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继承者们(番外完)执棋者的独白-《综景:异的浮生》

  ——崔景异视角

  他们总说我像母亲。眼睛,嘴角的弧度,甚至低头时脖颈弯曲的弧度。但我知道,我真正继承的是她藏在钢琴谱夹层里的账本,那些用暗红色墨水记录的、关于崔东旭如何蚕食她家族产业的每一笔账。母亲临终前烧掉了所有证据,却把算计刻进了我的基因里。

  回韩国的飞机上,我反复观看崔英道打架的视频。画面里那个暴躁的少年,像只被铁链锁住的幼兽,用伤人伤己的方式咆哮。真可怜,又真完美——他越是失控,就越能衬托我的从容。我的好弟弟,你甚至不需要被刻意培养,天生就是最称手的对比工具。

  第一次踏进宙斯酒店顶层套房时,我站在落地窗前俯视汉城。那些蝼蚁般穿行的车辆,霓虹里醉生梦死的男男女女,都将成为我棋局里的背景板。父亲拍我的肩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我垂下眼睫应声,心里在笑:当然,连带着你欠母亲的那份,我会亲手拆吃入腹。

  车恩尚比想象中更好用。她的贫穷和倔强像一面雪白的画布,最适合泼洒我精心调制的“温柔”。每次递过去的巧克力,帮她解围时看似无意的身体遮挡,都在金叹心里种下嫉妒的刺。真好笑,帝国集团的继承人居然会为这种程度的伎俩动摇,可见所谓爱情多么廉价。

  但李孝信是个意外。我原计划里没有这个观察者。当他第一次用那种解剖般的眼神看我时,我就知道必须调整策略。普通人在被看穿时会慌张,而优秀的演员懂得把窥视变成共谋。于是我故意在音乐厅让他捕捉到刹那的失神,在酒吧里留下半真半假的剖白——就像把钥匙藏在显眼处,聪明人反而会怀疑是陷阱。

  最有趣的莫过于看李孝信挣扎。他删改照片时的负罪感,替我挡开金叹后发红的耳根,都让我想起实验室里那些明明被电击却依然靠近诱饵的小白鼠。亲爱的学长,你以为是在揭露真相,其实每一步都在帮我完善剧本。当你在深夜反复聆听我的录音时,是不是也分不清哪些是表演,哪些是真实?

  有时候我会站在浴室镜前,练习各种情境下的微表情。担忧时要轻轻咬住下唇内侧,宽容时眉毛要抬高0.3厘米,连悲伤时眼泪充盈眼眶的速度都要控制在三秒内。这具皮囊是我最精密的仪器,而情感是刻度表上的数字。母亲说得对,最高明的骗术是连自己都能骗过——当我看着崔英道喝下我递的牛奶时,有那么零点几秒,我确实产生了类似兄长的错觉。

  但棋手最忌动摇。所以我在父亲书房的碎纸机里留下了线索,故意让崔英道发现。他砸碎走廊古董花瓶的样子真精彩,那种被背叛的野兽般的眼神,比任何忠诚都让我安心。看啊,这才是真实的情感,浓烈、肮脏、充满破坏力。

  雪夜那晚我坐在壁炉前烧日记。火舌舔过母亲娟秀的字迹时,我突然想起李孝信偷拍我喂猫的照片。其实那些流浪猫后来都消失了,毕竟宙斯酒店不需要不优雅的生命。就像即将消失的还有车恩尚的天真,金叹的意气,以及李孝信坚信的正义。

  最后一片纸灰飘进火焰时,我对着虚空举杯。敬我的演员们,你们奉献的爱与恨,都将成为我王座上最璀璨的装饰。棋局才刚刚开始,而执棋的人,注定要享受永恒的孤独。

  这孤独是母亲留给我的遗产,像她腕上那条永远取不下来的铂金手链,烙进皮肤,成为我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