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耶律洪上钩-《周生如故之南辰时宜》

  “假的!”

  偏将低喝。

  “他腰里藏着短刀!”

  话音未落,那俘虏果然抽出刀,狞笑着扑向密林。

  偏将抬手一箭,正中他肩头。

  俘虏惨叫着倒地,千夫长见状,知道再演下去也没用,骂了句“晦气”,带着人撤了。

  密林里终于安静下来,少年兵望着俘虏被拖走的方向,忽然蹲在地上哭了。

  偏将拍了拍他的背,望向西洲主城的方向。

  将军说得对,打仗就是演戏,可这戏里掺的血泪,谁看了能不动容?

  消息传回北狄主营时,耶律洪正在吃早饭。

  听千夫长说密林里毫无动静,他把羊骨往盘里一扔。

  “周生辰倒是狠得下心。”

  骨里朵嚼着羊肉。

  “依我看,那图就是假的!墨山关根本没兵,他故意让咱们在这儿耗着!”

  “耗着?”

  耶律洪冷笑。

  “他巴不得咱们耗着。等咱们回过神,浣溪河的暗桩早换了真的,望月谷的滚石阵也备齐了。”

  他忽然起身。

  “传令下去,明日拂晓,兵分三路——”

  他指向沙盘。

  “骨里朵带五千骑兵攻墨山关,不用真打,就围着密林射箭,把动静闹大;另一队去浣溪河,假装要搭桥渡河;我带主力去望月谷,看看那空谷里到底藏着什么。”

  骨里朵眼睛一亮。

  “将军是想声东击西?”

  “是声东击西,也不是。”

  耶律洪指尖点在望月谷。

  “周生辰把望月谷画得最假,反而可能藏着真东西。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谷里埋了多少伏兵。”

  而此时的西洲布防司,周生辰刚收到墨山关的密报。

  听完偏将的汇报,他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圈。

  “耶律洪这是逼我露出底牌。”

  萧宴凑过来。

  “他要攻望月谷?”

  “十有八九。”

  周生辰在望月谷的位置画了个箭头。

  “他故意让骨里朵去墨山关造势,其实是想趁机摸望月谷的底。”

  他看向漼风。

  “滚石阵的机关都备好了?”

  漼风点头。

  “谷口的巨石下藏了二十根机括,只要他们踏入谷中三步,石头就会滚下来,正好堵死退路。”

  他顿了顿。

  “只是谷里的伏兵只有五百,会不会太少?”

  “够了。”

  周生辰摇头。

  “耶律洪多疑,见谷口有伏兵,定会以为里面是圈套,反而不敢深入。”

  他看向卫凛。

  “让浣溪河的水鬼营今夜就把木头桩子换成三棱桩,再往河里投些水草。看着浅,底下全是淤泥,战马踩进去就拔不出来。”

  “明白。”

  布置完防务,天已微亮。

  周生辰走到帐外,望着东边的天际线。漼风跟出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

  “厨房刚烤的胡饼,还热着。”

  周生辰接过咬了一口,忽然想起时宜信里写的。

  “漼府的厨子新做了椒盐胡饼,比西洲的多放了芝麻,可惜不能寄给师父。”

  他嘴角弯了弯,眼里的疲惫淡了些。

  “师父在想时宜?”

  漼风望着他。

  “昨夜我收到家书,说时宜跟着舅母去城郊的慈安寺上香了,为西洲的将士祈福。皇后还特意赐了平安符,让她亲手挂在佛前。”

  周生辰心里一暖。

  “她总记挂着这些。”

  “等打退了北狄,咱们就去接她。”

  漼风望着远处的烽火台。

  “到时候让她尝尝我新酿的梅子酒,去年埋在桃树下的,现在该正好。”

  周生辰没说话,只是把胡饼纸叠得整整齐齐。

  他知道,这场仗不仅是为了西洲的防务,更是为了让远方的人能安心等待,等到来年春天,能踏踏实实地走在西洲的桃花路上。

  次日拂晓,北狄的三路兵马果然如周生辰所料而动。

  骨里朵在墨山关放起冲天火箭,喊杀声震得山谷都在响。

  浣溪河的北狄士兵忙着砍树搭桥,河面上飘满了浮木。

  而耶律洪亲率的主力,则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望月谷。

  谷口静悄悄的,连个哨兵都没有。

  耶律洪勒住马,望着空谷里的薄雾,忽然觉得不对劲。

  太安静了,安静得像座坟墓。

  “派十个人进去探路。”

  他沉声道。

  十个北狄士兵小心翼翼地踏入谷中,脚刚落地,就听“轰隆”一声巨响,谷口的巨石滚滚而下,瞬间堵死了退路。

  紧接着,两侧的山崖上滚下无数火球,谷里的干草瞬间燃起大火。

  “中计了!”

  耶律洪怒吼。

  “撤军!快撤军!”

  可已经晚了。

  谷里的伏兵虽少,却借着火势四处放箭,北狄士兵挤在狭窄的谷中,根本施展不开。

  耶律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兵被火球吞没,忽然想起十年前在西洲,周生辰曾对他说。

  “打仗不在于人多,在于让敌人走进你画的圈。”

  那时他只当是少年狂言,此刻才明白,自己早已一步步踏入周生辰布下的圈。

  当望月谷的火光映红天际时,墨山关的骨里朵正打得兴起,忽然接到耶律洪的传令。

  “撤军!”

  他愣了愣,望着毫无动静的密林,忽然反应过来。

  自己从头到尾,都在替周生辰演戏。

  而浣溪河的北狄士兵更惨,刚搭好一半的桥忽然塌了,战马踩进淤泥里嘶鸣不止。

  水鬼营趁机从水下杀出,三棱桩刺穿了不少士兵的腿,河里瞬间浮起一片血色。

  夕阳西下时,北狄的残兵终于退回主营。

  耶律洪看着帐前的伤亡名单,手抖得握不住笔。

  骨里朵浑身是伤地闯进来。

  “将军,咱们撤吧!再打下去,弟兄们都要折在这儿了!”

  耶律洪没说话,只是拿起那张布防图,忽然狠狠撕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周生辰哪是要他信这图,是要他在“信与不信”之间耗尽兵力,耗尽时间。

  而西洲主城里,周生辰正站在沙盘前,看着卫凛把代表北狄的黑旗一一拔掉。

  萧宴走进来,手里拿着时宜的新信。

  “刚到的,说皇后赏了她一架古琴,是前朝的珍品。”

  周生辰拆开信,见上面写着。

  “听闻北狄已退,必定劳心。待中州事了,十一想回西洲,看师父练兵,听军营的号角声。”

  他指尖抚过“回西洲”三个字,忽然抬头望向窗外。

  暮色里,西洲的城墙泛着暖光,像是在静静等待归人。

  “快了。”

  他轻声说,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远方的人。

  帐外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漼风正在点烽火台的平安火,火光升起时,连天边的晚霞都温柔了许多。

  这场围绕着假布防图的较量,终究以周生辰的胜局落幕。

  而属于他们的归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