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项羽的关押与观察-《大秦:我的秦律能斩神》

  陈县城内,与正在紧锣密鼓进行城防改造的西北角军营相隔不远,有一处由原楚国官署改造、如今被章邯麾下最精锐的卫尉军严密控制的独立院落。

  这里岗哨林立,明暗交错,巡逻队往来不绝,气氛肃杀,与城中其他地方仿佛是两个世界。

  院落深处,一间特意加固、仅有一扇狭小铁窗透气的石砌囚室,便是项羽的关押之所。

  粗如儿臂的铁栅门被沉重的铁锁锁死,门外两名按剑而立的卫尉军锐士如同石雕,眼神锐利,气息沉凝,显然是百战老卒,绝非寻常狱卒可比。

  囚室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硬木板床和一个固定在地上的木制马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一丝属于囚牢特有的阴冷。

  然而,被特制牛筋索束缚住手脚、只能进行小幅活动的项羽,却并未显露出太多囚徒应有的颓丧。

  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坐在地上,双腿微曲,正以一种奇特而缓慢的节奏,绷紧、放松着全身的肌肉。

  每一次绷紧,那虬结的肌肉便如同钢丝般绞起,蕴含着恐怖的力量;每一次放松,又仿佛巨兽蛰伏,蓄势待发。

  他没有咆哮,没有怒骂,只是沉默地、日复一日地,通过这种方式保持着自己身体的巅峰状态,如同被困于浅滩的蛟龙,依旧不忘磨砺爪牙。

  他的目光,透过那扇狭小的铁窗,望向外面被切割成方寸大小的天空,眼神中没有了最初的狂暴与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如水的思索,以及一种…锐利的观察。

  囚室并非完全隔绝。他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极具规律性的脚步声——那是巡逻队经过的声响,每一次步伐的间隔,每一次兵甲轻微的碰撞,都透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纪律。他也能隐约听到远处军营传来的、富有节奏的操练号子,以及工匠区域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偶尔,会有军官模样的卫尉军前来巡视,隔着铁栅门冷冷地看他一眼,确认无恙后便转身离去,不多说一句废话。

  送饭的士卒也是沉默寡言,放下粗粝但分量足够的饭食便走,绝不与他有任何眼神或言语交流。

  这一切,都让项羽感受到了一种与楚军、甚至与他麾下江东子弟兵截然不同的气息。

  秦军,就像一架精密的、冰冷无情的战争机器,每一个部件都恪守其职,高效而冷酷。

  这种无处不在的“秩序”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晚营地中,张苍那石破天惊的“止戈”二字。

  那并非武力的碰撞,也非术法的诡谲,而是一种…更接近于规则层面的力量。

  仿佛张苍站在那里,便代表着某种不容置疑的“道理”,连他这足以撼动山岳的力量,在那无形的“道理”面前,竟也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秩序之力…律法之威…” 项羽在心中无声地重复着张苍当时的话语,眉头紧锁。

  他一生信奉力量,认为只要拳头够硬,戟锋够利,便能打破一切束缚,主宰自己的命运,乃至主宰天下。

  可张苍那诡异的手段,以及此刻他所处的这由严密“秩序”构建的囚笼,都像一根根细针,刺入了他坚固的信念壁垒。

  他又想起了张苍在审讯时,那平静却字字诛心的质问:

  “尔等所为,并非复楚,而是祸楚。让楚地再燃战火,百姓流离,这便是项氏一族的夙愿?”

  当时他只觉得这是秦狗的狡辩,是动摇军心的诡计。

  可如今,在这寂静的囚室中,这句话却如同魔咒般反复回响。

  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沿途看到的那些荒芜田地、废弃村庄,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难民……

  他项籍起兵,是为了复兴大楚,是为了重现祖父项燕时代的荣光,是为了让楚人不再受秦人欺压。

  可如果复兴的过程,便是将楚地化为焦土,让更多楚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那这复兴,意义何在?与暴秦何异?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

  他第一次开始质疑,单纯的武力,是否真的能解决一切问题?

  是否真的能带来他想要的、那个强大的、安宁的“大楚”?

  “不!不可能!” 项羽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软弱”的想法,眼中重新凝聚起惯有的桀骜,“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些许牺牲,在所难免!待我重掌大军,定能……”

  然而,那质疑的种子已经埋下,再难彻底根除。

  他不再像刚被擒时那样,只想着如何挣脱、如何复仇,而是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角度,去观察、去思考。

  他观察着秦军严密的守卫制度,思考着若是自己统军,该如何破解;他听着远处墨荆指导下的器械改造声响,琢磨着那些新奇机关可能对战场产生的影响;他回味着张苍那“法域”的力量,试图理解那超越武力的规则究竟为何物。

  这个曾经只相信绝对力量、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年轻霸王,在这座由“秩序”铸就的囚笼里,被迫停下了狂奔的脚步,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力量本质与行事方式的深刻反思与沉淀。

  困龙于渊,非是绝境,或许…亦是一场蜕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