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开春的土腥味-《东北大姨捡到个丧尸闺女》

  温度渐渐升高,积雪消融得差不多了,露出了底下黑黝黝的土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带着点儿腥气的泥土味儿。屯子里的路变得有些泥泞,走起来噗嗤噗嗤响。程飞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程秋霞后头,小心避开那些特别泥泞的水洼,她依旧跑不快,低温化雪让她觉得腿脚比冬天那会儿还要沉点儿。

  “妈,有土味儿。”程飞抽了抽鼻子,这味道对她来说格外鲜明,混杂着去岁腐烂草根和某种蠢蠢欲动的生机。

  “开春儿了都这味儿,土腥气。”程秋霞手里拎着个篮子,里头是刚去李风花家拿的几块发糕,“等再过些日子,地气上来了,就该种地了。”

  屯子里明显比过年那阵子更忙碌了些。男人们开始检查、修补农具,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时从各家院子里传出来。妇女们则忙着拆洗冬衣被褥,趁着日头好晾晒出去,花花绿绿的一片,给尚未完全返青的屯子添了不少颜色。

  程飞走到老马家磨坊附近,下意识朝那边望了望。莲娜裹着件半旧的红花棉袄,坐在门口一个小板凳上,安安静静地晒着太阳,手里抱着个新布娃娃,老马在旁边拿着个小矬子低头修理着什么。日子,似乎就这么波澜不惊地往前淌着。

  她的目光扫过屯道,忽然定在不远处一个柴火垛旁边。那只熟悉的狸花猫正蹲在那里,慢条斯理地舔着自己的前爪,洗着脸。阳光下,它的毛看起来比冬天时干净蓬松了些。

  “大狸子猫。”程飞小声说,有点高兴。

  程秋霞也瞧见了,把篮子往程飞跟前递了递:“这猫崽子,还挺恋窝,这几天老在这附近转悠,飞飞喂喂不?说不定喂熟了跟咱回家呢?”

  程飞从篮子里抠了一小块发糕,捏在手里,慢慢挪过去。她把发糕碎屑放在离猫一米多远的地上,然后退后几步,蹲下来看着。

  猫停止了舔毛,黄绿色的眼睛瞥了程飞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发糕屑。它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低头嗅了嗅,然后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飞飞,跟猫玩呢?”张盛慧领着张珰从另一边过来,小铃铛手里拿着个小小的、用布头缝的毽子,看到猫,眼睛一亮。

  “嗯,”程飞点头,指了指猫,“它吃我给的糕糕。”

  猫吃完了发糕块,并没立刻离开,而是原地坐了下来,尾巴尖轻轻晃了晃。它看看程飞,又看看新来的小铃铛。

  小铃铛胆子大,学着程飞的样子,也想把手里的布毽子递过去。猫只是瞥了一眼,没什么兴趣。

  “这猫精着呢,不熟的不给碰。”张盛慧笑着对程秋霞说,“看来跟飞飞是投缘。”

  正说着,铁蛋和狗剩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手里挥舞着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木棍子,嘴里喊着“冲啊”。猫瞬间警觉,耳朵一竖,嗖一下蹿上了旁边的柴火垛,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吵闹的男孩们,眼神里带着点嫌弃。

  “你俩消停点,看把猫吓跑了,飞飞跟你俩不乐意我不管哄啊。”程秋霞笑着说。

  铁蛋和狗剩立刻刹住脚步,挠着头嘿嘿笑。铁蛋说:“秋霞婶子,我们去找建军叔看他去修犁杖,可带劲儿了。”

  王建军,也就是周诚的那个战友,新上任的县公安局局长,不知怎的,这几天竟抽空来了屯子里一趟,说是看看老战友生前生活的地方,顺便也帮衬着干点活。他没什么架子,挽起袖子帮郑卫国修理屯子里坏掉的犁杖,手法还挺熟练,引得屯里不少半大小子围着看热闹。

  “去吧去吧,别捣乱就行。”程秋霞挥挥手。

  孩子们又呼啦啦跑远了。柴火垛上的猫见危险解除,才又放松下来,换了个姿势趴着,继续眯着眼晒太阳。

  程飞仰头看着那只猫。它好像把这里当成了它的地盘之一,但又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姿态。它接受她的食物,偶尔会在她附近出现,但从不让她真正靠近到能摸到的距离,更别说跟她回家了。

  “妈,为什么它不跟我回家?”程飞有点困惑地对程秋霞说。在她简单的认知里,她对猫好,猫也回报了她,那猫就应该像屯子里别的狗啊鸡啊一样,有个固定的窝。

  程秋霞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傻闺女,猫这玩意儿,不像狗。它乐意待哪儿就待哪儿,它乐意在咱附近转悠,就是认你了,这就挺好。”

  这时,王淑芬和李风花也凑了过来,几个妇女自然而然地站在路边聊起了天。

  “看见没?那王局长,干活还真是一把好手。”李风花朝着王建军和郑卫国忙碌的方向努努嘴。

  “人家是诚心来看看的,”王淑芬接口,“也是个念旧情的人。哎,秋霞,他跟你家周诚……”

  程秋霞神色倒是平静:“嗯,是一个连队的,过命的交情。他说了,以后屯子里有啥难处,能帮上的他肯定帮。”

  “这可是大好事啊,”李风花拍手,“咱屯子也算有个靠得住的关系了。”

  “说起来,开春知青是不是快来了?”张盛慧想起这茬。

  “听人提了一嘴,说是就这十天半个月的事儿了,”程秋霞道,“到时候还得安排住的地方,估计得忙活一阵。”

  “来就来呗,多了些年轻劳力,也挺好。”王淑芬看得开。

  程飞听着大人们聊天,眼睛还盯着那只猫。猫似乎察觉了她的注视,也回望着她,黄绿色的眼瞳在春日阳光下像两潭深水。它忽然轻轻“喵”了一声,不像之前那种带着警告或者需求的叫声,而是短促、轻柔的一声。

  然后,它站起身,在柴火垛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瘸着的那条后腿蹬得直直的。它最后看了程飞一眼,转身轻盈地跳下柴火垛,消失在屋后。

  程飞看着它消失的方向,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但又觉得,它肯定还会再出现。

  “走了,”程秋霞招呼她,“回家把这点发糕吃了,下晌妈还得去队部一趟,商量商量种子的事儿。”

  程飞“哦”了一声,跟上脚步,泥泞的土路不好走,她走得专心致志。风吹过来,带着泥土、融雪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炊烟味道。开春的屯子,一切仿佛都刚从一场漫长的睡眠中苏醒,带着点慵懒,也带着股子蓄势待发的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