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步步为营-《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

  正犹豫间,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两个穿着南辰军旧甲的士兵跌跌撞撞跑出来,看到北狄骑兵,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东边的山谷跑。

  “在那儿!”

  骑兵们立刻兴奋起来。

  百夫长却按住刀柄。

  “别追。”

  他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总觉得不对劲。

  南辰王军的士兵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但转念一想,假图上的“小队”本就该是分散的,慌不择路也正常。

  他勒转马头。

  “回去报信,就说墨山关密林里确实有小队,人数不多,看着很慌乱。”

  与此同时,望月谷的北狄哨探正趴在谷口的巨石后张望。

  白天看到的稻草人还立在谷里,一动不动。

  他耐着性子等到天黑,悄悄摸进去,却发现稻草人都不见了,谷里空无一人。

  “奇怪。”

  哨探皱眉。

  “难道真没兵?可去年明明有伏兵……”

  他摸不清头绪,只能回去报信。

  “望月谷白天有兵,晚上没人,像是故意布置的。”

  而浣溪河的北狄士兵更困惑。

  他们摸了半天,只摸到几根一折就断的木头桩子,测水深的士兵也回来报。

  “最深的地方才到腰,根本藏不了小船。”

  “图上不是说‘水深三尺,可藏小船’吗?”

  领头的士兵骂了句。

  “这分明是假的!”

  三支队伍的消息传回北狄主营时,耶律洪正在灯下重看那张布防图。

  听完汇报,他指尖在图上敲击的速度更快了。

  “墨山关有小队,却很慌乱;望月谷时有时无;浣溪河的暗桩是假的……”

  他喃喃自语,忽然冷笑。

  “周生辰这是故意露些破绽,让我觉得‘图有真有假’?”

  骨里朵凑过来。

  “将军,依我看,墨山关是真的,浣溪河是假的。咱们不如集中兵力打墨山关,先撕开个口子!”

  耶律洪摇头,

  “没那么简单。他让墨山关的小队‘慌乱’,说不定是想引咱们去追,然后设伏。”

  他看向帐外,夜色已深,西洲的方向一片寂静,反而让人心里发毛。

  “再派一队人去墨山关,这次带些俘虏去。就说是从西洲抓的百姓,让他们去密林里喊话,看看里面的人会不会出来救人。”

  耶律洪沉声道。

  “周生辰最护着百姓,要是里面真有他的兵,定会忍不住。”

  骨里朵眼睛一亮。

  “这招好!要是没动静,就说明图是假的;要是有动静,就知道他们的底细了!”

  而西洲主城的布防司里,周生辰刚收到墨山关的回报,得知北狄果然被“慌乱的小队”骗了,正和萧宴说话,忽然又有传令兵进来。

  “将军,北狄又派了一队人去墨山关,还带了些俘虏,说是要去密林前喊话!”

  周生辰和萧宴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了然。

  “看来耶律洪还是不信。”

  萧宴转着菩提子。

  “想用百姓逼你露破绽。”

  周生辰指尖在沙盘上点了点。

  “传令墨山关的伏兵,不管外面怎么喊,都不许动。”

  他看向漼风。

  “暗桩的事,再加紧些。我们多一分准备,回西洲的日子,就早一分。”

  漼风重重点头,握紧了长枪。

  “我这就去。”

  帐外的风渐起,吹动着角楼的旗帜。

  北狄的试探还在继续,而西洲的暗桩正趁着夜色加紧布置。

  这场围绕着一张假布防图的较量,每一步都连着故土与归期。

  耶律洪的疑心与试探,周生辰的步步为营,都在这夜色里悄然推进,只待尘埃落定那日,能踏平前路,迎回故人,共归西洲。

  墨山关的密林在月色下泛着冷光,北狄的第二队人马带着十几个俘虏抵达时,晨露刚打湿了草叶。

  俘虏们被反剪着双手,脖子上架着弯刀,一个个面黄肌瘦,看着倒真像西洲逃难的百姓。

  “都给我喊!”

  领头的千夫长踹了个老汉一脚。

  “就说家里还有老小,求南辰王军的爷们出来搭救!”

  老汉踉跄着站稳,望着黑沉沉的密林,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响。

  他本是北狄牧民,被骨里朵的人抓来充数,连西洲话都说不利索,只能胡乱喊着“救命”,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

  密林深处,南辰军的伏兵正贴着树干屏息凝神。

  带队的偏将握紧刀柄,指节泛白。

  他认得那老汉腕上的银镯子,是北狄牧民常戴的样式,哪是什么西洲百姓?

  可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帐下的新兵还是忍不住动了动。

  “别动。”

  偏将低声喝止。

  “将军有令,谁妄动就军法处置。”

  他瞥向旁边的少年兵,那孩子才十五岁,是去年从西洲逃难来的,此刻眼里已经蓄了泪。

  帐外的哭喊持续了半个时辰,千夫长见密林里毫无动静,有些不耐烦。

  “放箭!往林子里射!”

  箭矢破空的声响惊起一群夜鸟,千夫长盯着箭落的方向,忽然冷笑。

  “果然是假的。周生辰要是真在里面,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百姓’被射杀?”

  他转身要走,却见一个俘虏忽然挣脱绳索,疯了似的往密林里冲。

  “阿弟!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是你哥啊!”

  这一喊,连偏将都愣住了。

  那俘虏喊的竟是西洲方言,语气里的急切不似作伪。

  少年兵猛地抬头,眼里的泪“啪嗒”掉在甲胄上。

  那声音,像极了三年前被北狄掳走的哥哥。

  “将军……”

  少年兵攥紧弓箭,指尖都在抖。

  偏将心里一沉,这出戏唱得太真,连他都有些恍惚。

  正犹豫间,却见那冲过来的俘虏脚下一个趔趄,露出了靴底的北狄狼纹。

  那是北狄士兵的制式军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