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李斯的信-《大秦:我的秦律能斩神》

  夜色深沉,陈县县令官署的书房内,只余一盏孤灯。

  张苍独自坐在案几后,白日那卷明黄的诏书被随意搁在一旁,在昏黄的光线下,那“陈县县令”几个字依旧刺眼。

  官署空旷而寂静,与昨日还是监军御史时的门庭若市形成鲜明对比。

  权力的落差,如同这深夜的寒气,无声地渗透进来。

  他没有愤怒地咆哮,也没有颓然叹息,只是静静地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案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白日的一幕幕:项羽被劫的蹊跷,天使宣读诏书时的冰冷,章邯的愤懑,墨荆的惊愕,还有那位内侍看似提点、实则警告的低语。

  “以术乱法……非正道……保全……” 这些词语在他脑中盘旋。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借助墨荆技术、引动国运审判河伯、乃至立威颍川的行为,在咸阳那些习惯了在规则框架内争斗的朝臣眼中,是何等的异类和不可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极有规律的叩击声,轻微得几乎被夜风掩盖。

  张苍眼神微动。这是他之前与李斯门下一位不引人注目的掾吏约定的暗号,用于传递不便经官方渠道的信息。

  他起身,无声地打开窗户一条缝隙,一个裹着油布、不及巴掌大的小竹筒被塞了进来,窗外黑影一闪即逝。

  关上窗,回到灯下。张苍拆开油布,取出竹筒内的绢帛。

  展开,上面是熟悉的、属于李斯心腹文吏的娟秀而严谨的字迹,但内容,显然代表了那位帝国丞相的意志。

  “张君苍足下:”

  开头的称呼依旧客气,却少了往日公文里的那份热络。

  “闻君履新陈县,掌一邑之事,可喜可贺。然,陈县非比寻常,楚风遗烈,豪强盘踞,巫觋横行,其下暗流汹涌,牵一发而动全身,望君慎之。”

  张苍目光扫过这段套话,知道重点在后面。

  “陛下天威浩荡,对君寄予厚望。此番擢拔,意在历练,亦在观察。君年少锐气,才具非凡,然行事不可过于迅疾,当知刚柔并济之理。”

  看到“历练”与“观察”,张苍嘴角泛起一丝冷峭。果然是帝王心术,既用其能,又防其势。

  接下来的内容,字迹似乎更凝重了几分:

  “尤须谨记:慎用‘术法’,多行‘律法’。律者,国之根基,堂皇正道,无可指摘。术者,奇技淫巧,虽能收一时之效,然终非治国长久之策,易授人以柄,徒惹非议。”

  “慎用‘术法’,多行‘律法’。” 张苍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这是李斯最核心的提醒,也是警告。

  他是在划出一条界线,告诉张苍什么是可以接受的“法”,什么是需要收敛的“术”。

  这是在保护,更是在规训,试图将张苍这匹脱缰的野马,重新拉回他所熟悉和掌控的官僚轨道。

  信的末尾,笔锋再次一转,透出更深的寒意:

  “君若能谨守此道,以县令之职,于陈县拨乱反正,肃清积弊,则前路坦荡,鹏程万里,指日可待。”

  “若不能……”

  这三个字后面,有明显的停顿,墨迹似乎也深了一些,仿佛写信人下笔时的犹豫与沉重。

  “……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简简单单四个字,却重若千钧。

  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未尽之言:若你不能按我们的规则来,若你继续一意孤行,那么,所有的支持都可能消失,你将独自面对来自朝堂的明枪暗箭,后果自负。

  而在绢帛最不起眼的角落,还有一行小到几乎忽略的附加,墨色很淡,像是随手添上:

  “另,闻旧时勋贵,于咸阳亦多活动,言楚地之事,关乎社稷根本,不可使‘新法’过烈,动摇人心。”

  旧时勋贵!楚地之事!新法过烈!

  这寥寥数语,如同闪电般照亮了张苍心中的部分迷雾。

  不仅仅是李斯代表的法吏官僚集团对他的忌惮,还有那些被打压、但仍在咸阳保有影响力的六国旧贵族,尤其是楚系势力!

  他们无法容忍一个试图用秦律彻底改造楚地、斩断他们与地方豪强、巫神信仰联系的人继续掌握大权!

  这项羽被劫,恐怕也与他们脱不开干系!

  这两股势力,或许目的不同,但在将他张苍摁在陈县、限制其权力这一点上,达成了某种默契!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冷笑,从张苍喉间溢出。

  他仿佛能看到,咸阳那看似庄严肃穆的朝堂之上,各方势力如何交织、博弈,最终将远在陈县的他,当作一枚需要被严格约束的棋子。

  他将绢帛凑近灯焰。跳跃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细密的丝绢,迅速将其吞噬,化作一小撮蜷曲的、散发着焦糊气味的灰烬。

  火光映照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庞,那双之前因震惊和寒意而略显波动的眼眸,此刻却如同被烈焰淬炼过的寒铁,重新变得清晰、坚定,甚至比以往更加锐利。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怒,都随着这封信和那簇火焰,燃烧殆尽。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凉意涌入,吹散了室内的焦糊味,也让他更加清醒。

  望着窗外被夜色笼罩的陈县,那些沉睡的屋舍,那些未知的暗流,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以及隐藏在更深处、对他虎视眈眈的仙神巫觋……这一切,现在都成了他必须面对的棋盘。

  权力被限制了?舞台变小了?

  不。

  张苍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近乎桀骜的弧度。

  “既然让我做这县令……” 他对着沉沉的夜色,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我便在这陈县,行我之‘法’!”

  这“法”,不仅仅是秦律条文,更是他来自现代的法理精神,是他引动国运的根基,是他要为人间树立的秩序标杆!

  县令又如何?在这方寸之地,他照样能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