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仁至义尽-《红楼:逢冤?不,我是恶魔》

  腊月二十八,宫中设宴。

  天家恩赏,君臣同乐。

  玄黑色的燕国府马车,在宫门前缓缓停下。

  风卷起车帘一角,灌入一丝寒气。

  冯渊先下了车,转身,伸出手。

  一只素白纤柔的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林黛玉提着裙摆,弯腰而出。

  她今日穿了一件华丽的诰命装,领口滚着雪白的狐裘,越发衬得她肤色如玉,眉目如画。

  那张绝色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清愁,反而因着这喜庆的颜色与隆重的场合,添了几分端庄与华贵。

  “进去之后,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少说,多看。”

  冯渊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低声嘱咐。

  “凡事,有我。”

  “嗯。”

  林黛玉轻轻应了一声,仰头看着他。

  丈夫的脸在宫墙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里,轮廓分明,眼神深邃。

  她知道,今日这宴,绝不仅仅是吃一顿饭那么简单。

  内监引着女眷往坤宁宫去,男臣则入乾清宫。

  两人一左一右,走向了各自的战场。

  乾清宫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乐声靡靡,舞姿翩翩。

  龙椅上的环汔,却没什么笑意。

  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倦怠与烦躁。

  酒过三巡,他挥手屏退了舞女。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环汔端起酒杯,目光扫过殿下众人。

  “诸位爱卿。”

  他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股沉重。

  “年关将至,本该是普天同庆的日子。”

  “但西北的羌人,却不肯让朕,让大吴的百姓,过一个安生年。”

  “战报一日三封,雪片似的飞进神京城。”

  “将士们在前线浴血搏杀,缺衣少食。而朝廷的国库,却已是捉襟见肘。”

  他重重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朕,愧对将士,愧对列祖列宗啊!”

  殿中,百官垂首,无人敢接话。

  谁都听得出来,皇帝这不是在诉苦,而是在要钱。

  几个老将军面露悲愤,却也无可奈何。

  吏部尚书一派的文臣,则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了一般。

  忠顺王环泌坐在亲王席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瞥向末席的冯渊。

  一个没了兵权的国公,一个兵部的闲散侍郎,在这等场合,不过是个陪衬罢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冯渊站了起来。

  他一出列,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今日穿着一身玄黑色国公服,在一众朱紫官员中,并不起眼。

  可他一站出来,那股子从沙场上带回来的悍勇之气,便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冯渊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龙椅上的环汔,躬身一拜。

  “陛下为国事忧心,臣,感同身受。”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臣不才,愿为陛下分忧,为国库纾困。”

  环汔的眉毛微微一挑。

  “哦?冯爱卿有何良策?”

  冯渊直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臣,愿捐白银五万两,粮草一万石,以助军需。”

  话音一落,满殿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似的眼神看着冯渊。

  白银五万两!

  粮草一万石!

  这家伙真舍得。

  龙椅上,环汔的脸上先是震惊,随即是狂喜

  “好!”

  “冯爱卿,忠勇可嘉!不愧是我大吴的国之柱石!”

  “朕,替西北的十万将士,谢过爱卿!”

  这番话,他说得极重。

  那些原本装聋作哑的文武百官,此刻脸上火辣辣的,再也坐不住了。

  几个老将军带头,纷纷表示愿意捐出部分家产。

  其余人等,也只能咬着牙,跟着出钱出粮。

  忠顺王环泌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端着酒杯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那杯中的美酒,此刻在他尝来,比黄连还要苦涩。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冯渊这五万两白银,是从哪里来的。

  那是从他们共同的生意里,剜出来的一块肉!

  这个冯渊,竟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用他的钱,来买自己的名声,来搏皇帝的欢心!

  宴席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冯渊走出乾清宫,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宫道尽头,林黛玉正站在一盏宫灯下,安静地等着他。

  看到他走来,她迎了上去,很自然地将一个暖手炉塞进他手里。

  “我们回家。”

  冯渊握住她的手,入手一片冰凉。

  他将她的手一同裹进自己的大氅里。

  就在两人准备登上马车时,一个内侍快步走了过来,在冯渊面前躬身。

  “国公爷,我家王爷在前面回廊有请。”

  是忠顺王府的人。

  冯渊对林黛玉道:“你先上车等我。”

  林黛玉点了点头,没有多问,顺从地上了马车。

  宫墙下的偏僻回廊,只有几盏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忠顺王环泌背着手,站在阴影里,整个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冯渊走过去,在他面前三步远处站定。

  “王爷寻我,有何要事?”

  环泌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再没有了平日里亲热的笑容,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阴鸷。

  “冯子深,你真是好大的手笔。”

  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

  “拿本王的钱,去做你的人情,你这算盘,打得真响。”

  冯渊脸上没什么表情。

  “王爷此言差矣。”

  “钱,是我们一起赚的。国,是陛下的国。”

  “为国分忧,难道不是你我身为臣子,应尽的本分吗?”

  “本分?”环泌怒极反笑,“好一个本分!”

  他上前一步,逼近冯渊,压低了声音。

  “本王现在就告诉你,什么是本分!”

  “从今日起,你我之间,所有生意,你那份,没了。”

  “本王,之前忙,都忘了你这条狗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冯渊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一丝嘲讽。

  “王爷,你这是要杀鸡取卵?”

  他迎着环泌的目光,同样上前一步,声音比他更低,也比他更冷。

  “你别忘了,那只会下金蛋的鸡,是我养的。”

  “没了我的法子,城外那些工坊,产出的就是一堆废铁。你一文钱也别想拿到。”

  环泌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听冯渊继续说道:“王爷这些年,暗中养的那些人,结交的那些将领,打点的那些关节,哪一样,不是用银子堆出来的?”

  “断了这条财路,你拿什么去填那些无底的窟窿?”

  “王爷。”

  冯渊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温和的劝慰。

  “我不告发王爷,已是仁至义尽了。”

  “船翻了,谁也活不了。”

  他说完,不再看环泌那张铁青的脸,转身,从容地走入夜色之中。

  只留下忠顺王一个人,站在原地。

  廊下的寒风,吹得他浑身发冷,那股寒意,从皮肤,一直渗进了骨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