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借兵-《唐穿日常》

  房乔再接再厉,可能是年龄和阅历摆在那里,他拱手道:“昨日正是刘公七七之日。大王若有心为其洗刷冤屈,须得忍一时脾气。”

  “尔等皆是本王心腹,实不相瞒,若非已经一忍再忍,那日在长安,我便直接劫他而去!”

  及冠之年的秦王忿忿不已,盯着自己桌旁的大弓弯刀掷地有声道。

  “大王莫要胡言乱语!”这声听着比之秦王更为严厉。

  杜如晦一向不惯着他:“陛下已有圣裁,也幸得大王神智尚在,否则今时今日,我等哪能在此处大放厥词!”

  形势比人强,权势比人强。

  半点由不得肆意妄为。

  等到众人情绪,特别是中间那位贵不可言的小年轻彻底冷静下来,河东战事又被老生重谈。

  “去召几位总管过来,李世绩也来。”秦王冷声道,“待本王见过裴寂后,再行商议。”

  时间掐得刚刚好。

  近来成为李唐热议人物的裴寂,不动声色地掠了眼桌案上的一炷香,他没准备在这处等到海枯石烂,他身上背负着军令,每日赶多少里都是有数的。

  今日若是因为秦王拿乔,导致他赶不到预定的地点扎营安寨,用不着他出手,东宫一系的官员还不赶着向陛下通报?

  他心里默默为陛下的御下平衡之术点了赞。

  中规中矩的太子,才干逼人的次子。

  多么完美的天平。

  “裴公,秦王召见。”

  “是。”

  裴寂压下淡淡的意外,又为秦王身边那群智囊团感到闹心,陛下爱子心切,几个儿子各有各的团队,各有各的武装,眼下看起来都属秦王府的人杰最跳脱。

  也难怪。

  秦王是最先接手长安附近的李唐核心人物之一,多少英杰雄才投奔了当时还无官无爵的李渊次子,加之去年的浅水原大胜,自然而然收拢了一群薛氏父子下的出挑文武。

  裴寂一边缓缓进殿一边感叹着新血液的活力。

  那些降将和新人,总是最上蹿下跳的,加上一个同样活力四射的年轻秦王,可不天天闹腾,四处蹦跶。

  长春宫太适合秦王了。

  在最有精力的年纪安稳养老,搁谁都受不了这份憋屈劲儿。

  他暗暗为自己鼓掌。

  这种阴损又挑不出来毛病的招数,正是出自他对李渊的诚恳建议。

  “阿耶有何事嘱咐裴公前来转达?”

  甫一见面,秦王省略了一串虚与委蛇的客套话,直接单刀直入,劈头盖脸地砸向了尚且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裴寂。

  唉。

  真是不讨喜。

  裴寂多少有点怀念太子的春风化雨和善可亲,不过碍于满殿上虎视眈眈的目光,他赶紧着道:“称不上嘱咐,不过是几句交代和安排罢了。”

  真是什么样的人领什么样的下属。

  不说那些带兵打仗的粗人武将,单说秦王府的文士看起来也都是杀气腾腾的眼神。

  圣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只听秦王稍稍缓了缓口气,问:“裴公请道。”

  “关中兵马有限,陛下特意嘱咐臣来此拣选精兵一万人,随臣一道往蒲坂渡河,逼退刘武周。”

  他说得简单利落。

  殿上的氛围陡然沉静了下来,那些原先还和蚊子叫一般的窃窃私语,统统随着他这句恬不知耻的话消弭于无形。

  秦王怒极反笑,极力压抑着愤怒:“陛下还有何吩咐,裴公一块道来便可。”

  咦。

  定力有长进么。

  裴寂啧了一句,老神在在地环视了圈四周,尤以几位将军的眼神最是骇人,就差一拥而上把他拖出去了。

  他继续陈述:“前两月姜李大军收拢溃军而返,奈何军甲器械尽数散落,长安城里一时间备不足如此数量的军械盔甲,加之此番募兵的壮年男子,着甲之人不到一成,武器装备不足两成。还望秦王予以支援。”

  一时间殿上鸦雀无声,每个有资格旁听的文官武将都死死盯向了大言不惭的裴寂。

  愤怒值渐渐积聚起来。

  秦王拧紧了眉头,面沉如水。

  他之所以在听到裴寂第一条厚颜无耻的借兵要求后怒火渐生,无非就是对他空手借兵借物的无比愤怒。

  人要借,怎么可能赤手空拳地去。

  到最后,一旦功成,战功战绩全是姓裴的,不仅侧面佐证了刘文静的小人之心和居心叵测,而且……变相夺了他一半的兵马器械。

  他最多落一个辅助性的好名声。

  其他能有什么。

  有资格站上殿的,文官来论最差是个长史舍人,武将来论起码是个领兵上千的都尉司马。

  谁心里都有本账,谁都听得明白裴寂话语里的寡廉鲜耻。

  “还有吗?”秦王挤出来几个字。

  “以上是全部了。臣今明两日便在永丰仓和长春宫之间扎营点兵,只待人马齐全后渡河开战。”

  裴寂没第一时间被拒绝,内心再添一点疑虑,不过这毕竟是好事,拿着秦王麾下的有生力量去救援河东,何乐而不为。

  姜李大军的残部他早粗略过了一遍,都是些空壳架子,不足一提,而新募的兵员连血都没见过,真上了战场怕还不如他一个文官。

  他能倚仗的只怕还是长春宫里养精蓄锐的正经兵马。

  一来队伍是老兵混杂着已经见过血的新兵,算上来降的那些兵马,比例应该卡得刚刚好。

  二来秦王去年在平定薛秦后的军资缴获,他一路过来,大多士兵都是甲衣兵器齐全的。

  “本王知道了。”

  秦王不愿和他多打交道,也谨记身边幕僚谋士的谆谆叮嘱,不要在言语上被裴寂抓住了小辫子。

  少说少错。

  他也懒得和这位只会媚上逢迎的父亲好友扯皮。

  因为根本扯不过。

  就这样,裴寂顶着一路不善的眼神施施然告退了,宫外静候着的心腹谋士张才实眼看主公毫发无伤地归来,一时间大松口气。

  裴寂将其神情收入眼底,不免失笑道:“慌张什么,秦王再跋扈冲动,还能一刀砍了我不成?”

  张才实苦笑着拱手作揖。

  他没和秦王打过交道,但观其举止和先前行径,这种事儿不能说他做不出来,尤其身边一堆磨刀霍霍的无脑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