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码头案疑云难散,林砚执言查内鬼破僵局-《淬火警魂1985刑侦笔记》

  南州市公安局刑侦队办公室的煤炉快灭了,呛人的煤烟裹着纸张的霉味在屋里打转。李建国把搪瓷缸重重墩在桌上,茶渣溅出来,在“1983年先进集体”的奖状上晕开一小片褐色。

  “跑了!又让张彪那孙子跑了!”他扯着领口,声音里满是憋闷。昨天码头抓捕的硝烟味还沾在警服上,可最该落网的“虎哥”张彪,却像提前长了眼睛,在刑警队包围食堂的前五分钟,坐着小划子从河汊溜了。

  林砚刚从码头回来,棉鞋上还沾着泥点。他没急着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纸——这是他潜伏时记团伙交易的那张,边缘已经被手指磨得起毛。“李队,不是张彪跑得快,是有人给通风报信了。”

  这话像颗石子砸进滚油里。办公室里瞬间静下来,正在整理笔录的赵伟手一顿,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林砚,你这话可不能乱说!队里都是老同事,谁会干这种事?”

  “是不是乱说,看线索就知道。”林砚走到桌边,把烟盒纸摊开,上面用铅笔头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图,“昨天行动前,我跟您定的是‘晚八点半,见红灯笼就冲’,这个暗号只有队里人知道。可我们到食堂时,张彪的人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他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李建国的眉头拧成疙瘩。他捏着烟,指节泛白:“可能是码头的人走漏了风声,毕竟当时围观的搬运工不少。”

  “不可能。”林砚摇了摇头,眼神很笃定,“我提前跟王大叔打过招呼,让他稳住其他人,而且我们穿的是便衣,到了码头才换的警服。张彪在市区没固定住处,除了他情妇家,没人知道他的落脚点——除非,有人把行动时间和地点透给了他。”

  这话让办公室的气氛更僵了。赵伟放下笔,语气带着点嘲讽:“林砚,你才来多久?李队带的人都是过过命的兄弟,老吴跟了李队十年,上次抓毒贩还替他挡过刀,你怀疑谁也不能怀疑自己人啊!”

  林砚没跟赵伟争辩,转头看向李建国:“李队,我知道这话难听。但张彪团伙盘踞码头两年,之前几次摸排都没动静,偏偏这次我刚摸到油库的赃款,他就跑了——这太巧了。要想彻底端了这个团伙,必须先把内鬼找出来。”

  李建国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搪瓷缸的边缘。他不是没怀疑过,可“内鬼”这两个字,像根刺扎在心上。老吴是他从派出所带出来的,当年在乡下抓逃犯,两人挤在草垛里冻了一夜,老吴把唯一的棉袄让给了他。这种过命的交情,怎么会通敌?

  “林砚,没有证据的事,不能瞎猜。”李建国的声音低了些,“队里的人,我信得过。”

  “证据可以找。”林砚走到文件柜前,拉开最下层的抽屉——里面放着警员的“外出登记本”,蓝色封皮已经磨破了。他翻到昨天的记录,指尖停在一行字上:“李队,您看,昨天下午四点到六点,老吴登记的是‘去城郊走访证人,核实张彪伤人案’。可我昨天跟城郊派出所的同志联系过,他们说老吴根本没去,证人当天一直在派出所等,直到天黑都没见着人。”

  李建国凑过去,目光落在“吴志强”三个字上。登记本上的字迹是老吴的,一笔一划很工整,可后面的“证人签字”栏,却是空的。按规矩,走访证人必须让对方签字确认,老吴不可能不知道。

  “也许是老吴忘了……”李建国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还有这个。”一直没说话的苏晓突然开口。她从勘查包里拿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枚劣质金属手链——链身是黄铜的,上面焊着个歪歪扭扭的“虎”字。“这是上次在码头勘查时,从被打伤的搬运工身边捡到的。当时我没在意,直到昨天看到老吴手腕上,也戴着一模一样的。”

  办公室里彻底静了。赵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那手链是“虎哥”团伙的标志,只有核心成员和他们的“关系户”才会戴,队里的人谁都知道。

  李建国拿起塑料袋,手指微微发抖。手链上的铜锈蹭在指尖,有点扎人。他想起昨天行动前,老吴还凑过来跟他说:“李队,这次肯定能抓住张彪,我跟您一起上。”当时他还觉得老吴够义气,现在想来,那些话里藏着多少猫腻?

