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咸阳来的“冷箭”-《大秦:我的秦律能斩神》

  项羽被劫带来的挫败与怒火尚未平息,陈县全城戒严的紧张气氛仍在持续。

  章邯铁青着脸,与麾下将领反复推敲着搜查方案的疏漏;墨荆则埋头于她那堆瓶瓶罐罐,试图从那缕异香中找出更多线索;张苍则将自己关在书房,面前不仅堆着那些积压案卷,更添上了卫尉军内部守卫制度、昨夜值守人员背景等大量文书,他目光冷冽,决心要从内部撕开项梁在陈县编织的罗网。

  就在这剑拔弩张、所有人神经都绷紧到极致的时刻,郡守府外再次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熟悉的宣号声:

  “咸阳天使至——!陈郡郡守、监军御史张苍接旨——!”

  这一声宣号,如同又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景骏郡守连滚爬爬地整理衣冠,张苍、章邯、墨荆也只得暂时压下手中事务,快步来到府衙正堂。

  只见堂前立着一名面白无须、神色肃穆的内侍,身后跟着一小队郎官护卫。

  与上次嘉奖的使者不同,这位内侍脸上看不出丝毫暖意,只有一股属于宫闱的、冰冷的威严。

  他手中高擎的,依旧是一卷明黄诏书。

  “臣等接旨!” 以景骏为首,堂内所有官员齐齐跪倒。

  张苍、章邯、墨荆亦按品级行礼。

  内侍展开诏书,用他那特有的、尖细而缺乏起伏的嗓音,清晰地宣读:

  “皇帝诏曰:御史张苍,前抚定颍川,革除弊政,安定地方,朕心甚慰,已擢爵赏功,天下咸知。”

  开场依旧是肯定功绩,但敏锐如张苍、章邯,都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果然,内侍话音一转,语气变得微妙起来:“然,陈县乃楚地旧都,关系重大,非仅凭军威术法可定。欲要长治久安,需深耕吏治,梳理财赋,明正律法,使民归心。此非旦夕之功,更需精于实务、熟稔民情者专司其职,徐徐图之。”

  读到此处,张苍的心微微下沉。

  内侍的声音陡然提高,念出了决定性的内容:“兹,特擢御史张苍,为陈县县令,秩千石,专司陈县一应民事、刑名、赋税、教化等务!望尔勤勉王事,体察民情,于兹土播撒王化,勿负朕望!”

  陈县县令?!秩千石?!

  堂内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苍可是持节的监军御史!爵至大庶长!虽非九卿,但地位超然,权力极大,可监察军政,干预地方!

  如今,竟然被任命为一个……县令?!虽然陈县是郡治,县令秩千石已属高配,但这无疑是断崖式的贬谪!

  从监察整个东征事务、位比封疆大吏的钦差,变成了只管一县之地的地方官!

  内侍无视众人的震惊,继续宣读:“至于平定楚地叛乱,剿灭项梁等逆贼诸般军事,一应由少府章邯统辖决断,便宜行事!望章卿不负朕托,早奏凯歌!”

  旨意宣读完毕,堂内落针可闻。景骏郡守张大了嘴巴,看看张苍,又看看章邯,一脸茫然。

  章邯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愤怒,看向张苍。墨荆更是直接惊呼出声:“什么?县令?!这……”

  张苍跪在原地,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缓缓抬起头,接过那卷仿佛重若千钧的诏书,声音干涩:“臣……张苍,领旨谢恩。”

  仪式性的流程走完,官员们神色各异地散去,个个心中波涛汹涌。

  章邯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几乎要当场发作,却被张苍一个眼神制止。

  那内侍却并未立刻离开,他踱步到张苍面前,脸上那层官方的冰冷稍稍融化,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表情,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张县令……哦不,瞧咱家这记性,该称呼您张县令了。”

  他凑近一步,声音更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提醒,或者说……警告:“张县令年轻有为,手段非凡,陛下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咸阳城中,近日颇有些对您不利的议论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张苍一眼:“有人说您……倚仗术法,干涉律法常轨;有人说您……以律为器,行迹近乎巫蛊;更有人言,您与墨家女子过从甚密,其机关之术,恐非正道……这‘以术乱法’的名声,可不好听啊。”

  内侍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推心置腹:“陛下此举,看似委屈了您,实则……未尝不是一种保全。让您暂离风口浪尖,于这陈县脚踏实地,做出些实实在在的政绩,堵住那悠悠众口。张县令,您是聪明人,当明白陛下的苦心,往后……当好自为之啊。”

  说完这番话,内侍不再多言,恢复了那副冰冷的面孔,微微颔首,便在郎官护卫下转身离去。

  张苍独自站在原地,手中那卷明黄的诏书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缓缓低头,看着诏书上那“陈县县令”四个刺眼的字,以及那句“专司民事”、“一应由少府章邯统辖”。

  明升暗降!

  将他困在陈县这一隅之地,剥夺了他监察军务、参与平叛决策的核心权力!

  将他与章邯的“法、术、兵”组合强行拆散!

  一股冰冷的、远比项羽被劫更甚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这并非来自战场上的明刀明枪,而是来自帝国权力中心那无声却更加致命的“冷箭”!

  章邯大步走过来,声音因愤怒而压抑得有些颤抖:“张御史!这……这简直是荒谬!陛下怎能……”

  墨荆也跑了过来,急道:“张大哥!这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变成县令了?那我们……”

  张苍抬起手,止住了他们的话。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中的震惊与迷茫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凝结了冰霜的平静。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卷诏书,缓缓地、用力地攥紧。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被自己效忠的帝国,自己试图扞卫的律法之源,从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