最近压力太大,又收到那么多匿名威胁,难免会怀疑。”他叹了口气,“我会想办法让她冷静下来,你先把剩下的证据整理好,我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才能推翻苏家的阴谋。”

  沈知行点点头,心里却充满了无力感。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连绵的秋雨,青川的山峦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就像他和林微言之间忽远忽近的距离。口袋里的竹编书签硌着胸口,提醒着他“守真”二字的分量。无论多难,他都要坚持下去,不仅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更为了找回那份被误解尘封的信任。

  医院的闹剧过后,沈知行回到工坊时已是深夜。秋雨敲打着天窗,发出单调的声响,工坊里一片漆黑,只有工作台旁的星图模型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他疲惫地坐在竹椅上,将竹编袋里的证据一一摊开,在昏暗的台灯光线下重新梳理。

  最关键的送货单、老王的日记、银行转账记录、仿冒品照片……这些零散的证据像杂乱的竹篾,需要找到合适的编织方式才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沈知行拿出那个竹编封面的笔记本,开始逐笔记录,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工坊里显得格外清晰。

  写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李师傅住院前赶制的那些竹编灯笼。灯笼上的“月光纹”有细微的变形,当时他以为是老人中风后手不稳,现在想来或许是刻意留下的记号。沈知行立刻翻出手机里拍摄的灯笼照片,放大后发现变形的纹路恰好组成了几个数字:15-07-23。

  “这是日期?”沈知行喃喃自语,这个日期正好是当年造假作坊被曝光的日子。他突然意识到,李师傅很可能早就知道真相,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留下线索。老人在直播里说的那句“竹编就像感情,断了还能接起来”,或许不仅是在安慰林微言,更是在暗示他们可以找到解开误会的方法。

  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过天窗洒在星图模型上。沈知行看着模型上北极星的空缺,突然有了主意。他找出当年和林微言一起制作的星图模型设计图,那是用透明竹篾纸绘制的,上面有两人无数次修改的痕迹。他将设计图放在最新的证据上,发现设计图的角落有个微小的标记,和苏家送货单上的水印图案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沈知行恍然大悟,当年苏曼琪就是通过修改设计图上的标记,让造假作坊能精准模仿他的风格。而林微言看到的被篡改的经费记录,很可能也是用同样的手法伪造的。这就是为什么所有证据都若即若离地指向他,却又没有直接证据。

  凌晨时分,沈知行终于整理好所有证据,形成了完整的时间线和证据链。他将关键证据扫描存档,一份存入 U盘,一份打印出来放进竹编袋。做完这一切,他走到窗边,看到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雨后的天空格外清澈,几颗早亮的星星还挂在天边。

  沈知行决定去苏家的非遗成果展现场,他要在所有人面前揭露真相。他仔细检查了一遍准备带去的证据,最后将那个刻着“守真”的竹编书签也放进袋里。无论林微言是否相信他,他都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就像父亲教他的那样,编竹编要用心,做人更要守真。

  出发前,沈知行最后看了一眼工坊。工作台旁的星图模型在晨光中完整了许多,他连夜补编了北极星的位置,用特殊处理过的竹篾制成,在光线下会发出淡淡的荧光。就像他心中的希望,即使在最黑暗的夜晚,也从未完全熄灭。

  锁好工坊门时,沈知行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竹编灯笼,是张大爷悄悄挂上去的。灯笼里放着个小小的 LEd灯,发出温暖的光芒,照亮了门前的小路。他提着灯笼走在清晨的薄雾中,灯笼的光晕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影,像在为他指引方向。

  沈知行知道前路依然艰难,苏家在青川势力庞大,还有出版社撑腰,揭露真相的过程可能会充满危险。但他并不害怕,因为他手中有确凿的证据,心中有坚守的信念,还有那些默默支持他的人们。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明白,解开误解的关键不在于别人是否相信,而在于自己是否有勇气坚持真相。