  “李队,”林砚的声音缓了些,“我知道您难受。但咱们当警察的,不能因为人情就放过错漏。要查老吴,很简单——查他昨天的电话记录。”

  80年代没有手机,队里只有两部固定电话,一部在办公室,一部在李建国的宿舍。家属院的电话归邮电局管,要查通话记录,得去邮电局调单子。

  李建国掐灭烟,把搪瓷缸里的凉茶一饮而尽。他抹了把嘴,眼神终于变得坚定:“走,去邮电局。林砚,你跟我去;苏晓,你留在队里,盯着老吴,别让他起疑心。”

  三人兵分两路。林砚跟着李建国走出警局,外面刮着冷风,卷着地上的碎煤渣。李建国走得很快,军绿色的大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林砚,”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如果……如果真是老吴,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砚看着前面的路,路面结着薄冰,走起来有点滑。“可能是为了钱,也可能是被张彪抓住了把柄。但不管是哪样,只要他通了敌,就是我们的对手。”

  邮电局在市中心,红砖楼,门口挂着“人民邮电”的木牌。两人找到负责查电话记录的老张,说明来意。老张翻了翻账本,指着一行记录说:“昨天下午五点十分,吴志强家的电话,打给了城南的一个号码,通话时长一分二十秒。那个号码我有印象,是张彪情妇家的,上个月有人举报过,说那边经常聚赌。”

  李建国的脚步晃了一下,林砚赶紧扶住他。老张还在说:“本来私人电话记录不能随便查,可你们是公安局的,又是抓坏人,我就给你们调了。那通电话之后没十分钟,张彪情妇家又打了个电话出去,打给的是码头附近的一个公用电话亭——估计是给张彪报信的。”

  证据像串起来的珠子,把所有疑点都连在了一起。李建国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想起老吴刚进队时,还是个毛头小子,跟着他学查案,学做人。可现在,那个曾经喊他“师父”的人,却成了团伙的帮凶。

  “走吧,回队里。”李建国睁开眼,声音里没了之前的憋闷,只剩下沉甸甸的责任。

  两人走出邮电局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路灯亮了,昏黄的光洒在冰面上,反射出冷光。林砚看到不远处的街角,有个熟悉的身影闪了一下——是老吴。他穿着黑色的棉袄,手里攥着个布包,正往邮电局的方向看。

  林砚碰了碰李建国的胳膊,朝街角递了个眼色。李建国点点头,两人没声张,继续往前走。老吴看到他们,赶紧转过身,假装在看路边的宣传栏。

  回到警局,苏晓迎上来,压低声音说:“老吴刚才问我你们去哪了,我说去查码头的物证了。他好像有点慌,坐立不安的,还去了趟厕所,不知道是不是给人打电话。”

  李建国坐在椅子上,手指敲着桌面。他看了看林砚,又看了看苏晓:“明天,林砚你去核实老吴昨天的行踪,找城郊的证人再问一遍;苏晓,你去查老吴最近的银行流水,看看有没有大额存款进来。咱们不动声色,先把证据攥实了。”

  林砚点头,刚要转身,就听到办公室门口传来脚步声。老吴端着个搪瓷碗走进来,碗里是刚泡好的方便面,热气腾腾的。“李队,林砚,你们回来了?我煮了碗面,你们要不要吃点?”

  他脸上带着笑,可眼神却不敢跟李建国对视,手指在碗沿上反复摩挲着——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林砚在之前的案子里见过。

  李建国看着老吴,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很平静:“不用了,你自己吃吧。对了,老吴,昨天你去城郊走访,证人没说什么重要的吧?”

  老吴的手顿了一下,面条撒出来几根。他赶紧用筷子夹起来,塞进嘴里:“没……没什么重要的,就是说张彪之前确实打过他,其他的也记不清了。”

  林砚站在一旁,看着老吴慌乱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数。这个隐藏在队里的内鬼,终于要露出马脚了。可他也知道,接下来的调查,会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难——他们要面对的,不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而是曾经并肩作战的“自己人”。

  夜越来越深,办公室的煤炉彻底灭了。李建国看着窗外的路灯,久久没说话。林砚拿起那本外出登记本,翻到老吴的记录页,用铅笔在空白处画了个问号。他知道,这个问号,很快就会有答案了。而答案揭晓的那一刻,将会是对整个刑侦队的一次考验——考验他们对正义的坚守,也考验他们对人情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