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戏子你别跑,少帅知错了1-《死遁后男主黑化成反派了》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广福楼内座无虚席。

  方子围坐在二楼包厢,指尖轻轻叩着鎏金栏杆,神色倦怠。

  他今日被几个同僚硬拉来听戏,对咿咿呀呀的唱腔提不起半分兴致,只等着敷衍半场便寻个由头离开。

  “少帅,这戏班子可是北平近来最红的,尤其是那骆派青衣季凛,听说连上海滩的杨老板都专程来捧过场。”

  副官赵诚凑近低声道。

  方子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台下乌泱泱的人头,兴致缺缺。

  ——直到锣鼓声骤起,幕布一掀。

  台上人一袭月白戏服,水袖如云,点翠头面在灯下泛着幽蓝的光。

  他尚未开腔,只一个转身,眼波流转间,方子围的呼吸便滞了一瞬。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

  那嗓音清冷如碎玉落盘,尾音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颤,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方子围原本懒散搭在椅背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再未从台上移开半分。

  虞姬拔剑自刎时,眼尾洇出一抹红,泪珠将落未落。

  方子围不自觉地倾身向前,仿佛这样就能接住那滴泪。

  戏终,满堂喝彩。

  方子围仍坐着未动,直到台下人潮散去,他才缓缓收回目光,嗓音低哑:“去查。”

  赵诚一愣:“少帅要查什么?”

  “他的一切。”

  方子围站起身,军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眼底暗色翻涌,“喜好、习惯、平日往来——今晚我就要。”

  后台。

  季凛卸了妆,正用湿帕子擦拭脖颈间的脂粉。

  铜镜里映出他清瘦的轮廓,眉目如画,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冷。

  “季老板,今日这出《霸王别姬》真是绝了!”

  老板笑眯眯地凑过来,“方才李署长还派人来问,明日可否去他府上唱堂会?”

  季凛微微蹙眉,尚未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小厮捧着大束白海棠匆匆跑进来,花瓣上还沾着夜露。

  “季老板,有人送花来,说是……仰慕您的戏。”

  季凛一怔。

  那花束间夹着一张素白卡片,上头一行瘦金小楷:

  “一曲清歌,魂梦俱倾。”

  没有落款。

  班主眼睛一亮:“哎哟,这可是稀罕物!这季节的白海棠,怕是整个北平都找不出几枝——”

  季凛轻轻抚过花瓣,指尖沾上一点凉意。

  他抬眸望向门外昏黄的走廊,那里空无一人,唯有穿堂风掠过,带起一阵淡淡的花香。

  当夜,方宅。

  方子围靠在书房软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

  赵诚垂首立在一旁,低声汇报:

  “季凛,苏州人,自幼学戏,性子冷清,不喜交际。平日除了登台,大多闭门练功,连应酬都极少去。”

  “不过……”赵诚犹豫一瞬,“警备厅的陈处长似乎对他有些心思,上月还强行请他去府上唱过堂会。”

  “咔嚓”一声,白玉扳指在方子围指间裂开一道细纹。

  他漫不经心地将扳指丢进抽屉,起身整了整袖口:“明日去备一份礼。”

  “师座要送什么?”

  方子围望向窗外月色,眼底浮起一丝温柔笑意:

  “他既爱海棠,就送他一株活的。”

  次日清晨,庆和班后院。

  季凛推开房门,一株垂丝海棠静静立在阶前,根系裹着新鲜泥土,花苞累累,如雪缀枝头。

  树下搁着张花笺,墨迹未干:

  “愿君如海棠,岁岁常相见。”

  依旧没有署名。

  季凛怔然伸手,一滴晨露恰好坠在他掌心,凉得惊心。

  莫长歌跌跌撞撞冲进后院时,季凛正望着那株海棠出神。

  “师兄!不好了——”莫长歌脸色煞白,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胜龙会的人把戏班围了!”

  季凛眸光一凛,快步往前院赶去。

  院内早已乱作一团。

  十几个黑衣短打的帮派弟子堵在门口,为首的曹裕泰一身锦缎长衫,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房契,正冷笑着环视众人。

  “季老板,可算出来了。”

  曹裕泰抖了抖房契,“你们的师傅何纪培欠了我三千两白银,这院子抵了一千两,剩下的两千两……打算怎么还?”

