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等待的人-《剑术无敌,但为何称我神策诡谋》

  裴逸接纳完整个王国的谢意,便快马加鞭的赶回帝国了。

  他婉拒了国王的挽留,以及在处理完灾难的余波后,会为他举办的国家级宴会。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只是因为,蓝馨在等他回去。

  奥莉维娅在争取得国王的同意后,决定陪同裴逸一起回帝国。

  “如今你的国家百废待兴,真的不留下来吗?”裴逸询问奥莉维娅。

  “我留下来,也没什么用,我不懂政治,父亲有哥哥在辅佐。”

  奥莉维娅摇了摇头,目光注视着裴逸。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了。

  裴逸不再多言,他与奥莉维娅一同踏入传送阵。

  光芒乍现,在许久的寂静后,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然后!

  “哦哦哦——!!!”

  那是铺天盖地的、如同海啸山崩般的欢呼声浪!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破!

  映入眼帘的,是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人山人海!

  边境广场!传送阵光芒落点之外,早已被狂热的帝国子民围得水泄不通!

  街道、屋顶、甚至远处的塔楼上,都挤满了挥舞着手臂、激动呐喊的人群!

  鲜花如同暴雨般从四面八方抛洒向传送阵的方向,彩带在阳光下飞舞,汇成一片欢庆的海洋!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狂喜、以及对英雄最纯粹的崇拜与感激!

  他们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从光芒中走出身影之上!

  在这沸腾人海的最前方,一道高贵优雅的身影静静伫立。

  赛琳皇女身着象征帝国最高礼仪的华服,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

  她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代表帝国最高礼遇的完美微笑,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比旁人更加复杂的情绪。

  有对胜利的由衷喜悦,有对裴逸平安归来的如释重负,更有对他此刻所承受的这份万众瞩目、山呼海啸的深切理解。

  她向前一步,声音清晰地穿透了鼎沸的人声,带着皇家的威严与真诚的感激,清晰地传入裴逸和奥莉维娅的耳中:

  “欢迎回来,神策诡谋阁下。”

  皇女的声音落下,广场上的欢呼声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

  “我们为你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凯旋庆典,你有时间参加吗?”皇女走到裴逸耳边低声询问。

  “皇女殿下的心意,我心领了,庆典就不必了。”

  他的视线越过沸腾的人群,投向莱茵哈特学院的方向,声音低沉而清晰:

  “有人还在等我。”

  理由简单到近乎固执。

  只是因为,蓝馨在等他。

  没有给皇女更多挽留的时间,裴逸的身影如同融入阳光的薄雾。

  在人群最热烈的欢呼达到顶峰时,悄然消失在原地。

  留下广场上短暂的错愕,以及皇女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与理解。

  不多时,裴逸的身影已然出现在莱茵哈特学院蓝馨宿舍的门外。

  午后的阳光安静地洒在走廊上,与广场上的喧嚣恍若隔世。

  叫了几声后,预想中蓝馨扑向自己的场景并未出现。

  他扭了下门把手,发现门没有锁。

  然后没有任何迟疑,他直接推开了那扇熟悉的房门。

  奥莉维娅见状,识趣的站在了外面。

  外间看起来还算正常,只是有些凌乱,几本书散落在地毯上。

  但当他推开连接着第一个小房间的门时——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新鲜与干涸血液的铁锈腥味,以及泪水蒸发后的咸涩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狠狠撞入他的鼻腔!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裴逸瞬间如遭雷击,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这个小小的房间,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而惨烈的战争。

  书桌区域是重灾区。

  那张原本属于她的书桌,此刻面目全非。

  桌面被大片大片暗红发黑、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覆盖,如同狰狞的伤疤。

  许多纸张散落在桌面和地上。

  最触目惊心的是,整个桌面、桌子的边缘、椅背、甚至桌腿朝向蓝馨的一侧,布满了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刻痕!

  那是一个名字——“裴逸”!

  有用指甲疯狂抠划留下的、带着木屑和皮肉碎屑的浅痕;有用不知哪里找来的笔尖、小刀之类尖锐物深深划出的、边缘翻卷的深痕。

  甚至……在桌面血迹最浓稠的地方,有直接用手指蘸着鲜血,一遍遍、一遍遍书写下的名字!