  灯笼的光芒穿过薄雾,照亮了前方的路。沈知行握紧手中的竹编袋,步伐坚定地向县城走去。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也不知道能否得到林微言的谅解,但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正确的事,一件对得起父亲、对得起青川竹编、也对得起那段被误解的青春岁月的事。

  沈知行抵达县城文化广场时,苏家的非遗成果展已经布置妥当。巨大的彩虹门上书“传承非遗文化,助力乡村振兴”,几个穿着传统服饰的姑娘正在排练舞蹈,舞台背景板上投影着苏曼琪与各种竹编作品的合影,其中不少明显是仿冒沈知行和李师傅的风格。

  广场周围摆满了展销摊位,大多挂着“非遗传承”的牌子,卖的却是粗制滥造的竹编工艺品。沈知行走到一个摊位前,拿起一个竹篮翻看,发现篮底的“团圆结”编得歪歪扭扭,竹篾边缘还有毛刺,显然是机器批量生产的劣质品。

  “先生要买竹编吗?这可是正宗的青川手艺。”摊主热情地推销,“今天苏总搞活动,买满一百送非遗证书呢!”

  沈知行强压怒火:“这也能叫非遗?你们知道真正的青川竹编要经过多少道工序吗?”

  摊主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捣乱的吧!”他警惕地打量着沈知行,“我看你面生得很,不是本地的吧?”

  就在这时,沈知行看到周明陪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进展区,其中一个正是江南文化出版社的社长。他们谈笑风生,对那些劣质竹编赞不绝口,仿佛真的在欣赏艺术品。沈知行拿出手机悄悄拍摄,镜头里周明的手指在一个仿冒李师傅风格的灯笼上划过,对社长说:“这就是我们要重点推广的非遗项目,既有传统特色,又有市场潜力。”

  沈知行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上前揭穿,却被两个保安拦住了:“先生,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我是来反映情况的,你们的展品有问题。”沈知行试图推开保安,却被他们死死按住。

  “没有邀请函不能进去!”保安态度强硬,“再闹事我们就报警了!”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对着沈知行指指点点。沈知行看到苏曼琪站在舞台侧面,正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她身边站着林微言,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被保安围住的沈知行,却没有上前帮忙。

  “微言!你看这个!”沈知行挣扎着举起手中的竹编袋,“我有证据证明这些都是假货,是苏家在败坏青川竹编的名声!”

  林微言犹豫了一下,刚想上前,就被周明拉住了:“林小姐,别被疯子误导,这个人早就被列入非遗保护黑名单了。”他对保安使了个眼色,“把他带走,别影响了领导参观。”

  保安将沈知行拖出广场,粗暴地推到路边。竹编袋掉在地上,里面的证据散落出来,被风吹得四处飘散。沈知行慌忙去捡,却眼睁睁看着几张关键单据被驶过的汽车碾碎。他跪在地上,看着那些来之不易的证据变成废纸,心里充满了无力感。

  广场上传来领导剪彩的掌声和欢呼声,与沈知行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他抬头望去,看到林微言站在舞台边缘,目光投向他这边,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沈知行知道,在没有更有力证据的情况下,她很难相信自己,更难对抗出版社和苏家的压力。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沈知行身边,是张大爷。老人默默地帮他捡起散落的纸张,叹了口气:“小沈,别灰心。公道自在人心,就算今天不行,还有明天。”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老王连夜找到的,当年苏家伪造你爹签名的样本,或许能帮上忙。”

  沈知行接过油纸包,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纸张,上面有明显的签名比对痕迹,证明苏家确实伪造过文件。这虽然不是直接证据,却能证明苏家有伪造证据的前科。

  “谢谢张大爷。”沈知行将新证据小心翼翼地收好,心里重新燃起希望。他知道,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能揭开真相。

  广场上的音乐声和笑声远远传来,显得格外刺耳。沈知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热闹的非遗成果展。他知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前路依然充满未知和艰难,但他不会退缩。因为他守护的不仅是自己的清白,更是青川竹编的尊严,是父亲和李师傅这样的老匠人毕生坚守的信念。

