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戏服里的死亡密码-《阴魂委托簿》

  丁浩的手指还贴在戏服残片上,玉片在内袋里震得发烫,像是有东西正从深处往上撞。他没动,呼吸压得很低,任那股阴冷顺着指尖爬进血管。三点十七分,又是三点十七分——这时间像根钉子扎进记忆,和太平间那七具“死者”的生命终点重叠在一起。但他现在顾不上想这些。他只记得魂魄停剑时,右手食指颤抖着指向胸口内袋,像在提醒什么被藏起来的东西。

  他脱下鞋套,转身走出后台,雨后的湿气扑在脸上。沈墨跟出来,手里捏着平板,眉头没松开过。“信号断了,”他说,“陈元手机最后连接的是凌晨三点十四分,戏楼内网。”

  丁浩点头,声音哑:“我要再试一次通灵。但这次,得看清是谁动的手。”

  沈墨没问怎么试。他知道丁浩会做什么,也明白那种代价。青纹已经爬上脖颈,指尖发灰,可丁浩还是从内袋取出玉片,黑布揭开一角,直接按在戏服胸前的破口上。

  刹那间,眼前画面炸开。

  不是完整的影像,而是碎片——油彩味呛进鼻腔,耳边响起《霸王别姬》的锣鼓点,但节奏错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接着,一双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缓缓抬起,正将一串珍珠头面戴在发髻上。那手很稳,指甲修剪得极短,无名指上有一道陈年划痕。紧接着,一句低语切入耳膜:“你还想唱下去?”

  吴语口音,尾音拖得绵长,带着南方特有的软调,却透着杀意。

  丁浩猛地抽手,玉片跌回布中,额角渗出冷汗。他靠在墙边,喉头一阵发紧。“凶手是女人?不……是男的,故意压着嗓子说话。”他喘了口气,“但口音没错,浙南一带的,卷舌音重,入声短促。”

  沈墨立刻调出通讯记录。“陈元生前最后联系的人里,有个远房表弟,李岩,户籍在浙南山城。两人一个月内通话十七次,最近几次录音里,李岩语气很冲,提过钱的事。”

  “欠条?”丁浩问。

  “十万,借条在陈元保险柜里,还款日就是案发前三天。”

  丁浩闭眼,把那段记忆再过一遍。那双手摘下头面时,袖口滑出一角纸片,半张,边缘撕裂,上面有数字,像是账目。他睁开眼:“内袋里的东西不是信,是欠条,被撕了。凶手拿走了一半。”

  沈墨立刻拨通技术科电话,要求提取李岩所有社交语音样本。丁浩则掏出手机,用录音功能重放那段魂魄低语,导入变声分析软件,将频谱图发了过去。

  等结果的时间里,他回到化妆间。镜子依旧裂着,映出歪斜的光影。他盯着镜中虞姬头面的位置,忽然发现右侧珍珠串上沾着几粒极细的白粉,在灯光下几乎看不见。他戴上手套,用棉签轻轻刮下一点,放进证物袋。

  “送食品快检中心,查成分。”他把袋子交给沈墨。

  不到四十分钟,结果传来:含糯米淀粉,与浙南地区祭祀用“米糕”原料一致。

  沈墨眼神一沉:“李岩老家确实在办三年大祭,村委会出具了证明,说他整夜都在宗祠守香火,多人作证。”

  “手机信号呢?”丁浩问。

  “查了基站数据——案发当晚,他的手机在邻市高铁站停留了四十三分钟,凌晨两点五十六分进站,三点二十一分出站,之后信号消失。而老家基站没有记录。”

  丁浩沉默片刻,忽然问:“祭祀规矩严不严?”

  “极严。外姓人不能触碰供品,更别说带出祭祀用的糕点残渣。”

  “那这些粉,是怎么跑到戏楼来的?”

  沈墨明白了:“除非李岩根本没在老家,他把祭祀时沾上的粉带进了城。”

  丁浩点头,但眉头没松。魂魄为何死死盯着镜子?为何发抖?那不是恐惧,是某种强烈的执念。他再次取出玉片,这次没碰戏服,而是将手掌贴在镜面上。

  冰凉的玻璃传来细微震颤。

  他闭眼,低声引导:“陈元,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画面再度浮现,比之前清晰。

  后台,凌晨三点十七分。陈元独自在化妆间,对着镜子整理头面。门被推开,李岩走进来,脸上抹着油彩,戴着虞姬的头面,手里提着那把失踪的道具剑。陈元回头,愣住:“你干什么?”

  李岩没说话,一步步逼近。

  陈元起身,后退:“你要钱,我可以再宽限——”

  “宽限?”李岩冷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南方口音,“你让我在老家抬不起头,我娘病了不敢住院,就因为你死攥着那张借条?”

  陈元想掏手机,李岩猛地扑上,一掌打落。两人扭打,戏服被扯开,李岩抽出道具剑,剑刃竟闪着寒光——它被开过锋。他一手扯住陈元衣领,另一手将剑从戏服内侧划开,顺势刺入咽喉。

  陈元倒地,血涌出来。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半张欠条塞进内袋,眼神死死盯着镜子。

  镜中,李岩的脸被油彩覆盖,虞姬头面歪斜,珍珠串上的糯米粉簌簌落下。

  画面断了。

  丁浩猛地睁眼,手从镜面抽回,掌心一片冰凉。他终于明白魂魄为何发抖——不是怕,是恨。那面镜子照见了凶手伪装的脸,也照见了他藏不住的来处。

  “李岩没打算全身而退。”丁浩说,“他戴头面,不光是为了伪装身份,也是为了完成某种仪式。就像……他要把陈元钉死在舞台上,当成祭品。”

  沈墨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是祭品?”

  “糯米粉不会随便沾在头面上。祭祀时,只有主祭人才能佩戴礼器。他把祭祀的规矩搬到了戏台,用开锋的剑,完成一场私刑。”

  沈墨沉默片刻,拨通电话:“调取李岩高铁购票记录,查他是否携带化妆箱。另外,申请搜查令,目标——他住处和老家祭祀现场的油彩用品。”

  丁浩没再说话。他低头看着玉片,布料下的震动仍未平息。这一次,不是来自戏楼,也不是来自陈元的魂魄。

  而是某种更远的、正在逼近的东西。

  他想起太平间那句低语:“你也在名单上。”

  手机忽然震动。沈墨看了一眼,递过来:“李岩妻子刚打来,说他昨晚回家后一直烧香,嘴里念着‘戏还没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