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致命游戏(2)-《综景:异的浮生》

  凌久时靠在门板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院子里的雪光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刚才那诡异的一幕还在脑海中反复上演——无面的红衣女孩,行为古怪的阮白洁,还有那个神秘莫测、在屋顶上看戏的黑衣少年。

  “吱呀——”

  轻微的推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阮白洁闪身进来,带着一身寒气,脸上依旧是那副惊魂未定的柔弱模样,拍着胸口,小声喘着气:“吓死我了……刚才、刚才我好像梦游了,一睁眼就在院子里,看到井边……”

  “看到井边有个梳头的红衣女孩,是吗?”凌久时打断她,声音平静,目光却带着审视。

  阮白洁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很惊讶:“凌凌哥,你、你也看到了?”

  凌久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那你看到屋顶上那个人了吗?那个穿黑衣服的。”

  “屋顶?”阮白洁茫然地摇摇头,眼神无辜又纯净,“没有啊,我只看到井边的……那个,然后就吓得跑回来了。凌凌哥,你说的是谁?”

  凌久时看着她,阮白洁的表情毫无破绽,甚至眼底还残留着真实的惊惧。但他心底的疑团却越来越大。梦游?未免太过巧合。而且,那个黑衣少年扔下拨浪鼓的举动,分明像是在阻止什么。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道:“可能是我看错了。先休息吧,天快亮了。”

  阮白洁温顺地点点头,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凌久时,看不清表情。

  凌久时却毫无睡意。他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向院子。雪地上,那个旧拨浪鼓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谜题。

  天刚蒙蒙亮,熊漆就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了正堂。

  经过昨夜,十二个人只剩下了十个。气氛更加凝重,恐慌在沉默中蔓延。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熊漆脸色阴沉,“必须主动去找钥匙!那口井,必须再探!”

  提到井,所有人都露出恐惧的神色。

  “谁、谁去?”有人小声问。

  熊漆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凌久时身上:“你,还有你,”他又指向阮白洁,“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井边看看。”

  凌久时心中一凛,知道这是被当成了探路的棋子。阮白洁立刻抓住他的胳膊,身体微微发抖,小脸煞白:“我、我怕……”

  “怕也得去!”熊漆不容置疑,“不想死就得出力!”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中带着讥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急着送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个黑衣少年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他依旧穿着那身扎眼的黑绸金纹衬衫,双手环抱,猫儿似的眼睛里满是睥睨和不耐烦。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都格外偏爱,勾勒出一层浅金色的光边。

  他的出现,让原本凝滞的空气产生了一丝奇异的波动。好几个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带着惊艳和好奇。

  熊漆皱紧眉头:“这里没你的事!”

  “怎么没我的事?”陈景异挑眉,慢悠悠地踱步进来,他所过之处,人们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他径直走到凌久时面前,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看着他,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凌久时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极淡的、像是檀香混合着冰雪的味道。

  “喂,”陈景异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独特的、磨砂质的磁性,“你昨晚,不是看得挺清楚吗?”他的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凌久时,又瞥了一眼阮白洁。

  凌久时心中一震,他果然知道自己在门后偷看!

  阮白洁抓着凌久时胳膊的手紧了紧,怯生生地往他身后缩了缩,像是被陈景异的气势吓到了。

  陈景异嗤笑一声,不再看他们,转而面向熊漆,语气嚣张:“钥匙要是在井里,昨晚捞尸体的时候就该找到了。动动脑子,‘它’会把钥匙放在最容易找的地方?”

  “那你说在哪里?”熊漆强压着怒气问。

  陈景异却不答了,他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趣,转身就要走。经过凌久时身边时,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快地说了一句:

  “雪停了,去村尾的废弃戏台看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堂,仿佛只是来随口说句风凉话。

  凌久时愣在原地,心脏莫名地快跳了一拍。那句低语,是提示?还是另一个陷阱?

  “他刚才跟你说什么?”熊漆狐疑地盯着凌久时。

  凌久时稳了稳心神,面不改色:“他说我们找死。”

  熊漆将信将疑,但眼下也顾不上深究,最终还是带着凌久时和阮白洁来到了井边。白天的古井看起来平静无波,但那股阴冷的气息依旧萦绕不散。

  熊漆用带来的长绳和钩子在水里打捞了半天,除了搅动起一些淤泥和水草,一无所获。

  “妈的!”熊漆低骂一声,脸色更加难看。

  凌久时看着那口井,又想起陈景异的话。村尾的废弃戏台……

  趁着熊漆注意力还在井上,凌久时低声对阮白洁说:“我们分头在村子里转转,找找线索。”

  阮白洁担忧地看着他:“凌凌哥,你要小心。”

  凌久时点点头,独自一人朝着村尾的方向走去。雪后的村庄寂静无声,一座座覆雪的木屋像沉默的墓碑。他按照记忆和陈景异模糊的提示,果然在村尾找到了一处几乎坍塌的戏台。木头腐朽,戏台一角已经完全塌陷,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一切。

  这里会有什么?

