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残页释疑与真心乍现-《综景:异的浮生》

  东厂的人虽暂时退去,却如同乌云罩顶,让同福客栈的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佟湘玉指挥着白展堂和郭芙蓉,战战兢兢地把被翻乱的大堂恢复原状,眼神却时不时忧心忡忡地瞟向二楼。李大嘴躲在厨房,连剁菜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天字一号房内,门窗紧闭。油灯如豆,将阿异和萧景琰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摇曳不定。

  “他们只是暂时退走,眼线必定还留在镇外。”萧景琰褪去了方才应对东厂时的娇蛮外壳,眉宇间是属于皇子萧景琰的冷静与决断,“那档头名叫曹无庸,是东厂督主的干儿子,心狠手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既然亲自来了,不见到‘结果’,绝不会回京复命。”

  阿异沉默地站在窗边,透过缝隙观察着外面寂静的街道。他知道萧景琰说的是事实。东厂的作风,他比谁都清楚。

  “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萧景琰转身,目光如炬,直视阿异,“《天机秘典》,你究竟为何要偷?又为何要毁?”

  这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最核心的谜团。阿异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已无法再隐瞒。他走到房间角落,挪开一块松动的地砖,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包。

  打开油布,里面是几页色泽古旧、边缘焦脆的纸张,似乎是从一本书上强行撕下的残页。正是那本引得江湖动荡、朝堂瞩目的《天机秘典》的一部分。

  “殿下请看。”阿异将残页递过去,语气平静无波。

  萧景琰接过,就着灯光细看。起初他神色凝重,但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脸上渐渐浮现出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神情。这上面记载的,根本不是什么能让人称霸武林的绝世神功,而是一段段触目惊心的前朝秘辛——如何利用特殊功法催化药人,制造不畏疼痛的死士;如何篡改经脉运行,让修习者短期内功力暴涨却透支生命;甚至还有如何利用风水地脉,布下大规模惑乱心神的邪阵……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武学的扭曲和对生命的漠视。

  “这……这简直是邪魔外道!罔顾人伦!”萧景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皇室秘藏中,怎会有如此歹毒的东西?”

  “因为它本就不是用来修炼的。”阿异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它是前朝末代皇帝,为了对抗义军、稳固他那摇摇欲坠的江山,召集邪道方士研制的‘兵器谱’。修炼此法,伤人先伤己,纵能一时得势,最终必遭反噬,死状极惨。前朝覆灭,与此等倒行逆施不无关系。”

  他指着残页上一处模糊的图案:“我潜入皇宫,并非想据为己有,而是得知当朝有人意图重启此物,用它来……清除异己,甚至可能用在边疆战事。此物若现世,江湖必遭血洗,天下难免动荡。我偷它,只为寻机将其彻底销毁。”

  萧景琰捏着残页的手指微微颤抖。他自幼长在深宫,见识过权力斗争的肮脏,却也没想到会阴毒到如此地步。他想起宫中一些关于父皇近年来倚重某些神秘方士的传闻,背脊不禁升起一股寒意。如果阿异所说为真,那觊觎这本“秘典”的,恐怕不仅仅是江湖势力,更有可能是……朝堂之上的自己人。

  “所以,你宁可被全天下追杀,背负盗宝恶名,也要毁了这祸根?”萧景琰看着阿异,眼神复杂。这一刻,他看到的不是一个贼,更像一个孤独的守护者。

  阿异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名声于我,早已无所谓。只是没想到,会把你牵扯进来。”他顿了顿,看向萧景琰,“那半块玉玲珑……”

  “我留着。”萧景琰打断他,将残页小心折好,却没有立刻还给阿异,而是握在手中,“这东西,现在成了烫手山芋,也是……筹码。”

  他向前一步,靠近阿异,灯光下,他的面容少了几分伪装的娇媚,多了几分属于萧景琰的清俊与坚定:“异无涯,你偷了秘籍,是想阻止一场灾祸。我追查你,起初或许是为了好奇,或是为了父皇的差事。但现在……”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却清晰:“现在,我觉得你说的是真的。这祸根,不能留。但如何留,如何毁,需要从长计议。曹无庸在外面虎视眈眈,你我如今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你的意思是?”阿异看着他,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合作。”萧景琰吐出两个字,“你我对外的戏还要演下去,但关起门来,得商量个能全身而退,又能彻底解决这个麻烦的法子。我需要你的江湖经验和对《天机秘典》的了解,而你……需要我这个‘公主’的身份作掩护,也需要借助……或许能借助的力量。”

  他没有明说“力量”来自何处,但阿异明白,那指的是皇权。与虎谋皮,风险极大,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而且,看着萧景琰眼中那份不同于深宫娇女、属于上位者的决断力,阿异莫名地生出一丝信任。

  “好。”阿异点了点头。简单的一个字,却意味着两人之间关系的彻底转变——从猫鼠游戏,变成了暂时的同盟。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李大嘴一声夸张的惊呼:“哎呀妈呀!这醋坛子咋碎啦?酸死个人嘞!”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不用说,肯定是白展堂那家伙又在借题发挥。

  萧景琰忽然轻笑一声,恢复了三分“云安公主”的语调,故意提高音量对门外道:“阿异,明日陪本小姐去镇上逛逛,散散心!这客栈,闷得慌!”

  阿异会意,也扬声应道:“是,小姐。”

  门外的角落里,正竖着耳朵偷听的白展堂,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嘀咕道:“逛逛街?骗鬼呢!这俩人肯定在密谋啥大事儿……不行,我得盯着点,可不能让他们把客栈给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