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夜市里的双向迁就-《岁时予你》

  午后的阳光透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念将最后一份文件保存归档,轻轻合上笔记本电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今天与客户的会议比她预想的要顺利许多,那个难缠的王总竟然在第三次提案时就点了头,甚至还对她设计的几个细节表示了赞赏。

  走出写字楼时,晚霞正好铺满了半边天空,暖橙色的光晕层层叠叠,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将最温暖的色彩都洒在了这片天际。微风拂过,带着初夏特有的温热气息,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她刚拿出手机,指尖尚未触及屏幕,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在路边的梧桐树下。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陆时砚带着笑意的脸庞。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少了些许平日的严谨,多了几分慵懒随性。

  “陆教授,你怎么在这儿?”苏念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车内清新的雪松香气立刻萦绕在鼻尖,让她一整天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你不是说下午有学术会议吗?”

  陆时砚侧过身,细心地为她拉过安全带扣好,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会议提前结束了,刚好顺路来接你。”他的声音温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晚上想吃什么?庆祝你方案通过。”

  苏念眼睛一亮,像是突然被点燃的星辰。她凑近些,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我想去逛夜市!上次路过时看见有家卖糖画的,还有你没尝过的网红炸串!”说完又想起什么,语气软了几分,带着些许试探,“不过你要是累的话,我们也可以回家吃。”

  她知道陆时砚向来偏爱安静的用餐环境,对夜市的嘈杂人群和喧闹声总是敬而远之。记得有一次她提起想去夜市,他只是轻轻蹙眉,委婉地建议去那家他们常去的日料店。

  可这次话音刚落,她就看见陆时砚已经打了转向灯,方向盘轻轻一转,车辆平稳地汇入车流,朝着夜市的方向驶去。“想去就去,”他的声音里带着纵容,“正好尝尝你说的‘网红炸串’是什么味道。”

  苏念心里泛起一丝甜意,像是一勺蜂蜜慢慢融在温水里。她悄悄打量着他的侧脸,夕阳的余晖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那双总是沉着冷静的眼睛此刻映着暖橙色的霞光,显得格外温柔。

  车辆在渐晚的天色中穿行,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亮起灯火,像是散落在人间的星星。苏念轻轻按下车窗,让晚风肆意涌入,带来城市傍晚特有的烟火气息。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忽然觉得,这样平凡的时刻,因为身边人的存在,变得格外珍贵。

  抵达夜市时,天色刚好暗下来,深蓝色的天幕上挂着几颗若隐若现的星子。夜市入口处,一串串彩灯早已亮起,在渐浓的夜色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各色摊位依次排开,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诱人的味道。摊主们的吆喝声、顾客的谈笑声、食物在铁板上的滋滋声,交织成一片热闹非凡的交响乐。

  苏念迫不及待地拉着陆时砚的手钻入人群。她的手掌小巧而温暖,牢牢地包裹住他的几根手指,像是怕他在这喧闹中走散。陆时砚微微一愣,随即收拢手指,将她的手完全握在掌心。

  她先拉着他跑到那个糖画摊前。摊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师傅,正专注地用一勺熔化的糖浆在铁板上作画。转盘上绘着十二生肖的图案,旁边还围着几个眼巴巴等着的小朋友。

  “老板,我要转一个!”苏念松开陆时砚的手,兴奋地指着转盘上的小兔子图案。

  老师傅笑呵呵地递过转盘,苏念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转动指针。陆时砚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看着她踮起脚尖、全神贯注的样子,眼底不自觉地浮起温柔的笑意。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在夜市朦胧的灯光下,整个人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旁边有个小男孩吵着要吃糖葫芦,不顾一切地往前挤。陆时砚下意识伸手,轻轻揽住苏念的肩头,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避免她被奔跑的孩子撞到。这个动作做得极其自然,流畅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

  指针缓缓停下,正好指向那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苏念高兴地几乎跳起来,转头看向陆时砚,眼睛亮晶晶的:“哇,转到小兔子啦!”

  老师傅手法娴熟,不一会儿就用糖浆勾勒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苏念接过那透明琥珀色的糖画,小心翼翼地举到陆时砚面前:“你先尝一口,甜不甜?”

  陆时砚低头,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小口。甜丝丝的糖味立刻在舌尖散开,是一种简单而纯粹的甜。他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轻轻点头:“甜,比我小时候吃的还要甜。”

  事实上,陆时砚童年时代很少有机会逛夜市。他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医生,家庭氛围向来严谨。偶尔一次被保姆带着去附近的集市,也只能远远看着那些色彩鲜艳的糖果,从不敢奢求。如今这一口糖画的甜,仿佛弥补了童年某个微小的遗憾。

  苏念心满意足地举着糖画,另一只手重新牵起陆时砚,向着下一个摊位进军。她像只欢快的小鸟,在每个感兴趣的摊位前驻足,不一会儿,陆时砚手里就拎满了袋子——金黄的炸串、晶莹的冰粉、刚出炉的梅花糕,还有一小盒淋着蜂蜜的龟苓膏。

  陆时砚安静地跟在她身边,手里不断增加的重物并没有让他露出半点不耐烦。他只是在她又要走向那个排着长队的烤肠摊位时,伸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腕:“先把手里的吃完,别吃太多凉的,胃会不舒服。”

  他的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带着医生特有的严谨——虽然他是计算机科学的教授,但从小受母亲影响,对养生自有坚持。

  苏念吐了吐舌头,乖乖点头。就在这时,她看见不远处的小广场上,一支年轻的乐队正在表演,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她眼睛一亮,拉着陆时砚挤进人群。

