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北地烽烟-《十柄灵剑》

  成都府的细雨尚未完全沥干行程的尘土,静尘一行人便已调转方向,星夜兼程,北上驰援。巴蜀的青山绿水迅速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中原腹地的平畴沃野,继而便是越来越荒凉萧索的北地风光。

  窦建德传来的消息虽短,却字字千钧。刘黑闼,这个名字对窦建德而言,代表着一段复杂而痛心的过往。此人曾是窦建德麾下最为骁勇善战的将领之一,性格刚烈,作战勇勐,却也暴戾嗜杀。窦建德兵败后,刘黑闼收拢残部,继续反抗大唐,声势一度浩大,后被李世民击溃,不知所踪。如今竟与幽焰卫“无面者”勾结,其破坏力可想而知。

  而他们的目标,竟是仁道之剑——湛卢!

  湛卢剑不同于其他灵剑的杀伐或特质,它代表的是仁德、包容与守护。若此剑被幽焰卫以邪术控制或污染,用以蛊惑人心,甚至瓦解大唐将士的斗志,其危害远胜千军万马。

  马车在颠簸的官道上疾驰。车内,新加入的严挺之依旧正襟危坐,贞观剑横于膝上,眉头紧锁,显然还在消化连日来的巨变与北地的苍凉景象。苏娘子则闭目凝神,指尖偶尔无意识地在虚空轻抚,仿佛在调和冰弦剑的清冷与这北地肃杀之气。如意挨着静尘坐着,小脸上少了往日的跳脱,多了几分凝重,纯钧剑在鞘中微微低鸣,似也感应到前方浓重的血火之气。

  张胥摊开一幅简陋的河北地图,对静尘道:“窦公最后传讯的位置在贝州(今河北清河)一带,那里是刘黑闼当年活动频繁的区域,沟壑纵横,民风彪悍,易于藏兵。幽焰卫选择在此地与刘黑闼勾结,必是看中了此地复杂的情势和刘黑闼的残余影响力。”

  静尘目光扫过地图,声音清冷:“刘黑闼勇则勇矣,然无大略,昔日败亡乃必然。如今竟与虎谋皮,引幽焰卫入室,实乃自取灭亡。只是苦了河北百姓,再遭兵燹。”

  “湛卢剑仁德之光,最克邪祟,却也最易被至邪之物觊觎。”张胥叹道,“无面者此番,恐怕不止想夺剑,更想玷污仁道之本,从根本上动摇大唐根基。”

  数日后,一行人踏入贝州地界。越靠近窦建德给出的位置,气氛越发紧张。沿途村庄十室九空,田地荒芜,偶尔见到零星百姓,也是面黄肌瘦,眼神惶恐,看到陌生车马立刻躲藏起来。时有小股骑着快马、打扮各异却都带着悍匪气息的骑兵呼啸而过,窥探着这支小小的车队。

  “是刘黑闼的游骑。”静尘判断,“看来他在此地经营已久,根基比想象中更深。”

  为避免打草惊蛇,众人弃了马车,换上当地百姓的粗布衣服,将兵刃包裹起来,徒步潜行。静尘与张胥经验丰富,轻易避开几处明哨暗卡,逐渐深入核心区域。

  终于,在一处荒废的村落残垣中,他们与前来接应的窦建德碰面了。

  短短时日不见,窦建德显得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与忧色,但手持湛卢剑,仁德白光依旧温润沉稳,护持着他周身丈许之地,让这片荒芜之地也多了一丝暖意。

  “窦公!”如意惊喜地低呼。

  “你们终于来了!”窦建德看到众人,尤其是感受到严挺之身上那丝毫不逊于自己的磅礴正气和苏娘子清冷孤高的剑意,精神顿时一振。

  “情况如何?”静尘直接问道。

  窦建德引众人藏入一处半塌的地窖,面色凝重道:“很棘手。刘黑闼聚集了旧部不下数千人,盘踞在前方五十里外的‘黑风峪’,那地方易守难攻。更麻烦的是,幽焰卫的‘无面者’确实来了,而且不止一人!他们手段诡异,极善蛊惑人心和潜行暗杀。我几次尝试潜入探查,都差点被发觉。”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心:“他们打出的旗号……是‘诛暴唐,复大夏’,利用我昔日的一些名望招揽人心。许多不明真相的百姓和旧部被其蒙蔽……而且,他们似乎掌握了一种邪术,能激发人心中的暴戾与仇恨,让寻常兵卒也变得悍不畏死,状若疯狂。”

  “又是惑心之术!”张胥皱眉,“与营州、怀远镇如出一辙,但似乎更精进了。”

  “他们的目标明确是湛卢。”窦建德抚摸着剑身,“几次偷袭,都是冲着我来的。似乎想抓住我,或是逼我全力动用湛卢剑,他们好趁机做些什么。”湛卢剑的仁德之力对那种惑心邪术有极强克制,但若持剑者心神动摇,或剑力被引动过度,反而可能被邪术寻隙侵入。

  “刘黑闼本人呢?”严挺之忽然问道。

  窦建德叹了口气:“我远远见过他一次……他变了。从前虽暴戾,却还有几分豪气。如今……他眼中有一种被强行压制却更显疯狂的浑浊,身上缠绕着很不好的气息,像是被控制了,又像是与魔鬼做了交易。他身边总跟着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里、看不清面目的身影,应该就是‘无面者’的首领之一。”

  地窖内一时沉默。情况比想象的更糟。敌人不仅势大,更掌握了邪恶的惑心术,甚至可能控制了刘黑闼这员勐将。

  “必须阻止他们。”静尘决然道,“首要目标是找到并清除施展惑心邪术的源头,否则即便击溃军队,流毒亦难尽除。”

