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苍云古道险与各方脉络显-《平凡青云路》

  (庚子年季夏)

  车队改道西行,踏上苍云古道。与之前南下的平坦官道相比,这条古道显然荒废许久,路面坑洼不平,仅容两辆马车勉强并行,两侧是愈发陡峭的山崖和茂密的原始森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叶气息和山野的沉寂。

  州兵们打起精神,前锋斥候放出更远,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地形。气氛不可避免地再次紧张起来。即便是普通护卫也能感觉到,这条路上恐怕不太平。

  马车颠簸,朱福友却依旧沉浸在修炼与思索之中。郑老的来信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头,漾开层层涟漪。青州的暗流、未知的时疫、还有前方可能出现的山匪……这一切都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复杂与危险绝非青州一隅,而是整个大陆格局的缩影。

  他细细回味着野猿谷中的经历,那些短暂交集又各奔东西的势力与人物,其背后的脉络逐渐清晰:

  朝廷与官府(以崔弘舟、李韬为代表): 看似维持秩序、保护地方的权威力量,实则对“星殒核心”这类超凡力量充满警惕与掌控欲。崔刺史老谋深算,李韬精明干练,代表的是世俗王朝对不可控力量的天然戒备与利用心态。他们与江湖门派的关系微妙,既依赖其处理某些超常事件,又时刻提防其坐大威胁统治。此次派兵护送,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七星剑派(于澈为代表): 正统名门大派,门风冷峻,追求剑道极致与力量纯粹,注重规矩与秩序。他们对“星殒核心”的态度更倾向于“消除隐患”,维护某种意义上的“天道平衡”,对权力和利益的欲望相对淡薄,但极其重视宗门声誉和武道探索。于澈其人,冷傲寡言,却原则性强,是可敬但不易亲近的盟友。

  药王帮(木易、木婉清、石岩为代表): 亦医亦武,精通药毒,更侧重于对未知事物的研究探索与实用价值开发。木易老者经验丰富,心怀仁术却也深谙世故;木婉清灵动好奇,天赋异禀;石岩沉稳可靠。他们对“星殒核心”的兴趣在于其蕴含的奇异药性/毒性以及可能带来的医学突破,相对中立,更愿意合作与研究。

  百炼宗(石猛为代表): 崇尚力量与锻造,性格直率甚至暴躁,对稀有材料和能量源有着近乎本能的渴望。石猛看似莽撞,却也粗中有细,讲义气,对认可的人会尽力维护。他们对“星殒核心”的渴望最为直接,但也深知其危险,处于一种既想要又怕烫手的矛盾中。

  狂刀门(厉狂屠为代表): 功法刚猛,性情豪爽(或暴躁),行事直接,多以个人喜恶为准,对阴谋诡计不屑一顾。厉狂屠实力强横,是打破僵局的关键变量,但其立场不稳定,可能因一时意气而改变态度。他们对“星殒核心”本身兴趣不大,更热衷于战斗和“凑热闹”。

  玉清观(清虚道人为代表): 道门正宗,擅长阵法符箓,秉持自然无为却又心怀苍生。清虚道人修为高深,处事公允,提出的方案往往最为稳妥,是各方都能接受的调停者。他们对“星殒核心”的态度是“疏导”与“化解”,倾向于用柔和持久的方式处理问题。

  黑水帮(张新泉为代表): 地方帮派,根基在青州,擅长钻营与灰色地带操作。张新泉笑里藏刀,野心勃勃,善于借势与制造混乱从中渔利。他对“星殒核心”的渴望带着极强的权力欲和投机心理,是最不稳定、最可能暗中搞事的因素。他与官府的勾结与博弈,与孙海兵的冲突,构成了青州本土的暗线。

  幽冥宗(幽骸尊者为代表): 神秘邪派,功法诡异阴毒,行事狠辣,目的明确。他们对“星殒核心”(圣晶)和“源初之钥”有着超乎寻常的了解和渴望,其背后似乎隐藏着更深的阴谋和更庞大的组织体系,是明确的敌对势力。

  影踪派(被灭口俘虏为代表): 拿钱办事的暗杀组织或隐秘门派,行动诡秘,手段毒辣,似乎是幽冥宗的外围或合作者?其存在暗示着围绕“星殒核心”的争夺有着更复杂的背景。

  而这些势力,又大致可划分为几个阵营:

  · 秩序中立派(倾向于稳定/研究): 朝廷官府、七星剑派、药王帮、玉清观。他们之间也有分歧,但大体愿意在规则内解决问题。

  · 混乱争夺派(倾向于夺取/利用): 黑水帮(投机)、幽冥宗(敌对)、影踪派(爪牙)。他们是麻烦的主要制造者。

  · 变量派: 狂刀门(随性)、百炼宗(直率渴望)。他们的立场可能摇摆,影响局势天平。

  至于朱福友自己,目前无疑被归为“药王帮-林家”关联的阵营,但他身怀的秘密和“源初之钥”,注定了他无法完全属于任何一方,未来必将走出自己的道路。小石头是他的第一个“赋能”尝试对象,也是他最亲近的人。

  林荣锦代表的江南林家,则是庞大的商业势力,富可敌国,与各地官府、江湖门派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情报网络发达,但其核心是商业利益和家族安全,并非武力争夺。

  理清了这些脉络,朱福友对眼前的处境有了更深的认知。车队本身就是一个微缩的江湖,汇聚了官府(州兵、李韬)、商业家族(林家)、江湖门派(药王帮关联的朱福友)、以及潜在的麻烦(星殒核心的秘密)。

  “落霞隘口……山匪……”朱福友沉吟着。这所谓的“山匪”,真的只是普通的剪径毛贼吗?在这条敏感的时间、敏感的路线上,会不会有其他势力假借山匪之名行事?