  那些血字歪歪扭扭,带着绝望的执拗和力竭的颤抖,有些重叠在一起,糊成一片刺目的暗红。

  目光所及之处,这个名字如同魔咒般烙印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像一道道无声的、泣血的呐喊。

  最糟糕的是蓝馨的手上......也有。

  房间的地上、墙角、窗台下,堆满了玻璃罐子。

  大大小小,数量惊人,几乎占据了小半空间。

  每一个罐子里,都塞满了五颜六色的千纸鹤!有的折得精巧,有的则歪歪扭扭,显然是仓促甚至带着泪痕折下的。

  特别是桌面上这堆积如山的纸鹤,似乎无声地诉说着少女在恐惧中耗尽了所有心力与时间,只为祈求那渺茫的希望。

  在这片狼藉与无声控诉的中心,在那张染满鲜血、刻满名字的书桌前,一个小小的身影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蓝馨。

  她的头枕在沾着大片血迹和泪痕的手臂上,凌乱的发丝被汗水和泪水黏在苍白的脸颊。

  另一只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手腕和小臂上缠着同样被鲜血浸透,也刻满了他的名字。

  她整个人蜷缩着,像是被巨大的恐惧与疲惫彻底压垮,陷入了深沉的、近乎昏迷的昏睡。

  呼吸微弱而均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细小泪珠,在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中,闪烁着令人心碎的光芒。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这小小的房间。

  裴逸站在门口,仿佛被无形的冰锥刺穿了胸膛,连呼吸都带着灼痛。

  他看着那满桌满椅的刻痕,看着那刺目惊心的鲜血——尤其是那些用血一遍遍书写的名字。

  看着那堆积如山、承载着绝望祈祷的千纸鹤,最后,目光死死锁在那个伏在血泊与刻痕中、伤痕累累、疲惫昏睡的身影上。

  一股从未有过的、如同岩浆喷发般灼热滚烫的自责,瞬间将他淹没!

  他大概理解了是什么让蓝馨如此绝望,大概是那“源”的时斩让自己的存在变得模糊了一瞬。

  他能想象的到,在蓝馨忘记他,又回想起来的一瞬间,会造成何等毁灭性的心灵冲击!

  因为他大概也会如此。

  这小小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她在那份灭顶恐惧中挣扎的证明!

  那遍布的刻痕,那染血的桌面和手臂,都是她拼命想要抓住自己存在的痕迹。

  这堆积如山的千纸鹤,是她费尽心血、一遍遍祈祷他能平安归来的无声嘶喊!

  而他……却让她独自一人,在这个小小的、充满血腥与绝望的空间里,承受了这一切!

  在他战斗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这里,经历着他无法想象的酷刑!

  “蓝馨……”

  裴逸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迈步,如同踏入一片布满地雷的雷区,生怕惊扰了什么。

  他避开地上散落的纸团和碎屑,走到书桌前。

  他缓缓蹲下身,视线与伏在桌上的蓝馨齐平。

  目光带着锥心刺骨的痛楚,描摹着她苍白脸颊上未干的泪痕、红肿的眼皮、以及手臂上那刺目的染血绷带。

  那翻卷的皮肉和凝固的血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他伸出手指,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最易碎的琉璃,想要抚平她紧蹙的眉头,想要触碰那狰狞的伤口,却又在即将碰到时猛地停住,指尖微微颤抖。

  最终,他只是极其珍重地、用指腹最轻柔的部分,小心翼翼地替她将一缕黏在带血脸颊上的湿发,轻轻拂开。

  就在这时——

  也许是那极其微弱的触碰带来的痒意。

  也许是那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气息终于靠近。

  也许是沉睡的身体终于感知到了那唯一的、能带来安全感的源头。

  蓝馨那覆盖在长长睫毛下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双红肿得几乎难以睁开的眼睛,如同背负着千斤重担般,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迷蒙的、带着浓重疲倦的瞳孔,在短暂的、茫然的失焦后,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点点、一点点地艰难凝聚起来。

  最终,与近在咫尺。

  那双盛满了无尽心疼。

  那双充满的自责与温柔的黑眸,猝不及防地——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凝固。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只剩下那无声对视中翻涌的、足以淹没一切的复杂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