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新宅,续幕-《第七子,血字遗诏》

  同夜·子时一刻

  盛京·槐花巷·新宅·地下“回”字秘库

  一、铁门后

  杜朝恩的钥匙刚插入锁孔,便听见“嗒”一声轻响——

  不是机括,是血。

  一滴粘稠的烛泪落在锁面,竟蚀出一缕白烟。

  沈星野眯眼:那烛里掺了“龙涎化骨”——宫里杀废妃的阴招。

  “杜公公,”他轻声道,“看来有人不想让我活到天亮。”

  杜朝恩手一抖,钥匙掉地,声音在回旋石阶里撞出七重回声,像七口棺材同时盖板。

  二、秘库

  铁门后并非暗室,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砖砌甬道,

  四壁用朱砂誊抄同一句话——

  “非我族血,入此室者,天厌之。”

  字迹狂放,是晟文帝晚年手书。

  沈星野以指尖抹过,朱砂粘手,竟未干透。

  “十八年了,还新鲜?”

  杜朝恩低声答:“每月十五,老奴亲自添漆。”

  “怕我母族的铁骑踏回盛京?”

  “怕的是殿下您。”

  老人弯腰拾起钥匙,背脊弯成一张拉满的弓,“您若不知道自己是谁,比北狄更可怕。”

  三、血池·遗诏

  甬道尽头,是一方三尺见方的血池。

  池面浮着一只黑匣,四角被铁链锁在地下暗河。

  河水湍急,不断带走血色,又不断从暗槽注入新血,

  像一头被豢养的兽,永远饥饿。

  沈星野俯身,看见池壁刻着更细小的字:

  “朕以天子之血,镇墨羚之祸。”

  他忽然懂了——

  十八年,晟文帝每月取自己指尖血三滴,

  与黑匣同镇于此,

  以“父”的名义,诅咒“子”。

  黑匣表面,同样封着黄绫,

  却比供案那道厚了三倍,火漆呈暗褐色,

  是帝血与朱砂的混合。

  杜朝恩递上一把匕首,刀身镂空,雕的是晟文帝握弓的侧影。

  “殿下,要开匣,先以血偿血。”

  沈星野没接,只抬手咬破自己的虎口。

  血顺掌纹滴落池面,

  与帝血撞在一起,竟发出“嗤”的裂响,

  像热油里泼了冷水。

  池水翻滚,铁链哗啦大作,

  黑匣被一股暗流托举,缓缓升至半空。

  四、匣开·两道诏

  火漆遇风自裂,

  匣内并排放着两卷澄心堂纸:

  左卷朱标——《废血脉诏》;

  右卷墨标——《存子诏》。

  朱卷写:

  “朕第七子星野,墨羚妖种,冠日必反,天下共诛。”

  墨卷写:

  “朕第七子星野,秉性纯良,若朕先崩,可承大业。”

  同一只手,同一管笔,

  却写出两条截然相反的路。

  朱卷盖的是“皇帝之宝”,

  墨卷盖的却是“摄政王秘玺”——

  沈星湛的私印。

  杜朝恩低声道:“先帝临终前一夜,曾独召摄政王。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只知先帝最后把墨卷交给他,

  把朱卷留在此地。

  摄政王十八年来,从未动过朱卷,

  也从未出示墨卷。

  殿下,您现在有两条路——

  烧朱卷,天下再无人能以‘妖种’之名杀您;

  烧墨卷,您永远只是‘废子’。”

  五、火折·选择

  沈星野掏出火折,

  轻轻一吹,火苗窜起三寸。

  他先点向墨卷,

  火舌卷上“可承大业”四字,

  却停在“业”字最后一横,熄灭。

  ——地下河风逆向,火不胜寒。

  他转而点向朱卷,

  火舌舔上“妖种”二字,

  发出幽蓝的光,

  像磷火在笑。

  瞬息,朱卷化成灰,

  灰被风一卷,扑在杜朝恩脸上,

  老人立刻发出惨叫——

  灰里带了“龙涎化骨”的残毒,

  皮肤起泡,转眼溃烂。

  沈星野伸手接住那半截未燃尽的墨卷,

  折好,藏进胸前。

  “我谁的诏都不信,

  只信我自己写的。”

  他转身,沿甬道往回走,

  背后传来铁链寸寸断裂的声音,

  像是某种封印被解开,

  又像另一道更沉重的锁,

  “咔嗒”一声,合上了他的命运。

  六、地面·火起

  沈星野一脚踹开铁门,

  却见整条回廊已起火。

  火不是从外往里烧,

  而是从地缝往上喷——

  有人在暗渠里倒了火油,

  想把他和“新宅”一起炼成灰。

  浓烟里,他瞥见一个银甲背影,

  正提剑立于院中,

  火舌映出那人侧脸——

  沈星湛。

  王兄亲自来送终。

  七、兄弟·第一次面对面

  火场中央,兄弟隔着三丈烈焰。

  沈星湛先开口,声音被火烤得沙哑:

  “老七,把墨卷给我,

  我保你今夜平安出京。”

  沈星野抬手,半截焦黑的墨卷在风里晃:

  “王兄,我若把这卷给你,

  明日史官就会写——

  ‘摄政王得先帝密诏,即位名正言顺。’

  而我,仍是‘妖种’,

  只不过从‘活妖种’变成‘死妖种’。”

  沈星湛沉默片刻,

  忽然把剑插进火里,

  剑尖挑起一截燃烧的横梁,

  “那就一起死。

  大晟不需要两个太阳。”

  八、崩塌·终局于此

  火油遇热,爆出一声闷雷,

  主梁折断,

  整座“新宅”像被巨手捏碎的纸模,

  轰然塌陷。

  最后一眼,

  沈星野看见沈星湛扑向火中,

  伸手去抓那卷墨卷,

  却只抓住漫天黑灰。

  而他本人,

  已借倒塌之势,

  翻身滚进暗河出口,

  被冰水一卷,

  消失在京城的地下。

  九、残灰·清晨

  次日,皇城贴出告示:

  “昨夜槐花巷火,

  焚毁旧宅一座,

  疑因雷火所至,

  无人生还。”

  摄政王回府时,

  银甲尽焦,

  右手缠满白纱,

  指缝间却死死攥着半片焦黄纸屑,

  纸上只剩一个残字——

  “业”。

  而在城北三十里,

  破晓的霜风里,

  沈星野摊开湿透的墨卷,

  放在青石上晾干。

  朝阳照在他脸上,

  像给他镀了一层新铜。

  他低头,

  用匕首在卷尾添了六个小字:

  “此诏由我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