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帆布包里的钝器疑云-《阴魂委托簿》

  丁浩站在《鲁迅全集》第七本前,指尖还停留在空中。方文正的魂魄刚刚划完那个“△”符号,嘴唇微动,无声地望着他。那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等待。

  沈墨从勘查灯后抬起头:“你又看到什么了?”

  丁浩没回答,而是闭上眼,将玉片贴在掌心。寒意渗入经络,记忆碎片再次浮现——书屋灯光昏黄,男人推门进来,粗框眼镜反射着冷光,肩上的黑色帆布包微微倾斜,左肩带比右肩短一截。他走路时背包轻轻晃动,像是习惯了用左手扶它。

  丁浩睁开眼:“那人左肩常年受力,背包总往那边偏。而且……他身上有股油墨味,混着旧纸张的气息。”

  沈墨立刻调出监控画面,放大书屋外街角的便利店摄像头。时间是三天前傍晚六点四十二分,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站在货架前买烟,镜片反光遮住大半脸庞,但肩膀姿态与丁浩描述一致。他背上的帆布包边缘磨损严重,底部沾着一点暗红色污渍。

  “这好像是印刷厂的人。”沈墨低声说,“这种包,他们单位发的劳保用品。”

  技术组和协查组迅速比对辖区登记信息,锁定一个叫梁宏达的人,三十六岁,市印刷二厂校对员,住址距书屋步行大约十分钟。过去七十二小时内,他每天下班都会经过书屋,在玻璃门外停留至少十五分钟,有时低头看手机,有时只是站着。

  “不是为了看书。”丁浩盯着监控回放,“他在等机会。”

  沈墨当即联系派出所,以协助调查购书记录为由传唤梁宏达。对方接到电话时语气平静,称愿意配合。

  两小时后,梁宏达出现在警局接待室。他身材瘦削,戴一副厚重黑框眼镜,说话轻声细语,帆布包放在脚边,拉链紧闭。沈墨递上茶水,请他回忆最近是否在书屋购买或咨询过特定书籍。

  梁宏达摇头:“我就随便看看,没买什么。”

  谈话持续二十分钟,期间他始终未打开背包。沈墨借口安排笔录,让辅警带他去另一间房间更换识别服。就在梁宏达脱下外套的一瞬,早已等候的便衣民警迅速取走帆布包,换上一个外观几乎相同的仿制品。

  原包被立即送往临时勘查车。

  丁浩戴上手套,拉开拉链。包内整齐码放着几本工作手册、一支红笔、一盒创可贴和半瓶矿泉水。表面看不出异常,但他伸手探入最内侧夹层时,指尖触到一处异样——夹层布料有轻微凹陷,像是被硬物长期挤压形成的印痕。

  他取出玉片,贴在包内衬上。

  一股阴冷感顺着指尖爬上来,伴随着细微震颤,仿佛某种金属曾在这里剧烈撞击过。画面闪现:黑暗中,一只手猛地抽出包中的钝器,挥下——

  丁浩猛然抽手。

  “这里面藏过打人的东西。”他说。

  技术组接手后开始拆解夹层。缝线被小心剪开,露出内部衬布。法医到场后对比照片,确认布料凹陷形状呈椭圆钝角,边缘带有放射状刮擦纹路,与方文正颅骨骨折形态高度吻合。

  “凶器很可能就是从这包里拿出来的。”法医合上报告,“应该是金属块或者铸铁件,重量在一公斤左右。”

  沈墨看向丁浩:“现在缺的是直接证据——怎么证明这包进过书屋?怎么证明里面的东西伤过人?”

  丁浩没说话,拿起放大镜重新检查包内侧缝线。在靠近底部的一处针脚间,他发现了一小片嵌入的深灰色纤维,颜色与书屋地板不同,质地粗糙,像是织物碎屑。

  “取下来送检。”他说。

  半小时后结果传来:纤维成分与《福尔摩斯探案集》书脊封皮完全一致,染色工艺也相同。显微分析显示,其断裂边缘存在锐器刮擦痕迹,角度与刻痕工具吻合。

  “他用同一个工具,既在书上划记号,也把书皮刮了下来。”丁浩低声说,“这片布,是在刻画过程中脱落,卡进了缝线里。”

  沈墨眼神一凛:“也就是说,这个包不仅装过凶器,还装过作案工具,并且在书屋现场使用过?”

  “不止。”丁浩翻过包体,指着内袋边缘一道不起眼的折痕,“你看这里,布料有反复折叠的压印,深度集中在三点,间距均匀——像用来固定某种扁平物体。”

  技术组重新扫描内衬,果然在夹层夹层深处发现微量金属粉末,经检测为高碳钢残留,与美工刀片材质一致。

  “他把刀片藏在这里。”丁浩说,“每次来书屋,都带着它,寻找密码线索。当他发现方文正已经察觉异常,就动手了。”

  沈墨沉默片刻,拨通指挥中心电话:“启动一级监控预案,二十四小时盯住梁宏达住所和单位。暂时不收网,等更多证据。”

  两人返回书屋时已是深夜。店内灯光依旧亮着,技术员正在清理最后几处采样点。丁浩走到那排摆放《福尔摩斯探案集》的书架前,目光落在空出的位置上。

  十本书已被全部带走封存,只剩纸盒静静躺在桌上。

  他忽然蹲下身,检查书架底层横板。手指抚过木面,在右下角附近停住——那里有一道极浅的划痕,位置与书脊刻痕高度一致。

  “他不是第一次动手。”丁浩说,“他曾经在这块板子上试过刀。”

  沈墨俯身查看,随即示意技术员拍照取证。

  丁浩站起身,望向《鲁迅全集》所在书架。方文正的魂魄仍在那里徘徊,动作比之前更缓慢,仿佛力气正在一点点耗尽。他抬起手,又一次做出“△”的手势,然后转向丁浩,嘴唇再次微动。

  这一次,丁浩看得更清楚。

  那不是“等答案”。

  是“快些”。

  沈墨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你还感应到了什么?”

  丁浩没回答,而是走向门口,拉开帆布包的仿制品,掏出里面的红笔。笔帽上有细微划痕,笔夹根部沾着一点蓝色墨渍,像是曾被人用力夹在笔记本上。

  他忽然想起什么,快步回到书桌前,翻开那份被篡改的“跳舞的小人”分析页。

  红笔字迹清晰写着:“此处对应T”。

  他拿出检测报告,对照油墨成分数据。

  进口记号笔,境外生产,本地极少流通。

  而梁宏达的工作手册上,恰好盖着一枚来自境外合作印刷公司的验收章。

  丁浩抬头看向沈墨:“他不是偶然接触这套密码系统。他是专门来找它的。”

  沈墨盯着那页纸,声音低沉:“所以方文正不是死于突发心梗。他是被人灭口。”

  丁浩握紧手中的报告,转身走向书架。他的手伸向《鲁迅全集》第七本,指尖触到书脊的瞬间,玉片突然发烫。

  他怔了一下。

  这本书的位置,和其他九本不一样。

  它被向右挪了约两厘米。

  而下方的横板上,那道新发现的划痕,正好延伸至其原本应处的位置。

  丁浩缓缓抽出这本书。

  书页之间,夹着一把小巧的铜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