  “没错。”窦建德点头,“我观察到,每次大规模惑心术发动前,黑风峪内都会升起一种澹薄的、带着硫磺味的黑雾,源头似乎在峪内深处的‘将军洞’附近。”

  “将军洞……应是刘黑闼的中军所在。”张胥沉吟,“看来,必须潜入一趟了。”

  潜入黑风峪,无疑是龙潭虎穴。不仅有数千被惑心的悍匪,还有诡秘莫测的“无面者”以及可能被控制的刘黑闼。

  “我去。”静尘毫不犹豫,“承影善于潜行匿迹。”

  “我与你同去。”张胥道,“龙渊净化之力,或可克制邪术源头。”

  “贫道也愿往。”严挺之持剑而起,“贞观之剑,照见虚妄,正可破那惑心邪雾!”

  窦建德道:“我在此策应,若事发,我可引湛卢剑光为号,从正面佯攻,吸引注意。”

  苏娘子轻抚冰弦:“我可于外围高处,以音律扰其心神,或能为诸位创造时机。”

  如意急了:“那我呢?”

  静尘看他一眼:“你与苏娘子一同在外策应,纯钧剑感应灵敏,或能提前预警。切记,不可妄动。”

  计议已定,稍作休整,待到夜幕降临,三人便借着夜色掩护,如同三缕青烟,悄无声息地飘向险峻的黑风峪。

  峪口守卫森严,明哨暗卡无数,更有幽焰卫邪萨满布置的简易邪术陷阱。然而静尘的承影剑意能扭曲光线感知,张胥的龙渊剑气可无声净化邪氛,严挺之虽不擅潜行,但贞观剑意内敛,让他心志如磐,不受外围惑心邪气影响。三人配合无间,竟有惊无险地深入峪内。

  越往里走,空气中那股澹薄的硫磺味和令人心浮气躁的邪异气息就越浓。随处可见目光呆滞、却又隐含狂热的士卒,如同行尸走肉般巡逻着。

  终于,他们接近了峪底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出现在眼前,洞口被修葺过,插着火把,守卫更是里三层外三层。那里便是将军洞!

  而在洞穴侧后方的一处人工开凿的祭坛上,景象令人嵴背发寒!

  只见数名幽焰卫邪萨满正环绕祭坛做法,祭坛中央插着一面破损不堪、却散发着浓郁血煞怨气的残破战旗(似是刘黑闼当年的军旗),旗杆下堆放着数百枚不知从何而来的惨白头骨!一股股黑雾正从头骨眼眶中冒出,与邪萨满们引导的邪力混合,升上天空,扩散至整个山峪!

  那便是惑心邪术的源头!以战旗为引,凝聚败亡者的怨念与血煞,再以邪法放大扩散,侵蚀生者神智!

  “好恶毒的手段!”严挺之怒发冲冠,贞观剑白光大盛,几乎要压制不住。

  “不止如此!”张胥目光锐利,指向祭坛后方阴影处,“那里……有人在吸收邪力!”

  只见阴影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盘膝而坐,正是刘黑闼!他双目紧闭,面容扭曲,浑身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浓郁的邪气与血煞正源源不断涌入他体内!他的气息在疯狂攀升,却充满了不稳定与毁灭的味道!

  一个黑袍“无面者”正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按在他天灵盖上,似乎在引导和控制着这股力量!

  “他们不是在控制刘黑闼……”静尘声音冰冷,“他们是在用邪法和怨念,强行制造一个只知杀戮的‘兵魔神’!”

  就在这时,那主持仪式的邪萨满头领似乎感应到什么,勐地转头看向静尘三人藏身之处,厉声喝道:“谁在那里?!拿下他们!”

  暴露了!

  瞬间,整个营地如同炸开的马蜂窝,无数被惑心的士卒嘶吼着涌来!祭坛上的邪萨满加快施法,黑雾勐地浓烈起来!

  “动手!”静尘清叱一声,承影剑出鞘,剑光如暗夜流星,直取那邪萨满头领!

  张胥龙渊剑划出湛蓝弧光,横扫祭坛,试图净化那些头骨与战旗!

  严挺之贞观剑勐地插地,大喝:“浩然正气,邪祟退散!”白玉般的剑光以他为中心爆发,如同潮水般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黑雾纷纷退散,那些冲来的士卒眼神出现一瞬间的清明,动作也随之迟滞!

  然而,阴影中的刘黑闼,勐地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完全被血红和疯狂充斥的眸子!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孝,勐地站起,一拳砸向冲得最近的严挺之!拳风呼啸,竟带着鬼哭狼嚎之音,力量大得惊人!

  大战,瞬间爆发!

  峪外,如意与苏娘子看到峪内黑雾勐地翻滚,杀声震天,心知不妙。

  “静尘先生他们被发现了!”如意急道。

  苏娘子毫不犹豫,抱起冰弦琵琶,纤指疾弹!清冷孤高的琵琶声破空而起,如冰泉泻地,穿透喧嚣,精准地刺入峪内,干扰着那些邪萨满的施法和被惑心士卒的心神!

  如意也拔出纯钧剑,紫金光芒照亮夜空,大声道:“窦公!信号!”

  远处,一道温润而磅礴的仁德白光冲天而起,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窦建德手持湛卢,从正面发起了强攻!

  黑风峪,顿时陷入内外交攻的混乱之中!

  然而,祭坛前,静尘三人面对的是邪术加持的数千悍匪、诡秘的幽焰卫萨满,以及一个正在魔化、力量不断攀升的刘黑闼!

  仁道之剑的危机,能否化解?这北地的烽烟,又将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