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水井边的人-《东北大姨捡到个丧尸闺女》

  日子就像屯子口那条冻得结实实的小河,表面平静,底下却也有着细微的流动。程飞渐渐成了屯子里不算太稀奇的一道风景。大家习惯了程秋霞家那个不爱说话、有点愣愣但长得白净可爱的小闺女。

  这天,程秋霞带着程飞去屯子中间的井台边挑水,顺便跟聚在那里唠嗑洗衣裳的媳妇婆子们打招呼。井台边永远是屯子的信息交流中心。

  “秋霞来啦,哟,飞飞也来了,这小脸捂得红的,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快嘴的赵媒婆正就着井水搓洗一件旧衣服,第一个瞅见她们。

  程秋霞笑着放下扁担:“赵婶子又夸她,再夸该翘尾巴了。” 她一边打水一边问,“今儿个水没冻实吧?”

  “没呢,刚凿开,水旺着呢。”旁边一个正用力拧床单的媳妇接话,她是屯西头老孙家的儿媳,叫吴秀兰,干活一把好手,就是性子有点急,“这鬼天真冷,洗个衣裳手都冻麻了,秋霞你家飞飞倒是抗冻,小手在外面晃悠也不嫌冷。”

  程飞确实不怕冷,她正蹲在旁边,好奇地看着结冰的井沿,伸出戴着手套的小手想去抠上面的冰溜子。

  程秋霞赶紧把她拉回来:“哎呦我的小祖宗,那可不能抠,滑下去咋整。” 她转头对吴秀兰说,“抗啥冻啊,就是虎,不知道冷热。”

  “孩子嘛,都这样。”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是王淑芬。她脸色比前几天好多了,也端着一盆衣服过来洗,“我家那俩小子也是,大冬天恨不得舔铁门框玩。” 她看到程飞,笑着点点头,“飞飞好像又长点肉了?秋霞你是会养孩子。”

  程秋霞看到王淑芬,关切地问:“淑芬嫂子,建国哥好利索了?”

  “好多了好多了。”王淑芬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烧退了,人也有精神了,昨天还喝了碗小米粥呢,真是谢天谢地,可吓死我了。” 她说这话时,目光不经意地又在程飞身上停留了一瞬,但很快移开了。

  “好了就行,这冬天生病最熬人。”程秋霞松了口气。

  赵媒婆洗好了衣服,甩甩手,加入了聊天:“要我说啊,还是得身子骨壮实,你看后街杀猪的老刘,那身板,杠杠的,一年到头都不带咳嗽一声的,秋霞,你说是不是?” 她又开始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老刘身上引。

  程秋霞假装没听见,低头检查水桶拴得结不结实。

  吴秀兰快人快语:“刘大壮?嗯,身板是真好,就是话太少,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跟他过日子得多没劲?还不如我家那口子,虽说没啥大本事,但好歹知道回家逗逗孩子乐呵乐呵。”

  “话少咋了?话少那是老实,不像有些爷们儿,油嘴滑舌的,靠不住。”赵媒婆反驳道,“秋霞,你真不考虑考虑?老刘可是……”

  “赵婶子!”程秋霞哭笑不得地打断她,“您就饶了我吧,我真没那心思,我有飞飞就够忙活的了。” 她说着,把试图再次靠近井口的程飞拎回来,牢牢圈在身边。

  程飞被限制了活动范围,有点不满地扭了扭身子:“大伊……玩……”

  “玩啥玩,井口是玩的地方吗?”程秋霞轻轻拍了下她的屁股,“老实待着!”

  这时,屯子里唯一的高中生孙学军夹着两本书走过,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他看见井台边一群妇女,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加快脚步想溜过去。

  “学军!放学啦?”吴秀兰大嗓门地喊住他,“又去队部看书啊?真是文化人儿!”

  孙学军只好停下来,推了推眼镜,腼腆地笑了笑:“吴婶子,程姨,王婶子,赵奶奶……嗯,去看会儿书。” 他的目光扫过程飞,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看看人家学军,多有出息。”赵媒婆立刻调转了夸奖目标,“将来肯定是要上大学、当干部的,跟他爹一样,脑子好使。”

  孙学军被夸得有点不自在,脸都红了:“赵奶奶您过奖了……我……我先过去了。” 说完赶紧走了。

  吴秀兰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唉,我家那个要是有人家一半用功,我就烧高香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急啥?”王淑芬劝道,“我看你家小子挺机灵的,将来没准能当个司机呢,那多威风。”

  女人们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从孩子学习说到家里男人,从柴米油盐说到队里工分,热闹非凡。

  程飞安静地待在程秋霞身边,听着这些她大多听不懂的对话,看着这些表情各异、性格鲜明的女人们。她虽然不理解具体内容,但能感受到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氛围。她们会为一点小事拌嘴,也会真心实意地关心彼此;会羡慕别人家的孩子,也会为自己的生活盘算。

  这和她记忆中A星球那种只有杀戮、吞噬和绝望的死寂,完全是两个世界。

  “呵呵……”她无意识地发出一点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哎?飞飞说啥呢?”吴秀兰好奇地问。

  程秋霞低头看她:“咋了?又想干啥?”

  程飞抬起小手指了指井台后面一户人家房檐下挂着的几串红彤彤的干辣椒。

  “哦,想要那个啊?那是辣椒,辣得很,不能吃。”程秋霞解释。

  赵媒婆笑了:“这孩子,眼光倒是好,那辣椒串挂着是好看,红红火火的。”

  王淑芬则说:“秋霞,开春了在院里也种点,吃着方便。”

  话题又顺势转到了种什么菜好上。

  水打好了,程秋霞挑起扁担,跟众人道别:“你们唠着,我先回去了,得给飞飞弄饭吃。”

  “快回去吧,看孩子都饿了。”

  程秋霞挑着水,程飞拽着她的衣角,娘俩慢悠悠地往家走。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井台边的说笑声渐渐远去,但那些充满生命力的嘈杂,却像无形的色彩,一点点涂抹进程飞原本只有灰白和猩红的世界里。

  她或许还是不明白“家庭”、“邻里”、“生活”这些词的完整含义,但她已经开始习惯并沉浸于这种琐碎、喧闹又温暖的日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