  沈知行转身离开广场,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他没有回家,而是径直走向县文化馆,他要将所有证据交给文化部门,即使孤证难鸣,也要让真相有被看见的机会。手中的竹编袋虽然空了不少,却感觉比之前更加沉重,因为里面装着的不仅是证据,更是无数匠人未说出口的期盼。

  沈知行从文化馆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工作人员收下了他的证据,却只是敷衍地说会调查,眼神里的怀疑显而易见。沈知行知道,没有更权威的证人或铁证,这些证据很难撼动苏家在青川的地位。

  路过融媒体工作室楼下时,沈知行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上去。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微言,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继续解释。手机里依然没有她的消息,那个“守真”书签的照片还停留在未读状态,像一个无声的拒绝。

  回到工坊时,沈知行发现门缝里塞着一张纸条,是陆则留的:“微言动摇了,她偷偷拷贝了周明的电脑,但被发现了,现在被出版社暂停职务。小心苏家报复。”纸条末尾画了个简单的竹编纹样,是他和林微言当年发明的密码,意思是“相信我”。

  沈知行的心猛地一紧,既担心林微言的处境,又为她的转变感到一丝希望。他走到工作台前,看着那个已经完成的星图模型,北极星的位置在灯光下闪着微光。他突然有了主意,拿出工具开始制作一个特殊的竹编筒,这是青川老匠人用来传递重要信息的方式,防水防火,还能保护里面的东西不被损坏。

  沈知行编得格外认真,每个竹篾的交错都恰到好处,就像在编织一个希望。他将所有证据的复印件仔细叠好,放进竹编筒里,最后放入那个刻着“守真”的竹编书签。他想,即使林微言现在不相信他,总有一天会看到这些证据,会明白他的坚持。

  编完竹编筒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沈知行带着竹编筒来到融媒体工作室楼下,犹豫再三,将它交给了门卫:“麻烦您转交给林微言小姐,非常重要。”他没有留名字,只在竹编筒上刻了个小小的星图标记,那是他和林微言的秘密记号。

  离开工作室后,沈知行没有回工坊,而是去了医院看望李师傅。老人已经清醒过来,虽然不能说话,却能用眼神交流。看到沈知行,李师傅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缓缓抬起手,指向窗外的竹林。

  沈知行明白了老人的意思,凑近他耳边轻声说:“李师傅,您放心,我不会放弃的。青川竹编不会就这样被毁掉,您的手艺,我爹的手艺,都会传下去。”

  李师傅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缓缓闭上眼睛,像是放下了心中的重担。沈知行知道,老人是在鼓励他坚持下去,即使前路艰难,也要守住这份传统技艺的初心。

  走出医院,沈知行看到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横跨在青川的山峦之上。雨后的阳光格外明媚,照亮了远处的竹林,也照亮了他脚下的路。他不知道林微言是否会收到那个竹编筒,不知道自己收集的证据能否最终揭开真相,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向林微言解释清楚当年的误会。

  但沈知行并不迷茫,也不害怕。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做正确的事,在守护值得守护的东西。就像青川的竹编技艺,经历过风雨洗礼,才能变得更加坚韧。那些被误解的岁月,那些艰难的寻找,终会像竹编上的纹路,虽然留下痕迹,却让整体更加牢固。

  沈知行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工坊走去。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要整理更多证据,要联系更多老匠人,要准备迎接苏家可能的报复。但他不再孤单,因为他知道,在某个地方,有人也在为同样的信念而努力,就像竹编筒里的心灯,即使在黑暗中,也从未熄灭。

  工坊的灯光在远处亮着,像一座灯塔指引着方向。沈知行加快脚步,他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挑战,只要坚守初心,守住“真”,就一定能等到云开雾散的那一天。而那个装满证据和期盼的竹编筒,正静静地等待着被打开的时刻,等待着解开所有误解,让真相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