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凝冰花露-《从荒芜领地到神权之敌》

  寒歌的意念如同退潮般消散,冰窖内凝重的气氛却并未立刻解除,反而被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茫然所取代。石门被轻轻推开,一名身着幽蓝冰晶鳞甲、面容被简易冰晶面甲遮掩的冰裔战士静立门口,他手中托着一个由寒冰自然凝结而成的方盒,盒内盛放着几支如同泪滴形状、内部流淌着氤氲蓝光的晶莹小瓶——正是“凝冰花露”。

  那名冰裔战士只是将冰盒放在门口地面,然后如同雕塑般退至一旁,那双透过面甲缝隙露出的冰蓝色瞳孔,冷漠地扫视着冰窖内狼狈不堪的人类,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唯有执行命令的绝对遵从。

  林恩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对石拳使了个眼色。石拳会意,小心翼翼地上前取回冰盒,递给林恩。

  入手冰凉,那寒冰盒子竟丝毫不融,反而散发着温和的寒意,让人精神一振。林恩打开盒子,一股清冽如雪山泉水的异香弥漫开来,让在场所有闻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仿佛连灵魂的疲惫都被洗涤了一丝。盒内整齐排列着十支“凝冰花露”,数量不多,却无疑是雪中送炭。

  “莉娜小姐,”林恩将盒子递给快步上前的莉娜,“优先给重伤员和透支严重的苔丝使用。注意用量,我们不知道这药效究竟如何。”

  莉娜郑重点头,接过冰盒时手指微微颤抖,这来自古老眷族的药物对她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研究对象。她立刻开始忙碌,先取出一支,小心翼翼地滴了一滴在苔丝苍白的唇间,又去检查那些重伤员的情况。

  林恩则转向众人,目光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带着伤痕和疲惫的面孔。原本三百多人的领地,如今挤在这冰窖中的,不足两百,而且几乎人人带伤,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和迷茫。

  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稳住人心。

  “亚伯,”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努力保持镇定,“清点我们还有多少完好的食物和饮水,重新分配。艾莉,带还能动的妇女,帮忙照顾伤员,清理出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

  “石拳,阿佐格首领,诺拉首领,”他看向三位战士首领,“麻烦你们带人检查冰窖结构是否稳固,尤其是那条裂缝附近。另外,安排人手轮班警戒入口,虽然冰裔承诺庇护,但我们不能完全依赖外人。”

  一道道指令清晰地下达,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让慌乱的人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开始依言行动起来。尽管动作迟缓,带着伤痛,但秩序正在一点点恢复。

  阿佐格一边招呼着裂骨战士去检查墙壁,一边嘟囔着:“妈的,跟着你小子,真是哪天死了都不奇怪…不过,够刺激!”他独眼中虽然还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经历过生死后的悍勇。

  诺拉则沉默地带着霜牙战士执行命令,她灰色的眼眸偶尔会落在那名守在门口的冰裔战士身上,带着深深的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北境古老的传说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对她的冲击远比其他人更大。她只恨部落中的祭祀在之前的兽潮中为了掩护大家而牺牲,不然的话,肯定对这个古老种群有更深的了解。

  林恩自己则抱着星核,走到冰窖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靠着冰壁坐下。他需要抓紧时间恢复一点力量,同时也需要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他取出几颗普通的冰魄晶核握在手中,艰难地引导着其中微弱的能量滋养干涸的经脉。剧痛阵阵袭来,但他咬牙忍耐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怀中的星核。

  小家伙依旧昏迷,气息微弱,但好歹比之前能量冲突时的狂暴要平稳得多。它羽毛上那些新生的、融合了四种颜色的奇异纹路已经完全隐没,看上去就像一只普通(如果忽略其颜色和之前威势的话)的、虚弱的小鸟。但林恩知道,在它体内,潜藏着足以撼动规则的力量,也潜伏着将一切拖入终末的危险。

  冰之心的话语在他脑中回荡。霜语峰…远古遗迹…上一纪元的文明…那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但那路途必然遥远而艰险,以凛鸦领现在的状态,根本无力远征。当务之急,是恢复元气,稳定内部,并尽可能地从冰裔和…冰之心那里,获取更多的信息和帮助。

  他的目光不由投向那条幽深的裂缝。冰之心在警告他谨慎之后便彻底沉寂,仿佛再次陷入了沉睡。但它最后的建议——“或许…可借其力”——意味深长。如何借?借什么力?