  数日后,车队深入苍云古道腹地。山势愈发险峻,古木参天,遮天蔽日,道路也更加难行。

  这日午后,天空忽然阴沉下来,闷雷滚滚,山雨欲来。

  李韬看了看天色,下令道:“加快速度!前方应有废弃的驿亭可避雨!注意警戒!”

  车队加快速度,在蜿蜒的山道上艰难前行。

  突然! “咻!啪!”

  前方山崖上一支响箭尖啸着射入车队前方的路面!

  紧接着,两侧山林中响起一片呐喊声,数十名穿着杂乱、手持兵刃、面带凶悍之色的大汉涌了出来,堵住了去路。为首的是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独眼的壮汉,扛着一把鬼头大刀,声如破锣:“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车马货物留下,饶你们不死!”

  果然是山匪!

  州兵队正立刻拔刀,厉声喝道:“青州府守备军奉命护送!尔等草寇,速速退散,否则格杀勿论!”

  那独眼匪首闻言,非但不惧,反而哈哈大笑:“官兵?吓唬谁呢!这荒山野岭,杀了你们,谁知道是老子干的?弟兄们,上!抢了这批肥羊,够快活半年了!”

  匪众们嗷嗷叫着冲了上来,显然是一群亡命之徒。

  “结阵!迎敌!”州兵队正经验丰富,立刻指挥士兵结成一个防御圆阵,将马车护在中央,长枪如林对外。

  战斗瞬间爆发!州兵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但匪徒人数众多,且悍不畏死,个体武力似乎也不弱,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

  李韬面色冷静,并未亲自出手,而是指挥若定。几名州府捕快护在他身边。

  韩锋指挥林家护卫紧守马车两侧。 石岩护在木易老者和木婉清车前。 朱福友将小石头拉进马车,自己则抽出随身携带的一根坚韧木棍(他的铁锏在之前战斗中损毁了),凝神戒备。他体内力量未复,不敢轻易动用那丝珍贵的生机之力,但长期练习的格斗技巧和增强的感知仍在。

  战斗持续着,州兵虽然精锐,但在地形不利、人数劣势的情况下,也开始出现伤亡。匪徒的凶悍超出了寻常土匪。

  就在这时,那名独眼匪首猛地劈翻一名州兵,目光凶狠地扫过车队,最终落在了被重点保护的几辆马车上,尤其是朱福友所在的那辆(或许是因为看起来最像载着重要人物或财物)。

  “老二老三!跟我去把那辆马车抢过来!”他大吼一声,带着两名身手明显更高一筹的匪徒,如同三把尖刀,直扑朱福友的马车!

  “保护朱先生!”韩锋见状,急忙带人拦截,却被另外几名匪徒死死缠住。

  那独眼匪首实力不俗,鬼头大刀势大力沉,一刀就劈退了两名试图阻挡的州兵,眼看就要冲到马车前!

  朱福友瞳孔一缩,握紧了木棍,体内那丝生机之力开始缓缓流动,准备拼命一搏!

  千钧一发之际!

  “啾——!”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喊杀声淹没的破空声响起!

  扑向马车的那名独眼匪首身体猛地一僵,前冲之势顿止,眉心处赫然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神采涣散,重重栽倒在地!

  紧接着,又是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轻微破空声!

  跟在他身后的那两名悍匪也如同被无形的手点中穴道,一声不吭地软倒在地,咽喉处各有一个细微的红点!

  秒杀!

  而且是极其精准、诡异的远程秒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交战双方都愣住了。剩下的匪徒见头领和最强的两名头目瞬间毙命,顿时胆气尽丧,发一声喊,丢下兵器,狼狈不堪地逃入山林之中。

  州兵和李韬也惊疑不定地看向四周山林。是谁出手?

  朱福友却若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左侧一处陡峭的崖壁。那里,一道模糊的青影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但他远超常人的感知,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略带阴冷却又并非邪恶的气息。

  那不是官府的人,也不是路上任何一派的人!

  是路过的高人?还是……一直暗中跟随的某股势力?

  李韬显然也注意到了异常,他示意士兵们不要追击,快速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脸色凝重。他走到那三具匪首尸体旁,仔细检查了伤口,眉头紧紧皱起。

  “像是……某种极其纤细的飞针所致,精准无比,一击毙命。好高明的手法,好深的内力!”李韬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木易老者在木婉清的搀扶下也过来查看,老者仔细看了看伤口,又嗅了嗅空气中极其淡薄的一丝气味,脸色微变,低声道:“李大人,此事蹊跷。这手法……老朽似乎在某些记载中见过,像是……‘细雨楼’的风格?”

  “细雨楼?”李韬闻言,脸色更加难看,“那个号称‘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但行事亦正亦邪、踪迹诡秘的杀手组织?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帮我们?”

  朱福友心中也是一凛。细雨楼?又一个新势力?是敌是友?为何出手?

  就在这时,前去追击溃匪的斥候带回一个奄奄一息的匪徒。那匪徒临死前断断续续地交代:“……是……是有人……给了大当家一大笔钱……让我们……务必劫下这车队……尤其是……尤其是那个坐大夫马车的小子……”

  目标明确指向朱福友!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在朱福友身上。

  朱福友背后渗出冷汗。是谁?张新泉?幽冥宗?还是……青州那个与李富贵勾结的“贵人”?

  雨点终于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却洗不清弥漫在空气中的重重迷雾。

  南下的路,才刚绕开时疫,又陷入了更深的阴谋之中。各方势力,明的暗的,都已悄然登台,或落子,或旁观。

  而朱福友,这个从底层慢慢爬起的少年,凭借一点自愈的金手指和刚刚获得的残缺传承,已然成为了这场巨大风暴中,一个逐渐无法被忽视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