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南北粮道:生命的动脉-《李氏霸业:全家定鼎新朝》

  车轮撞上石棱的震动还在案几上回荡,墨迹在纸页眉端晕开,像一块未干的印记。李瑶没有去擦,只是将笔搁下,抬手掀开车帘。江风扑面,带着湿土与铁锈混合的气息,远处堤坝上人影攒动,号子声随水流起伏。

  她下了车,脚刚踩上岸边碎石,便见一艘快艇破浪而来。船头站着一名军士,远远就喊:“将军说,东段水位已测,只等您一句话。”

  “李骁在哪?”

  “在首船上,正查锅炉。”

  李瑶点头,转身对随从道:“把昨日加派的人数再翻一倍,东段三尺不够,得挖到四尺。告诉工部,今晚之前,我要看到新的水文图。”

  话音落时,她已踏上渡桥。木板在脚下吱呀作响,江面雾气未散,粮船如巨兽伏在浅湾,蒸汽机低鸣,像是在等待一声令下。

  李骁站在船头,手里拿着一把铜锤。他弯腰敲了三下锅炉外壳,侧耳听音,眉头微锁。副官凑近问:“压力够了,能走吗?”

  他没答,又走到舷侧,伸手探进江水。片刻后直起身,对舱内喊:“再升半压,我要听稳流声。”

  舱门打开,热浪涌出,两名技工满头大汗地跑出来:“将军,再提压,管道可能撑不住!”

  “撑不住也得试。”李骁盯着江心浓雾,“北方断粮三天,不是等我们慢慢来的。”

  这时,船老大拄着竹篙走过来,脸上沟壑纵横,眼神里全是犹豫。他叫了一声:“将军。”

  “老把头。”李骁转过身,“你说这水,能不能走?”

  老人摇头:“三十年了,这段江我闭眼都能行,可现在……不一样。暗礁比以前多,夜里看不见,火船载的是米和煤,炸了就是一场祸。”

  李骁没反驳,只问:“若有人把路炸开,你能跟上去吗?”

  “谁敢炸江?”老人愣住。

  “我们。”

  话音未落,前方江面猛然亮起一道光柱——探照灯自一艘作业舰上扫出,刺穿晨雾,直照向江心一片黑影。那是一处礁石群,常年盘踞航道中央,旧漕船绕行都要多耗两个时辰。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灯光接连亮起。五艘水师工程舰呈弧形围拢,士兵们正往岩缝里塞装满火药的铁筒。

  船老大张着嘴,望着那片被照亮的江域:“你们……真要动手?”

  “不只是动手。”李骁指向灯光下的作业点,“是要把这条路,变成活路。”

  老人沉默良久,终于低声说:“要是真清了……我能带船过去。”

  “那就等着。”李骁拍了拍他的肩,“第一艘,你掌舵。”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岸上人群越聚越多,都是参与疏浚的民夫和附近百姓。他们不说话,只盯着江心,仿佛那片水域藏着他们的命。

  终于,一声哨响划破寂静。

  引信点燃。

  轰——!

  巨响炸开水面,江流猛地掀起十丈高浪,碎石夹杂着泥浆冲天而起,又重重砸落。冲击波震得近处船只剧烈摇晃,甲板上的人都扶住了栏杆。

  几息之后,水文兵驾小舟疾驰而回,跳上粮船报告:“主礁断裂,缺口宽两丈三,水流已变缓!航道可通!”

  李骁站在船头,目光扫过新开的水道。浊流从中穿过,速度平稳,深度足够。

  他转向船老大:“现在呢?”

  老人盯着那道裂口,嘴唇动了动,忽然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活了……这江,活了!”他一把抓起竹篙,“走!现在就走!”

  首艘粮船缓缓启动。蒸汽机轰鸣渐强,螺旋桨搅动江水,船身吃力地向前挪动。起初缓慢,随后越来越顺,终于稳稳驶入新辟航道。

  两岸爆发出欢呼。

  有人开始唱,声音粗哑却整齐:“铁龙穿江过,米粮送四方;李家开新路,百姓不再荒……”歌声越聚越响,盖过了机器的轰鸣。

  李骁没有笑。他召来工部留守官:“记下今日所有数据——水位、流速、载重、耗煤量。每月巡检一次暗礁区,若有异常,立刻报李瑶。”

  “是!”

  他又补充一句:“这不是通一次就行的事。它得年年通,十年不断。”

  留守官郑重记下。

  此时,一艘快艇靠岸。李瑶从船舱走出,手里拿着一份册子。她未上岸,只扬声问:“通了几船?”

  随从答:“第一艘已过,第二批待命。”

  她翻开册子,在“通航状态”一栏勾画标记,低声自语:“课本能点燃人心,粮船才能养活人心。”

  李骁走下船,靴底沾着泥浆。他接过下属递来的地图,摊在石台上查看后续航线。李瑶乘快艇靠近,两人隔水对话。

  “豪族在沿江还有多少私设渡口?”她问。

  “十七处,其中九处卡在支流咽喉。”

  “明天派人去谈。”她说,“愿意交出管理权的,按市价补偿;不肯的,等水文站建好,直接绕开。”

  李骁点头:“北境军需不能再拖。这一批粮必须在五日内抵边关。”

  “我已经下令,第二批船队今晚启程。”

  江风忽起,吹得图纸边缘翻卷。李骁用一块铁砣压住一角,又指着下游一处弯道:“这里也要设灯塔,夜里行船不能靠运气。”

  “已在规划。”李瑶合上册子,“另外,我想在三个主要节点设水文监测站,用你那边的机关钟定时记录流速和水位。”

  “可行。”他说,“让李晨调两个懂机括的匠人过来。”

  两人说话间,第三艘粮船已经驶入新道。江面开阔,水流顺畅,再无阻滞。

  李瑶准备返程。临行前,她忽然问:“你觉得,他们会让我们一直这么顺利?”

  李骁抬头看了眼远处山崖:“不会。但只要船能走,路就不会断。”

  她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快艇掉头离去。

  李骁留在原地,目送船影远去。雾已散尽,阳光洒在江面,映出粼粼波光。粮船一艘接一艘驶过新开水道,汽笛声此起彼伏。

  傍晚前,第十艘船顺利通过。

  工部统计:单日通航量达三千石,为以往漕运三倍。

  民夫们自发留下,继续挖掘河床。有人提议在江岸立碑,写“新道始通”四字,被李骁拦下。

  “不用立碑。”他说,“路走得久了,自然有人记得。”

  入夜,最后一艘粮船启航。李骁登上高台,看着它缓缓驶入黑暗。探照灯再次亮起,光束横切江面,照亮前行之路。

  船上掌舵的正是船老大。他握紧竹篙,眼睛盯着前方,嘴里哼着白天学会的歌谣。

  李瑶回到工部衙署时,天已全黑。她将通航报告摊在案上,提笔写下第一行:“南北粮道,初通。”

  写完,她抬头看向窗外。江风依旧,远处灯火连成一线,像是大地上的脉搏。

  她唤来随从:“明日一早,召集水文、工造两司,我要定下监测站选址方案。”

  随从应声退下。

  她独自坐在灯下,手指轻轻抚过报告封面。外面传来更鼓声,三更已过。

  忽然,门外脚步急促。一名传令兵冲进来,脸色发白:“夫人!下游急报——”

  她抬起头。

  “东段新建堤坝……出现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