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开棺难题重重-《民间鬼狐传》

  血滴落进池面的瞬间,水面没有泛起涟漪,反倒像被冻住的油,缓缓凹陷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坑。我盯着那滴血沉下去的方向,掌心的伤口还在渗,可刚才还能引动共鸣的玉片,此刻贴在池边,纹丝不动。

  我咬牙,把血往石壁的刻痕上抹。

  血刚沾上,池底那层淡金光骤然暴涨,像是被人狠狠瞪了一眼。一股劲风从水下直冲上来,撞得我胸口发闷,整个人往后摔出去三步,后背撞在石柱上,肋骨一阵钝响。陈智冲上来扶我,手刚搭上我肩膀,金光扫过他手臂,他整条胳膊猛地一抽,脸色瞬间发白。

  “别碰我。”我推开他,喘了口气,“这封印认人,也认血,但它现在……不认我。”

  他靠着柱子喘气,额角冒汗:“刚才那一下,我脑子里全是祠堂地缝里往外冒黑血的画面……它在翻我的记忆。”

  我低头看掌心,血还在流,可流出来的血珠刚碰到池沿,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像油滴在滚烫的铁板上,“滋”地一下散成雾。

  这不是排斥,是警告。

  我从怀里掏出人参果的残皮,轻轻贴在池面投影棺椁的位置。果皮刚一接触,表面那层暗红纹路微微发亮,池底的金光随之波动,像是被挠了下痒。可还没等我松口气,那光突然一收,紧接着发出一阵低频震鸣,嗡得人耳膜发胀,牙根发酸。

  陈智直接跪了下去,双手抱头,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

  我立刻把果皮扯下来,震鸣才停。

  “不是符文不对。”我喘着气,把玉片、果皮和血刻并排摆在地上,“是缺了点东西。”

  我盯着三样东西上的纹路,用刀尖在石地上画出连接线。玉片的裂痕走向,果皮上的符号,还有我刻在墙上的棺形轮廓——三者都带着商末镇魂契的结构,可中间缺了一块,像是拼图少了一角。

  “钥匙不在外面。”我低声说,“在开棺的人身上。”

  陈智抬起头,眼神还有些涣散:“你是说……得靠你自己?”

  我没答,用刀尖划开左臂,血顺着小臂流下来。我强迫自己冷静,不去想李家祠堂,不去想那道每年冬至都会渗血的裂缝,不去想我是不是生来就背了这口棺的债。

  血滴在石地上,我照着记忆里的镇魂契,一笔一划,补上那块缺失的符。

  符成刹那,池面金光猛然炸开,整个水池像烧开了的油锅,咕嘟咕嘟冒着黑泡。棺椁的影子剧烈晃动,蛇纹盘旋,血石板上的裂痕仿佛活了过来,在金光中扭曲成一道锁链的形状。

  “成了?”陈智挣扎着站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胸口突然一紧,像是有根铁链从内往外勒住心脏。眼前一黑,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不是幻听,也不是低语,是质问——

  “你为何而来?”

  我咬破舌尖,强行清醒,可那声音不依不饶,一遍遍在脑子里回荡。我张嘴想说“为破诅咒”,话还没出口,胸口那股力道猛地加重,几乎让我跪下。

  “别答!”陈智喊,“它在试你!”

  我闭上眼,不再抵抗那股压迫,反而任它往里钻。我想起断龙岭塌方时,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染血的族谱;想起黑沼夜行,陈智替我挡下那一刀,血喷在我脸上,烫得像火;想起昨夜池底那两下敲击,不急不缓,像在等一个迟到的访客。

  我不是为李家的荣耀来的。

  也不是为揭开什么惊天秘密。

  我来,是因为这口棺里的人,不该被所有人遗忘,只因为她是“祸水”,就永远钉在史书的背面。

  我睁开眼,直视池心那道金光,声音不响,却稳得像铁:“我来,是因有人该被记住,而非被封存。”

  金光颤了一下。

  不是退散,也不是爆发,而是……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像风吹过湖面,只留下一道浅痕。

  池面浮起一丝涟漪,转瞬即逝。

  封印没开。

  可刚才那种被拒之门外的窒息感,松了一线。

  陈智扶着石柱,喘着气看我:“它……听进去了?”

  我抹了把脸,手臂上的血已经凝了半边。玉片还在地上,果皮边缘焦了一圈,像是被火烧过。我蹲下身,把三样东西收进怀里,动作很慢。

  “它没让我们进去。”我说,“但它没再把我们推出去。”

  陈智苦笑:“所以现在是卡在门槛上?”

  我站起身,走到池边,伸手探向那层金光。这次,光没立刻反击,而是像水一样,轻轻贴上我的指尖,温的,带着脉动。

  我忽然明白。

  这不是锁。

  是考。

  考血脉,考意志,考你敢不敢说真话。

  我回头看了陈智一眼:“帮我盯着,我要再试一次。”

  他点头,手按在刀柄上,眼神清醒了些。

  我深吸一口气,闭眼,再次划开掌心。血滴落,我没让它沾地,而是悬在指尖,一滴,两滴,三滴——按照玉片震动的节奏,轻轻弹向池面。

  第一滴,金光微闪。

  第二滴,池面凹陷。

  第三滴刚离指尖,池底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棺盖被人从里面轻轻叩了一下。

  我睁眼。

  金光依旧,封印未破。

  可就在我准备收手时,池面那滴血,缓缓沉了下去,没有反弹,没有蒸发,就这么安静地,沉进了水里。

  像被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