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笑里藏刀与局中局-《综景:异的浮生》

  庆郡王萧元启的到来,如同一只优雅却致命的蜘蛛,在同福客栈织开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他表面温文尔雅,对“侄女”萧景琰关怀备至,每日不是送来精巧的宫廷点心,便是邀请“她”品茗对弈,谈论诗词歌赋,尽显长辈慈爱。

  然而,在这温情脉脉的面纱下,试探与算计无处不在。

  一次对弈时,庆郡王执白子,看似随意地落下一子,封住黑棋一片气眼,状若无意地笑道:“景琰这棋风,近来倒是凌厉了不少,步步为营,杀伐果断,倒不像往日闺中女儿的绵软了。可是在外游历,长了见识,还是……受了什么高人指点?”他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窗外正在后院默默劈柴的阿异。

  萧景琰心中凛然,知道这是在试探阿异对他的影响,以及他自身心态的变化。他不动声色地拈起一枚黑子,轻轻放在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实则巧妙化解了白棋的攻势,语气淡然:“王叔说笑了,棋如人生,不过是见得多些,便不敢再如井底之蛙般妄自尊大罢了。倒是王叔,棋力深厚,景琰还需多多请教。”

  庆郡王哈哈一笑,眼底却无多少暖意:“景琰过谦了。”

  另一日,庆郡王“偶遇”正在柜台算账的阿异,饶有兴致地拿起一副算盘拨弄两下,叹道:“小小算盘,能算尽天下利,却不知能否算尽人心得失?阿异先生年纪轻轻,在此做一账房,未免屈才了。可愿随本王去京城?王府名下产业众多,正缺先生这般精于计算的人才。”

  这话既是招揽,更是赤裸裸的离间和诱惑。若阿异真是普通账房,恐怕难抵一步登天的诱惑。但阿异只是躬身,语气平淡无波:“谢王爷抬爱。小人粗鄙,只会算些小账,能得佟掌柜收留,有片瓦遮头,已心满意足,不敢有非分之想。”

  庆郡王盯着他看了片刻,笑道:“人各有志,不强求,不强求。”转身离去时,眼神却冷了几分。

  这些暗流,客栈众人都或多或少有所察觉。白展堂成了最紧张的“哨兵”,整日竖着耳朵,瞪着眼睛,恨不得把庆郡王和他随从的每句话每个眼神都分析个底朝天。

  “看见没?又开始了!”他溜到厨房,对正在剁骨头泄愤的李大嘴和忧心忡忡的佟湘玉说,“那老王叔,笑面虎!句句带刺儿!阿异那小子也是,闷葫芦一个,屁都崩不出一个,急死个人!”

  佟湘玉愁眉苦脸:“这可咋办嘛?这王爷看着比东厂还难缠!东厂是明枪,他这是暗箭啊!”

  李大嘴把菜刀往案板上一剁:“怕他个鸟!逼急了,俺在他饭菜里下巴豆!”

  “可不敢胡说!”佟湘玉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

  相较于众人的焦虑,萧景琰和阿异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越发沉得住气。他们清楚,庆郡王按兵不动,是在等待最佳时机,或者,是在等待某个能一举定乾坤的“证据”或“把柄”。

  这日,庆郡王声称要体察民情,带着几个护卫出了门。他前脚刚走,萧景琰便将阿异唤至房中,锁好门窗。

  “他在等。”萧景琰铺开一张简陋的七侠镇地图,指着几个点,“我收到消息,他暗中派人去了镇外的土地庙、废弃的砖窑,还有……娄知县的府邸。”

  阿异眼神一凝:“他在找什么?”

  “不是在找东西,是在找人,或者说,在确认一件事。”萧景琰目光锐利,“他在确认,‘云安公主’是否真的在七侠镇,还是……这只是一个金蝉脱壳的幌子。”

  阿异瞬间明白了:“他怀疑你的身份?还是怀疑……”

  “他或许还不能完全确定我的真实性别,但他肯定知道,‘云安公主’离宫之事另有隐情。他在找能证明‘公主’在此,或者不在此的证据。娄知县那边,恐怕是去施压或套话去了。”萧景琰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他越是试探,说明他越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给他看点他想看的,但也得让他付出点代价。”

  “你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布个局中局。”萧景琰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不是想确认‘公主’是否在此吗?那就让他‘确认’。不过,这个‘确认’的方式,得由我们来定。”

  他低声对阿异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阿异听着,眼中闪过惊讶、凝重,最终化为决然。

  “此举风险极大。”阿异沉声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萧景琰看着他,“你怕吗?”

  阿异摇头:“我早已无处可退。只是你……”

  “我也一样。”萧景琰打断他,伸手握住阿异的手,这一次,没有试探,只有坚定,“从我在皇宫留下你那半块玉玲珑开始,我就没想过要退路。异无涯,这次,我们一起。”

  当夜,庆郡王回来后,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萧景琰依旧与他谈笑风生,阿异依旧沉默算账。然而,一股针对庆郡王的反击暗流,已然在平静的表象下开始涌动。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七侠镇突然流传起一个消息:有人在镇外黑风坳,见到了一个与“云安公主”相貌极其相似的女子,形迹可疑,似乎还带着伤!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自然也“恰到好处”地传到了庆郡王耳中。

  庆郡王闻讯,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招来心腹护卫,低声吩咐:“带几个好手,连夜去黑风坳查看!记住,要活的!若真是……格杀勿论,但要把尸体带回来!”

  他并不知道,他派出的这支精锐小队,正一步步走向萧景琰和阿异精心为他们准备的……陷阱。

  而与此同时,同福客栈的天字二号房内,萧景琰对镜理妆,镜中映出的,是一张与“云安公主”有七八分相似,却更显柔弱凄楚的脸庞——这正是他计划中,用来迷惑庆郡王的“影子”。

  阿异站在他身后,将一把淬了麻药的短刃塞入靴中,低声道:“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