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致命游戏(3)-《综景:异的浮生》

  夜幕再次笼罩雪村,比前一晚更加沉重。

  凌久时和阮白洁待在厢房里,油灯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随着火苗轻轻摇曳。桌上放着那本破旧的戏本和那个褪色的拨浪鼓。

  “雪娘怨,魂不安,不见头颅不还乡……”阮白洁轻声念着戏本上的字,眉头微蹙,“看来,找不到她的头,我们谁都别想离开。”

  凌久时拿起那个拨浪鼓,指尖摩挲着鼓面上模糊的图案。他想起了陈景异摇晃它时的样子,想起了红衣雪娘被鼓声引走时那片刻的停滞。“这个拨浪鼓,对她似乎有特殊的意义。”

  “可能是她生前心爱之物。”阮白洁分析道,“带着它,或许能让我们避开她的攻击,或者……能感应到头颅的位置?”

  凌久时站起身:“光猜没用,得试试。”他看了一眼窗外浓稠的黑暗,“今晚,它肯定还会出现。”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那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哭声,又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

  这一次,哭声没有在门外停留,而是径直朝着院子的某个方向去了。

  “是灶房的方向!”凌久时心中一紧,想起熊漆之前提到过灶房有些古怪。他抓起拨浪鼓,“走,去看看!”

  阮白洁脸色微白,但还是点了点头,紧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悄无声息地溜出厢房,借着建筑物的阴影,向灶房摸去。越靠近灶房,那股阴寒的气息就越发浓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味道。

  灶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光,只有那断断续续的哭声从门缝里渗出。

  凌久时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灶房内一片狼藉,杂物堆积。而在灶台旁,他们看到了令人窒息的一幕——

  那个穿着皮衣的熊漆,正背对着他们,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脚下,那道属于小女孩的、扎着双丫髻的影子,正死死地缠绕着他的脚踝,并且如同有生命的黑色淤泥般,正顺着他的腿向上蔓延!

  而那个无面的红衣雪娘,就站在熊漆面前,不足一米的地方。她歪着那没有五官的“头”,似乎在“打量”着这个被困住的猎物,发出呜咽般的哭声。

  “是……是熊漆杀了她?”阮白洁压低声音,带着惊骇。

  凌久时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雪娘的怨气如此之重,为什么她一直在寻找。熊漆,这个看似带领大家求生的“前辈”,很可能就是多年前杀害雪娘的凶手!或者说,他的这具身体,被当年的凶手“附身”或者“标记”了!

  就在这时,熊漆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猛地转过头,看到了门口的凌久时和阮白洁。他的眼睛因为恐惧而暴突,脸上布满不正常的青黑色纹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救……救我……头……头在……”

  他的话没能说完,那黑色的影子猛然窜起,如同藤蔓般勒住了他的脖子!他的眼睛瞬间失去神采,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

  而那无面的雪娘,似乎因为猎物的挣扎而被激怒,周身的怨气暴涨,那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无风自动,如同无数触手般扬起!她缓缓地、僵硬地转向了门口的方向,“看”向了凌久时和阮白洁!

  “不好!”凌久时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杀意锁定了自己,血液都快要冻僵。他下意识地将阮白洁往身后一拉,另一只手举起了那个拨浪鼓,用力地摇晃起来!

  “咚咚!咚咚咚!”

  沉闷急促的鼓声在死寂的灶房里突兀地响起。

  雪娘逼近的动作猛地一滞。那扬起的黑发缓缓垂落,她歪着“头”,似乎在对这熟悉的鼓声表示疑惑。

  凌久时不敢停下,持续地摇晃着拨浪鼓,手心全是冷汗。他不知道这能抵挡多久。

  阮白洁在他身后,目光飞快地扫过灶房,最终定格在那个老式的灶台上。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凌凌哥!灶台!熊漆刚才好像想说头在灶台下面!”

  凌久时心中一震,一边继续摇晃拨浪鼓,一边艰难地挪动脚步,试图靠近灶台。

  雪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刚刚平复下去的怨气再次翻涌起来!她发出一声尖利的、不似人声的嘶鸣,猛地朝凌久时扑来!那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红影!

  “小心!”阮白洁惊叫。

  凌久时瞳孔猛缩,眼看那惨白的小手就要抓到自己面前,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浓郁的井水腥臭和腐朽气息!

  千钧一发之际——

  “定。”

  一个清冷、略带沙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在灶房门口响起。

  随着这个字落下,扑到半空中的雪娘,身形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硬生生地停滞了一瞬!

