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画舫烟花夜-《轮回的尽头是星际》

  天眷十九年的春节,临安城的热闹比往年盛了数倍。自乐安的杂交水稻在全国推广后,秋收的粮仓堆得冒尖,连街头乞丐都能分到掺着新米的粥。玄夜借着这股丰收的喜气,下旨将年节庆典延长至元宵,宫灯从朱雀大街一路挂到西湖边,夜里望去,像落了满地的星辰。

  “皇上这几日心情很是不错。” 李德芳捧着礼部新拟的元宵庆典章程,看着玄夜在奏折上批得飞快,忍不住打趣,“奴才瞧着,比起粮食丰收,您更盼着元宵节那几日呢。”

  玄夜笔尖一顿,墨滴在 “西湖灯会” 四字旁晕开个小圈。他抬头时,眼底的笑意藏不住:“李德芳,你跟着朕多少年了?”

  “回皇上,打您五岁进尚书房,奴才就跟着了。”

  “那你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烂在肚子里。” 玄夜将章程往旁一推,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画舫那边都安排好了?”

  “妥当了!西湖最大的‘玉蟾舫’已让人彻底检修过,四周的游船都打发去了别处,保证除了咱们的人,再无闲杂人等。烟花也按您的吩咐,订了‘百鸟朝凤’和‘星河落’两式,是苏州最好的匠人新制的。” 李德芳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长公主那边,奴才也按您的意思,只说请她去湖上赏灯,没提别的。”

  玄夜这才满意地点头,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从秋收后送出那枚 “嘉禾” 金印起,他就开始筹划这一日。乐安如今在民间声望极好,前朝公主的身份不仅没成为诟病,反倒因她带来的粮食丰收,被百姓赞为 “天授祥瑞”。朝臣们再不敢提 “娶夫” 之事,连顾英在朝堂上见了乐安,都得恭恭敬敬地行个礼。

  可他要的,从来不止这些。

  元宵前夕,乐安正对着白纸新画的海图出神,玄夜的贴身内侍就来了,说是皇上请她明日去西湖赏灯,船都备好了。

  “他倒是清闲。” 乐安放下海图,见白纸正往食盒里装桂花糕,忍不住笑,“不过是看个灯,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白纸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嘴上却应着:“许是皇上觉得宫里闷,想找您说说话。这几日前朝的奏折少了,他总念叨着您新培育的番茄苗长势如何。”

  乐安没再多想。这些年玄夜总爱找各种由头与她独处,从尚书房的课业到造物院的新发明,仿佛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少年天子,只是个需要人陪着说说话的少年。

  元宵夜的西湖,比白日里更添了几分旖旎。岸边的柳树缠着七彩宫灯,风吹过,灯影在水面晃成一片流动的彩虹。乐安跟着内侍走上 “玉蟾舫” 时,才发现整艘船竟空无一人,只有玄夜穿着件月白锦袍,站在甲板的栏杆旁,手里把玩着盏兔子灯。

  “乐安。” 他转身时,眼底的月色比灯影还亮,“今日不让旁人跟着,就咱们两个,像小时候那样,好好赏回灯。”

  乐安走上前,凭栏望去,远处的画舫传来丝竹声,夹杂着游人的笑闹,倒衬得他们这艘船格外安静。玄夜递给她一盏兔子灯,兔子的耳朵上画着一簇簇的桂花,是乐安偏爱的样式。

  “呶,御笔亲制兔子灯,天上地下,只此一盏。”

  “谢谢。大侄子有心了。”乐安接过兔子灯爱不释手,口上还不忘占玄夜的便宜。

  船缓缓驶向湖心,李德芳不知从哪冒出来,指挥着宫人摆上点心。水晶帘被夜风吹得轻晃,乐安咬着桂花糕,忽然听见玄夜轻声问:“还记得小时候,你总缠着我去御花园放孔明灯吗?你说要把愿望写在灯上,老天爷才听得见。”

  “记得。” 乐安笑起来,“你还偷了父皇的朱砂,在灯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玉玺,说要让神眷国永远太平。”

  “那你的愿望呢?” 玄夜追问,目光紧紧锁着她。

  乐安的动作顿了顿。她的愿望…… 是早日回到原本的世界。可这话,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就在这时,天边忽然炸开一朵硕大的烟花。金红色的 “凤凰” 拖着长尾掠过夜空,紧接着,无数星火坠落,像把银河揉碎了撒下来。游人们的惊呼远远传来,乐安仰头望去,烟花的光映在她眼底,绚丽得像当年在西湖旁的那片烟花。

  记忆突然翻涌上来。那个总是穿着月白色衣袍的少年,也是这样笑着看她,说 “烟烟的愿望,我来实现”。可最后,他消散在她怀里,连一句完整的告别都没能留下。

  “怎么了?” 玄夜察觉到她的失神,递过一杯温热的米酒,“烟花不好看?”

  “好看。” 乐安接过酒杯,记忆中的月白少年和眼前的玄夜一瞬间有些重合,“就是…… 想起些以前的事。”

  玄夜没再问。他知道她心里藏着很多事,那些梦中的知识和人,小时候她还和他讲,可不知从何时起,她再也没有讲过她的梦了。但他不急,他有的是时间等。

  烟花渐渐歇了,湖面恢复了平静。玄夜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推到乐安面前。盒子是紫檀木的,上面雕着并蒂莲,正是当年殷正为乐安准备的嫁妆样式。

  “这是……” 乐安疑惑地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份被打开的明黄的册子,封面上盖着鲜红的玉玺 —— 是份婚书。

  “乐安长公主殷玉婵(赵彦君),温婉贤淑,智计卓绝,朕躬闻之,心甚慕焉。今以玉帛为书,愿聘为后,共掌山河,同度此生。神眷十九年元宵,殷玄夜。”

  字迹力透纸背,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乐安指尖发颤。

  “你……” 她猛地抬头,撞进玄夜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玩笑,只有孤注一掷的认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们是……”

  “我知道你是宋国公主,知道你是皇祖父养女,知道你是我名义上的‘小姑姑’。” 玄夜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可我更知道,你是乐安,是那个会蹲在田埂上啃桂花糕,会为了新稻种熬红了眼,会在我被太傅罚时偷偷塞蜜饯的乐安。”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混着湖水的潮气,一字一句落在乐安心上:“我不管什么身份,什么规矩。我只想问你,乐安,你愿不愿意…… 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