  凌久时小心翼翼地走上戏台,脚下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在戏台后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类似道具间的隔断,里面堆满了破烂的戏服和杂物。灰尘厚重,蛛网遍布。

  他仔细翻找着,突然,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拨开覆盖的破布和灰尘,他看到了——一个木匣子。

  心脏猛地一跳,他取出木匣,打开。

  里面不是钥匙,而是一本边缘破损的、线装的旧戏本。他快速翻阅着,纸张脆黄,上面用毛笔字记录着一出名叫《雪娘》的戏。故事大概是一个名叫雪娘的红衣小女孩,最喜欢在戏台玩耍,却在一个雪夜莫名失踪,最后发现淹死在井中。戏本的最后一页,被人用朱砂笔重重地写着一行字:

  “雪娘怨,魂不安,不见头颅不还乡!”

  头颅!

  凌久时瞬间想起了昨夜那个无面的红衣女孩!她……她就是雪娘?她没有头?所以她才一直在找她的头?钥匙会和她的头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声,隐隐约约地从戏台外面传来!

  凌久时浑身汗毛倒竖,他立刻合上戏本塞进怀里,闪身躲到一堆破烂的戏服后面,屏住呼吸。

  哭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湿漉漉的、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

  透过戏服的缝隙,凌久时看到一个小小的、穿着破旧红棉袄的身影,僵硬地、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戏台。正是昨夜那个无面的红衣女孩!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在空荡荡的戏台上徘徊,那没有五官的“脸”左右转动,发出呜咽般的哭声。

  凌久时紧紧捂住口鼻,连心跳声都觉得震耳欲聋。

  女孩在戏台上转了几圈,最终停在了他刚才发现木匣子的地方。她蹲下身,伸出惨白的小手,在地上摸索着。

  凌久时暗叫不好,难道她发现了?

  就在他以为即将暴露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响起了。

  是拨浪鼓的声音。

  “咚咚……咚咚……”

  清脆、有节奏的鼓声,从戏台下方传来。

  红衣女孩的动作猛地顿住,那无面的“脸庞”瞬间转向鼓声传来的方向。她周身的怨气似乎波动了一下,随即,她站起身,竟一步一步地、朝着戏台下走去,哭声也渐渐远去。

  凌久时瘫软在戏服后,冷汗已经浸湿了内衫。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认戏台上空无一人后,才敢走出来。他走到戏台边缘,向下望去——

  雪地里,那个黑衣少年陈景异,正站在那里。他手里拿着那个旧拨浪鼓,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目光淡淡地扫过凌久时藏身的方向,仿佛早就知道他在那里。

  四目相对。

  陈景异歪了歪头,猫儿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似是嘲讽,又像是……某种确认。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拨浪鼓随手抛了抛,然后转身,踩着积雪,慢悠悠地离开了。那背影在黑与白的雪景中,孤傲又醒目。

  凌久时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又摸了摸怀里的旧戏本,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这个陈景异,他到底是谁?他一次又一次地出现,看似漫不经心,却总是在关键时刻……像是在帮他?

  而他抛下的那个拨浪鼓,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雪地里,像一个无声的邀请,或者说,一个等待被拾起的线索。

  凌久时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他走下戏台,弯腰,捡起了那个冰冷的、褪色的旧拨浪鼓。

  当凌久时带着戏本和拨浪鼓回到住处时,阮白洁已经回来了。

  “凌凌哥,你没事吧?”她迎上来,关切地问,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拨浪鼓上,闪过一丝讶异,“这是……”

  “在村尾戏台找到的。”凌久时没有提及陈景异,只是将戏本递给她,“还有这个。”

  阮白洁接过戏本,快速翻阅,看到最后那行朱砂字时,脸色微变:“雪娘……头颅……难道钥匙和她的头有关?”

  凌久时点点头:“很有可能。我们得找到雪娘的头颅。”

  “可是,会埋在哪里呢?”阮白洁蹙眉。

  凌久时看着手中的拨浪鼓,轻轻摇晃了一下,沉闷的“咚咚”声在房间里回荡。他想起陈景异摇晃它的样子,想起那红衣女孩被鼓声引走的画面。

  “或许,”凌久时抬起头,眼神锐利,“这个拨浪鼓,能告诉我们答案。”

  窗外,天色又暗了下来。第二夜,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