  凌久时霍然转头。

  陈景异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黑绸金纹的衬衫,在昏暗的光线下,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刃,带着凛冽的气息。他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几分,唇色却红得妖异。他右手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一点微不可察的金色光芒,遥遥指向雪娘。

  “还愣着?”陈景异瞥了凌久时一眼,猫儿眼里闪过一丝不耐,“挖!”

  凌久时瞬间回神,也顾不上问陈景异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会帮他们。他冲到灶台边,也顾不上工具,用手疯狂地扒拉着灶膛内部的砖石和灰烬!

  阮白洁也立刻上前帮忙。

  被定住片刻的雪娘发出了更加凄厉怨毒的尖啸,陈景异指尖的金光剧烈地闪烁起来,他的眉头微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支撑得并不轻松。

  “快点!”他催促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凌久时的手指被粗糙的砖石磨破,鲜血混着黑灰,但他感觉不到疼痛。终于,在灶膛最深处,他摸到了一块异常松动的砖块!他用力一抠!

  砖块被取出,后面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伸了进去,触手是一片冰冷、滑腻的油布包裹!

  就在他将那包裹掏出来的瞬间——

  “吼——!”

  雪娘身上的束缚仿佛被彻底打破,怨气如同实质的黑色浪潮般轰然爆发!陈景异闷哼一声,后退了半步,指尖的金光骤然熄灭!

  脱困的雪娘彻底狂暴,她舍弃了陈景异,带着滔天的恨意,直扑凌久时!目标赫然是他手中那个油布包裹!

  “凌凌哥!”阮白洁试图挡在他身前。

  凌久时紧紧抱着那个冰冷的包裹,看着瞬间扑到眼前的红衣怨灵,死亡的阴影当头罩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陈景异动了。

  他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人类的极限,几乎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瞬间插入了凌久时和雪娘之间!

  他没有再用什么符咒法术,而是做出了一个让凌久时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张开了双臂,用一种近乎拥抱的姿态,迎向了狂暴的雪娘!

  “够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与他平时那副傲娇不耐的模样判若两人。

  更让人震惊的是,那携带着无尽怨气、足以撕碎一切的雪娘,在撞入他怀中的刹那,动作竟然猛地僵住了。那汹涌的黑色怨气像是遇到了克星,剧烈地翻腾着,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陈景异微微低下头,靠近雪娘那没有五官的“脸”,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轻地说了句什么。

  凌久时离得近,隐约捕捉到几个模糊的音节,像是“……找到了……安息吧……”

  奇迹般地,雪娘周身的怨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褪去。那恐怖的气息渐渐平息,她不再嘶吼,只是静静地“站”在陈景异的怀中,那小小的、没有头颅的身体,竟然显露出一种孤寂和委屈。

  陈景异伸出手,非常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然后,在凌久时和阮白洁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雪娘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最终化作点点莹白的光粒,如同飘散的雪花,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弥漫在整个灶房、乃至整个雪村的阴冷与压抑。

  灶房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凌久时怀中那个冰冷的油布包裹。

  陈景异放下手臂,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他转过头,看向凌久时,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包裹上,猫儿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惯有的、略带嘲讽的表情。

  “还不打开看看?费这么大力气。”

  凌久时这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低头,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油布。

  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已经化为白骨的骷髅头。而在那骷髅微微张开的颌骨之间,赫然衔着一把古朴的、锈迹斑斑的黄铜钥匙!

  钥匙!

  找到钥匙了!

  狂喜瞬间涌上凌久时的心头,但他抬头看向陈景异时,心情却无比复杂。这个少年,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化解雪娘的怨气?他刚才那近乎“牺牲”的举动,又是为了什么?

  阮白洁也看着陈景异,眼神深邃,充满了探究。

  陈景异却仿佛对这一切毫不在意,他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钥匙找到了,门应该快开了。”他淡淡地说,目光扫过凌久时,又瞥了一眼阮白洁,嘴角勾起那个熟悉的、略带叛逆的弧度,“恭喜啊,新手。”

  说完,他转身,步履似乎比平时沉重了一丝,慢慢地走出了灶房,身影融入外面的黑暗。

  凌久时握着那把冰冷的钥匙,看着陈景异消失的方向,心中波澜起伏。

  这个神秘的黑衣少年,像一团迷雾,看似冷漠疏离,却一次又一次地在危机关头出现。他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

  而此刻,手中的钥匙散发着真实的金属触感。

  通往外界的“门”,即将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