  乐队主唱是个留着长发的男生,正抱着一把木吉他,唱着一首温柔的情歌。他的嗓音清澈,伴着吉他的和弦,在夜市喧闹的背景音中开辟出一方安静的天地。晚风拂过,带着歌声轻轻飘散,像是恋人间最私密的低语。

  苏念靠在陆时砚身边,忽然想起上次公司团建去音乐节,他也是这样站在她身后,用身体为她隔开拥挤的人群。那时他们才刚刚确定关系,他的动作还带着些许生疏的克制,不像现在这样自然亲密。

  “陆时砚,”她转过头,声音被晚风揉得软软的,“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

  陆时砚低头,目光落在她沾了点糖屑的嘴角。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替她擦掉那点碎屑,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你喜欢,我就喜欢。”他顿了顿,想起她上次陪他参加学术圈聚会时,明明听得昏昏欲睡却强打精神的样子,补充道,“就像你愿意陪我去听枯燥的学术讲座,我也愿意陪你逛夜市。”

  这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心湖,漾开圈圈涟漪。苏念忽然觉得,所谓的“双向迁就”,从来不是刻意的妥协或牺牲,而是像这样——你愿意走进我的热闹,我也愿意陪你沉下心来感受安静。在彼此的世界里温柔地踏出一步,然后发现,原来对方的风景也同样迷人。

  她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把脸贴在他的手臂上,感受着棉质衬衫下传来的温热体温。“那我们下次还来,”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衣袖里,带着甜甜的笑意,“我带你尝那家超好吃的烤鱿鱼!”

  “好。”陆时砚笑着点头,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这个动作他做得越来越熟练,仿佛她那头柔软的长发天生就该被他这样温柔对待。

  乐队换了一首轻快的民谣,周围的人群跟着节奏轻轻摇摆。苏念靠在陆时砚身边,听着歌,看着夜市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有手牵手的老夫妻,有嬉笑打闹的学生,有抱着孩子的年轻父母,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陆时砚的场景,那是在一个科技论坛上,他作为特邀嘉宾发言。台上的他冷静睿智,回答问题时一针见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疏离而专业的气场。那时的她绝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高不可攀的男人,有一天会陪她在夜市里排队买糖画,手里还拎满她吃不完的小吃。

  人生真是奇妙,爱情更是如此。

  逛到快九点,苏念终于吃撑了,靠在陆时砚身边慢慢往停车场走。手里的梅花糕还剩半盒,她挖了一块递到他嘴边:“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陆时砚张口吃掉,甜糯的口感里带着豆沙的醇香。他看着身边脚步慢悠悠、嘴角还沾着点冰粉残渣的小姑娘,忽然觉得,比起那些需要正襟危坐的高级餐厅,这样烟火气十足的夜市,好像更让人觉得踏实温暖。

  因为身边有她,连周围的嘈杂都变成了甜蜜的背景音。

  回到车里,苏念很快就困了,靠在椅背上连连打哈欠。陆时砚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又从储物格里拿出一条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他偶尔侧头看她,路灯的光线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地流淌,像一幅流动的画卷。

  他想起今天下午那个提前结束的学术会议。事实上,会议原本应该开到五点半,但他看到时间临近,想起她今天要去见那个难缠的客户,便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场。驱车穿过半个城市,只为了能准时接她下班。

  这些小小的“心机”,他从未打算告诉她。就像她也不会知道,为了陪她逛夜市,他推掉了今晚与一位海外学者的视频会议。在陆时砚看来,有些付出理所当然,如同呼吸般自然。

  快到小区时,苏念迷迷糊糊醒了,揉着眼睛说:“陆时砚,我今天特别开心。”

  “我也是。”他伸手,轻轻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掌心,感受那细腻的纹理,“以后只要你想,我们可以经常来。”

  车子停在楼下,苏念解开安全带,却没立刻下车。她倾身过去,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那个吻带着梅花糕的甜香,还有夜市里沾染的烟火气息。

  “陆教授,谢谢你愿意陪我逛夜市。”她笑着说,眼底的光比车外的路灯还要明亮。

  陆时砚眸色一深,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他的吻总是这样,开始时温柔克制,而后逐渐变得炽热缠绵,直到苏念喘不过气来,他才松开她,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该上楼了,小馋猫。”

  苏念脸颊泛红,推开车门下了车,又绕到驾驶座窗边,朝他挥了挥手:“陆先生,晚安!”

  “晚安,念念。”陆时砚看着她跑进单元楼,直到那扇门关上,楼道的声控灯一层层亮起又熄灭,才发动车子离开。

  回到家,苏念洗漱完躺在床上,想起夜市里陆时砚拎着袋子、耐心等她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那个总是衣着整洁、一丝不苟的陆教授,手里却提满了各种小吃袋子,肩头还挂着她那个毛绒绒的兔子包包——这画面反差太大,却又无比温馨。

  她拿出手机,给陆时砚发了条消息:“陆教授,今天的炸串和糖画,都没有你甜~”

  很快就收到他的回复,只有短短一句:“那明天换我带你去吃我喜欢的那家私房菜,让你尝尝‘陆先生牌’的甜。”

  苏念抱着手机,嘴角扬起的弧度就没放下来过。她知道,他们的爱情就是这样——在夜市的热闹里,在私房菜的安静中,在彼此的迁就与理解里,慢慢酿成了最甜美的模样。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只有日常琐碎中的温柔相待;没有刻意营造的浪漫,只有平凡时光里的真心相伴。

  窗外,月色正好,温柔地洒满人间。而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每一个这样甜蜜的日常里,缓缓续写着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