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猫儿的心思你别猜-《东北大姨捡到个丧尸闺女》

  日子在化雪的泥泞和渐起的春风里,一天天往前挪。那狸花猫果然如程秋霞所说,并未远离,但也始终没有更进一步表示要“登堂入室”。它时常神出鬼没,有时蜷在程家屋顶上晒太阳,有时蹲在磨坊的屋顶俯瞰屯子,更多时候,是在程飞偶尔拿着点吃的出来时,不知从哪个角落悄无声息地出现,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等她放下食物退开,才上前慢条斯理地享用。

  程飞现在已经很习惯它的存在了。她会蹲在远处,看它优雅地清理毛发,看它黄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变换深浅,她不再执着于“它为什么不跟自己回家”这个问题,因为她明白了一件事,猫有猫的活法,人有人的活法。就像她怕狗,铁蛋喜欢狗。

  这天下午,天气更暖了些,风里的寒意褪去不少,吹在脸上有点痒痒的。程秋霞去了队部,说是和郑大队长他们商量春耕种子分配的事儿。程飞自己在院子里,拿着根小树枝,蹲在地上戳着湿润的泥巴画画玩。阳光照在她背上,暖洋洋的。

  “这是妈,这是飞飞,这是招娣……不对,是盼盼,这是悦悦……”

  忽然,墙头上传来轻微的响动。程飞抬头,看见狸花猫不知何时蹲在了那里,嘴里居然叼着个灰扑扑、毛茸茸的东西。猫看着她,喉咙里发出一种含糊的、带着邀功意味的“咕噜”声,然后轻盈地跳下墙头,走到程飞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把嘴里的东西放下了。

  那是一只肥硕的田鼠,已经没了气息。

  猫用爪子把那田鼠往程飞的方向推了推,又“喵!”了一声,这次声音清晰而短促,带着点期待看着程飞。

  程飞看着地上的田鼠,眨了眨眼。她认得这东西,在野外见过,知道这算是能吃的食物。

  她犹豫了一下,用小树枝轻轻碰了碰那只田鼠,然后抬头对猫说:“谢谢。你,吃。妈不让吃没熟的东西,虫子会咬飞飞肚子。”

  猫似乎理解了她不吃这个,歪着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田鼠,然后上前叼起田鼠,三两下蹿上房檐,几下就吃得只剩下一点皮毛和尾巴。吃完,它认真地舔干净嘴巴和爪子,又跳下来,这次离程飞近了些,在她脚边绕了半圈,尾巴尖几乎要扫到她的裤腿,然后才迈着独特的、从容不迫的步子,走到院子角落里阳光最好的地方,舒舒服服地卧了下来,眯起了眼睛。

  它这次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保持很远的距离。它就卧在那里,仿佛这个院子也是它认可的休憩地之一。

  程飞心里有点小小的雀跃。她不敢过去摸它,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靠近,只是继续蹲在原地,看着猫在阳光下打盹,觉得这个开春的下午,格外安宁。

  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是程秋霞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李风花和王淑芬。

  “哎哟,这猫今儿个咋躺这儿了?”李风花一进门就瞧见了角落里的狸花猫,压低了些声音,“可真会找地方,这太阳窝儿。”

  猫只是耳朵动了动,连眼睛都没睁开。

  程秋霞也看了眼猫,对程飞笑道:“咋样,妈没说错吧?它这不就待得挺踏实。”

  “它,给我老鼠。”程飞指着墙根那点残留的皮毛,汇报情况。

  三个妇女都笑起来。王淑芬道:“这可是猫的心意,它把你当自己人了,给你上供呢。”

  程飞不太明白“上供”是啥意思,但感觉应该是好事,也跟着笑了笑。

  “说正事儿,”程秋霞拍了拍身上的灰,“种子的事儿定得差不多了。还有个信儿,知青大概下月初就到。“

  “这么快?”李风花有些惊讶,“咱屯子得分几个啊?”

  “听说咱屯子小,应该就分几个,有男有女。”程秋霞道。

  程飞拉住程秋霞的衣角:“妈,知青,来干啥?”

  “来跟咱一样,种地,学习呗。”程秋霞拉着她往屋里走,“都是城里的娃娃,来体验生活。到时候屯子里就更热闹了。”

  “哦。”程飞似懂非懂。但她喜欢“热闹”这个词,屯子里热闹,就意味着有更多的事情可以看,可以听。

  傍晚时分,炊烟袅袅升起。程秋霞在灶间忙活,锅里炖着酸菜,咕嘟咕嘟地响。程飞坐在门槛上,看着夕阳把西边的天空染成橘红色。风里带着饭菜的香气和泥土的味道。

  日子水一样往前淌,眼瞅着河边的柳树条子泛了青,地里的土坷垃也松泛了不少。郑卫国身为屯子里的大队长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安排春耕的预备工作,还有一桩要紧事——上面通知,分配来的知青过几天就到,得赶紧把住处落实了。

