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医者的远见:预防胜于治疗-《李氏霸业:全家定鼎新朝》

  差役捧着的急报还未展开,苏婉已从医馆快步走出。她手中提着一只青布包裹的药箱,袖口沾着几点干涸的药汁,是昨夜为发热孩童施针时留下的痕迹。

  洛阳西坊医馆前的空地上,人群越聚越多。几个妇人攥着孩子的手腕站在外围,眼神犹豫。一名老妇拄着拐杖挡在门口,声音发颤:“你们拿活人试法,出了事谁来偿命?我孙女才六岁,经不起折腾!”

  苏婉没停步。她将药箱放在石阶上,打开,取出一个陶罐。罐口封着油纸,她轻轻揭去,露出里面淡黄色的冻干痘浆。她又唤来学徒,把一盏铜盆端出,倒入清水,再用银勺舀取少许痘浆化开。

  “这是从轻症患者身上取的,晒足七日,滤过三次。”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不是毒,是护命的方子。”

  没人应声。风掠过屋檐,吹动了挂在门侧的艾草束。

  她转身,从身后抱出一个小女孩。孩子穿着粗布衣裳,脸颊红润,见众人注视,还伸手去抓苏婉鬓边的发带。苏婉低头一笑:“这是我收的孤儿,叫阿禾。十日前我亲自为她种了痘,如今吃得下,睡得香,连咳嗽都没一声。”

  她说完,卷起孩子的左臂衣袖。一道结痂的划痕横在皮肤上,边缘微红,已开始脱落。

  围观的人群微微骚动。一个年轻母亲往前挪了半步,又退回去。她的怀中抱着个裹得严实的女婴。

  苏婉不催。她取来一根细银针,在火上略烤,蘸了药水,轻轻刺入阿禾上臂。孩子哼了一声,转头往她怀里钻。整个过程不过几息,血珠未涌即止。

  “明日会有些发热,两日后出疹,五日结痂。”她一边包扎一边说,“若高热不止,可来医馆取退热汤。每一处坊馆都备了药,随到随领。”

  寂静持续了几息。然后,那名年轻母亲终于上前,声音发抖:“夫人……让我女儿也种吧。”

  苏婉点头,接过孩子。人群裂开一条道,陆续有人跟上。三十七名孩童,一一登记姓名、住址,由学徒记录在册。每完成一人,便在名册上画一个红勾。

  日头升至中天时,接种完毕。苏婉坐在廊下,翻看名册。三十七人,无一中途退出。她合上册子,对身旁学徒道:“今晚熬好防感汤,明日送到各家门前。”

  话音未落,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驿卒翻身下马,递上一封加急文书——李骁自西域传来捷报:平西王于龟兹边境被擒,残部尽数归降,战事暂歇。

  医馆内一片欢腾。学徒们交头接耳,说将军威武,边患终除。有人拍手叫好,有人跑去厨房要煮糖水庆贺。

  唯有苏婉静坐不动。她接过文书,目光落在末尾一行小字上:“此役阵亡将士四十二人,伤三十一,染疫三人,亡一人。”

  她盯着那句看了许久。

  “夫人,打赢了,您怎么还不高兴?”一名学徒察觉异样,小心翼翼问道。

  苏婉将文书递给身旁助手,起身走进内堂。她取出一卷旧册,翻开,是近年军中疫病记录。指尖在一栏数据上停留:三年前北境驻军暴发痢疾,减员过半;去年冬营寒疫流行,非战斗减员达百余人。

  她唤来五名学堂优等生,命他们按“战前无防、战中暴发、战后蔓延”分类整理。半个时辰后,一张简图铺在案上。她取炭笔,在沙盘旁的木板上画出三条线。

  红线平缓上升,标着“战场伤亡”。蓝线起伏不定,是“伤病减员”。而黑线起初低伏,一旦进入战役后期,便陡然攀升,直冲顶端。

  “看见了吗?”她指着黑线,“刀箭伤人,医者可见可治。瘟疫不同,它藏在饮水里,混在风中,等发觉时,已传遍三营。”

  学生们面面相觑。一人低声问:“那……该如何防?”

  苏婉提笔,写下六条:

  一、设常驻医官,随军巡诊;

  二、建疫情快报,三日一报;

  三、行隔离之制,病者独居一帐;

  四、储应急药材,列清单备调用;

  五、普种痘之术,新兵入营必施;

  六、立考核问责,主将负连带之责。

  末尾,她添了一句:“治未病者,上医也。”

  当晚,李震在书房读完这份《防疫六策》,搁下竹简,眉头微皱:“洛阳八坊尚需修渠引水,军中又要扩编,这笔钱从哪出?”

  李瑶站在侧案前,手中握着刚汇总的财政账目:“百姓连种痘都心存疑虑,此时推制度,恐难落地。”

  烛火跳了一下。苏婉站在窗边,没有立刻回应。她从袖中取出两份名册,轻轻放在案上。

  一份是去年天花死者名单:一百三十七人。其中七十九名为十五岁以下孩童,最小的仅八个月。

  另一份是今年接种者名单:三百零二人,零死亡。

  “去年死一人,葬仪耗粮三斗,抚恤银五两。”她语气平静,“若放任不管,三年内恐损人口十分之一。而种痘一人,成本不足一斗米。救一个孩子,就是保一户耕田纳税之家。”

  李震沉默良久。他重新拿起竹简,翻到最后一页,提笔蘸朱砂,批下八个字:“准试行于洛阳八坊,成效显着则推及全境。”

  苏婉接过批文,手指抚过那行朱字。她没说话,只是将文书仔细折好,收入怀中。

  夜深,医馆附属居所的灯仍亮着。她伏案修订《防疫六策》细则,笔尖在“隔离场所选址”一栏勾画:须远离水源,背靠高地,设双门进出,污物专道处理。

  桌角堆着明日要送往工坊印制的“种痘告知书”草稿。她停下笔,抬头望向窗外。

  星河横亘,城中灯火渐稀。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两下,悠长。

  她起身走到柜前,取出一只小陶瓶。瓶中盛着新制的冻干痘浆,共三十六管,明日将分送各坊医馆。她逐一检查封口,确保油纸完好,火漆未裂。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学徒匆匆进来,脸色发白:“南坊有个孩子,今早接种后高热不退,家长正闹着要砸馆呢!”

  苏婉立即抓起药箱:“备车,现在就去。”

  马车驶出医馆时,天边已有微光。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响动。她坐在车厢内,手指摩挲着药箱边缘,闭目回想那个孩子的症状记录。

  高热、烦躁、脉数——是正常反应,还是偶合感染?

  她睁开眼,对车夫道:“抄近道,走东巷。”

  车轮转向,拐入窄街。晨雾未散,湿气扑在脸上。前方巷口,一群身影已聚集在南坊医馆门前,手持棍棒,情绪激动。

  苏婉推开车门,还未站稳,一个男人冲上来,举着烧焦的符纸大喊:“你们害我儿子中毒,今日不给说法,就烧了这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