  就在他沉思之际,莉娜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丝振奋。

  “大人,‘凝冰花露’的效果…很神奇。”她的声音有些激动,“一滴下去,重伤员的痛苦就明显减轻,伤口冻结出血的速度大大减缓,生命气息也稳定了很多。苔丝的脸色也好转了一些,虽然还没醒,但呼吸平稳多了。这药效…远超我已知的任何药剂!”

  这是个好消息。林恩点点头:“严格控制用量,确保每个人都能得到最基本的救治。必要时,稀释一下再用看看效果。”

  “我明白。”莉娜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大人…那位冰裔守望者,他…真的相信我们了吗?”

  林恩摇了摇头,目光深邃:“相信?未必。他只是对星核展现出的‘规则异象’更感兴趣,认为我们有更大的‘观测价值’。这是一种基于利益和好奇的暂时平衡,非常脆弱。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他看了一眼门口如同冰雕般的战士,低声道:“所以,我们更要小心。抓紧时间恢复,但绝不能暴露领地内的遗迹的存在,也不能让星核再出现任何可能被误解为‘失控’的迹象。”

  莉娜凝重地点点头。

  这时,亚伯也拖着疲惫的身躯过来汇报:“大人,食物清点完了…情况很不乐观。之前哈克带回的粮食,在混乱中损失了近三分之一。剩下的,就算加上那些净化过的兽肉,最多也只够所有人省着吃五天…这还不算外面可能还有的幸存者…”

  五天…林恩的心沉了下去。食物,始终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知道了。优先保证伤员和孩童。告诉所有人,我们正在想办法。”林恩只能先安抚。

  就在这时,那名守在门口的冰裔战士,突然动了。他并非走进来,而是抬手在空中虚划了几下,一道由冰晶构成的、简单的北境地图虚影出现在空中,上面有几个点闪烁着微光。

  一个冰冷、略显生硬的声音直接响起在林恩和附近几人的脑海中,依旧是那种能让所有人理解的方式,但比寒歌少了许多韵律感,更像是机械的汇报:

  “守望者谕令:据此地东南五十里,‘镜湖’盆地,有大量可食用‘雪绒薯’及耐寒浆果生长。西北三十里,‘风蚀峡谷’,有小型‘晶化蜥蜴’群居,其肉可食,晶核蕴含微薄寒能。此二处,已由我等初步清扫,暂无大型畸变体活动迹象。尔等可自行前往采集狩猎。”

  说完,地图虚影消散,那名战士又恢复了雕塑状态。

  冰窖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惊喜声!

  食物!有食物的消息了!而且是被冰裔清理过的相对安全区域!

  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就连阿佐格和诺拉眼中都露出了光芒。

  林恩心中也是剧震。寒歌…或者说冰裔,竟然主动提供了生存资源的信息?这远远超出了他预期的“有限度的庇护”。是因为星核的“观测价值”确实极高,还是…有其他更深层的原因?比如,他们也希望凛鸦领能维持下去,作为一个前哨站或…实验场?

  无论如何,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石拳!阿佐格首领!诺拉首领!”林恩立刻下令,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振奋,“立刻挑选还能战斗、状态最好的人手,分成两队!一队由石拳带领,去东南镜湖盆地挖掘雪绒薯!另一队由阿佐格和诺拉带领,去西北风蚀峡谷狩猎晶化蜥蜴!记住,以采集食物为首要目标,尽量避免战斗,遇到危险立刻撤退!带上信号工具,保持联系!”

  “是!”三人齐声应道,立刻开始挑选人手。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人们,刚刚的低迷气氛被这股希望之火驱散了不少,几乎所有还能动的人都积极地响应。

  看着迅速行动起来的人们,林恩稍稍松了口气。食物危机暂时看到了解决的曙光,伤员也得到了初步救治,外部威胁有冰裔暂时抵挡…凛鸦领,似乎终于从那场灭顶之灾中,赢得了一丝极其宝贵的喘息之机。

  但他很清楚,这平静的水面下,依旧暗流汹涌。星核的隐患、静默的威胁、冰裔的监视、教廷的阴影、以及那遥不可及的霜语峰…未来的路,依旧漫长而艰险。

  他低头看着怀中安睡的星核,喃喃自语:“小家伙,快点好起来吧…我们还有很多硬仗要打。”

  冰窖之外,北境的寒风依旧凛冽,但灰岩村的废墟上,一丝微弱的生机,正在艰难地重新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