  戏班里的师弟妹们面色惶然,年纪最小的云笙已经红了眼眶。

  莫长歌咬牙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就找何纪培,我们哪来的钱?”

  “少废话!”

  曹裕泰一脚踹翻院中的花盆,“那老东西早跑没影了,我不找你们找谁?”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季凛脸上,“今天要是还不上钱,就拿人抵债。”

  几个帮众狞笑着上前,伸手就去拽云笙的胳膊。

  小姑娘吓得尖叫一声,戏班里的武生们立刻抄起棍棒挡在前头,两方推搡间,眼看就要打起来——

  “长歌。”

  季凛突然开口,让所有人都静了一瞬,“去把我房里的匣子拿来。”

  莫长歌猛地扭头:“师兄!那可是你——”

  “快去。”

  片刻后,莫长歌捧来一只乌木匣子。

  季凛接过,径直递给曹裕泰:“这里有三百四十两,你先拿着。”

  曹裕泰掀开匣盖瞥了一眼,嗤笑出声:“就这么点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他一挥手,帮众们再次逼近,“给我把人带走!”

  云笙被扯得一个踉跄,季凛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袖中暗藏的匕首已然滑至掌心

  “嘀——!”

  尖锐的哨声骤然划破空气。

  五六名巡捕冲进院子,为首的探长面色冷峻:“怎么回事?”

  曹裕泰立刻举起双手,变脸似地堆起笑:“哎哟,陈探长!我可没闹事啊,是他们欠钱不还……”

  陈探长扫了一眼院中狼藉,目光在季凛脸上停留片刻,淡淡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聚众斗殴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转向曹裕泰,“给你三天时间走正规程序,再让我看见你私闯民宅……”

  “是是是!”

  曹裕泰点头哈腰地后退,临走前却凑到季凛耳边阴恻恻道,“季老板,咱们……后会有期。”

  季凛站在广福楼的后台,手中握着那份刚签下的五年戏约,纸张在他指尖下微微发凉。

  五年。

  他将自己最盛年的时光全部押在了这张纸上,换来的不过是两千两银子——

  刚刚够填上胜龙会的债,却填不上他心里那个越来越深的窟窿。

  值得吗?

  他盯着契约上自己的名字,墨迹还未干透,像是随时能被抹去一般。

  可他知道,这笔落下,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可若不签,师弟妹们怎么办?

  戏班散了,他们能去哪儿?

  他闭了闭眼,将契约折好,收进袖中。

  ……值得。

  回到戏班时,院子里一片狼藉。

  师弟妹们垂头丧气地收拾着行囊,有人低声啜泣,有人沉默地叠着戏服,像是要把这最后一点念想也收进包袱里带走。

  云笙抱着褪色的戏服,眼眶通红地抬头看他。

  “师兄……没了戏班,我们要去哪儿?”

  她的声音发颤,像是怕极了,却又不敢大声哭出来。

  季凛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了一下。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放得很轻:“别怕,师兄会想办法。”

  ——可他能想什么办法?

  胜龙会的债还清了,可剩下的一百两银子,连租个像样的院子都勉强,更别提养活这一大家子人。

  莫长歌蹲在墙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实在不行,咱们去天津投奔刘家班……”

  季凛没说话。

  他知道莫长歌只是在逞强——刘家班和他们素无交情,怎么可能收留这么多人?

  更何况,他们这一走,就等于彻底散了。

  不行。

  他不能让他们流落街头。

  他攥紧了袖中的银票,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债已经还清了,大家先安心住着,三日内,我会找到新住处。”

  第二日,季凛去了隆昌房屋中介。

  柜台后的老徐正打着算盘。

  季凛将钱袋放在桌上,声音很淡:“四百两,要能住十五人,最好带练功的场子。”

  老徐掀开钱袋瞅了眼,突然压低声音:“巧了!今早刚有个急租的——西城水磨胡同三进院,原先是杨参议的外宅,家具齐全,月租五十两。”

  季凛指尖一顿。

  这样的宅子,平日少说也要一百两一月,怎会突然低价急租?

  他抬眸看向老徐:“宅子干净吗?”

  老徐左右张望,声音更低:“听说杨参议得罪了人,急着离京……但宅子绝对没问题,您要是现在定,我还能压到四十两一月!”

  季凛沉默了一瞬。

  太巧了。

  可眼下,他别无选择。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将钱袋推了过去。

  “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