  这天王刚蒙蒙亮,郑卫国就揣着个笔记本,在屯子里转悠,最后停在了老马家磨坊往东不远的一处空仓房前。这仓房还是早年囤粮用的,后来屯里建了新粮仓,这儿就闲置下来。土坯墙,茅草顶,看着旧,但骨架还算结实。他推开虚掩的木门,里头一股陈年的尘土和干草味儿。

  “得抓紧修修了。”郑卫国自言自语,拿笔记了几笔。“三间屋子并排,中间用黄泥墙隔着,正好男女分开住。就是窗户纸都破了,屋顶有几处茅草薄了,得补。哎……最要紧的是,得在靠东头那间屋子的外间,盘个灶,加个能烧火做饭的地方。城里的娃娃来这犄角旮旯的地能干啥啊,咋寻思的呢……”

  晌午吃完饭,郑卫国就把屯子里几个手艺好的劳力,像会木匠活的、会抹墙盘炕的张老蔫、王老棍他们叫到了队部。

  “知青马上到了,住处定在磨坊东头那空仓房,”郑卫国开门见山,“三间屋,收拾出来,男女分开。窗户纸重新糊,屋顶检查补漏,特别是东头那间,得赶紧盘个灶,砌个烟囱,让他们能自己开火。”

  张老蔫吧嗒口旱烟:“盘灶没问题,半天功夫就利索。就是砖石得现拉。”

  “我下午就安排人去拉,”郑卫国点头,“茅草也一并拉回来,把屋顶该加厚的加厚。争取三天内收拾利索,别等知青来了抓瞎。”

  王老棍搓搓手:“放心吧大队长,保证收拾得暖暖和和,不能让城里来的娃娃觉得咱靠山屯亏待人。”

  说干就干。第二天,仓房那边就热闹起来。和泥的、搬砖的、上房铺草的、清理屋里积年灰尘的,吆喝声传出去老远。

  程飞跟着程秋霞去李风花家送鞋样子,路过仓房,好奇地扒着院墙往里看。只见张老蔫正带着人叮叮当当地砌灶,黄泥掺着麦秸,抹得溜光水滑。王老棍则带着两个后生,架着梯子爬上屋顶,把一捆捆金黄的茅草铺上去,压实。

  “妈,他们,干啥?”程飞指着问。

  “给新来的知青收拾窝呢,”程秋霞也瞅了一眼,“听说都是城里念过书的娃娃,来咱这儿锻炼,不容易,得住得像样点。”

  正说着,郑卫国也背着手过来查看进度,见到程秋霞母女,点了点头:“秋霞来了。”又对屋里干活的喊:“老蔫,灶坑别留太大缝隙,省得倒烟。老棍,屋顶边角多压点石头,开春风大。”

  “知道了大队长!这事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屋里屋外传来响亮的回应。

  程飞看着郑卫国指挥若定,觉得他很厉害,能让这么多人都听话。她吸了吸鼻子,空气里多了新砌土灶的湿泥气息,不难闻。

  “郑队长,这边收拾完,还得给他们预备点柴火吧?”程秋霞提醒了一句。

  “嗯,已经让几个半大小子去后山搂松树毛子了,先备上几捆。”郑卫国考虑得很周全。

  程飞的目光越过忙碌的人群,看向磨坊那边。莲娜依旧安静地坐在门口,似乎对这边的喧嚣有些好奇,但又不敢靠近。老马站在她身边,也望着仓房的方向。

  那只狸花猫不知何时也溜达了过来,轻盈地跃上仓房院墙的一个缺口,蹲在那里,黄绿色的眼睛冷静地审视着下面忙碌的人类,仿佛在监工。它看起来比冬天时壮实了些,毛色也更鲜亮。

  程飞看到猫,眼睛弯了弯。猫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尾巴尖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郑卫国顺着程飞的目光也看到了墙头的猫,笑了笑:“这猫倒是会挑地方,以后知青住进来,估计它也能混点吃食。”

  “它是我的朋友。”程飞仰头看着猫。

  她们聊着知青安置的事儿,程飞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她不太明白“知青”具体是干什么的,但感觉屯子里的大人们都挺重视这件事,连话都比平时多了些。

  角落里的猫似乎被她们的说话声吵到了,懒洋洋地站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每一个关节都舒展开来,然后迈着它那独特的、悄无声息的步子,熟门熟路地跳上矮树,回头又看了程飞一眼,身影一闪,便不见了。

  仓房的修缮工作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新的窗户纸糊上了,屋里亮堂了不少;屋顶厚实了,想必下雨也不会漏了;东头那间屋外,一个崭新的灶台已然成型,连着新砌的烟囱,只等晾干就能使用。空荡了许久的仓房,渐渐有了家的雏形。

  屯子里的人们路过时,都会驻足看上一眼,议论几句。

  “这下好了,知青来了有地方落脚了。”

  “听说来了六个,三男三女,正好住开。”

  “也不知道城里娃娃吃不吃得惯咱这儿的伙食……”

  “自己开火,想弄点啥都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