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来自那人的求救信-《送嫡姐入侯府,反被提刀逼入死局》

  一个深夜,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几声寥落的虫鸣。

  沈沅卿浅眠,忽然被极轻微的“叩叩”声惊醒。

  那声音来自后窗。

  她心头一跳,屏息凝神,伏在床上没有动弹。

  那声音又响了几下,更急了,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窗缝里塞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窗外再无声息。

  沈沅卿这才慢慢起身,赤脚走到窗边。

  月光惨白,照见地上一小团黑影,是一块揉得皱巴巴的边缘沾着深褐色污渍的绢布,沈沅卿用两根手指拈起来,展开。

  触手黏腻,那深褐色的污渍是干涸的血,绢布是从里衣上撕下来的,上面用血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沅沅吾妹,救我!毒妇欲杀我!念在相识一场的情分,救我一命!裴子恒泣血叩首!

  沅沅,是她的闺名。

  情分?他们之间,只有剥皮抽筋、饮血啖肉的血仇!

  她看着那血书,仿佛能看到裴子恒是如何在沈明珠的淫威下瑟瑟发抖、绞尽脑汁才写出这封信,又是如何买通了下人,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把这求救信递到他曾经最看不起肆意践踏的自己这里来。

  他竟还有脸提“情分”?

  真是可笑至极。

  心底那片冰原骤然裂开,涌出滚烫的、几乎要将她焚毁的恨意和快意。

  沈沅卿走到桌前,点燃了油灯。

  跳动的火苗舔舐着那肮脏的绢布,很快将它吞没,化作一小撮蜷曲的、灰黑的灰烬,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她推开窗,夜风涌入,将灰烬吹得无影无踪。

  窗外老树上,一只夜鸦被惊动,“嘎”地叫了一声,扑棱棱飞起,落在更高的枝头,歪着脑袋,用血红色的眼睛盯着她。

  沈沅卿抬起头,看着那只不祥的鸟儿,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你说……”

  “他第几天,才会被折磨死呢?”

  夜鸦的血红眼珠在暗夜里闪着冷光,它偏着头,像是在掂量着她话里的恶意,半晌,又是“嘎”一声嘶叫,振翅融入了浓重的夜色里。

  留沈沅卿一人在窗边,对着空寂的院落,和那仿佛还萦绕在鼻尖的血书焚烧后的焦糊气。

  第二天,她起得比平时稍晚了些,眼皮底下泛着淡淡的青,是昨夜后续未能安枕的痕迹。

  她心口那簇毒火,烧了半夜才渐渐冷下去,凝成更坚硬的冰壳。

  丫鬟小蝶端水进来伺候时,眼神有些躲闪,手脚也比平日更轻悄。

  沈沅卿掬起一捧冷水扑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让她彻底清醒。

  “前头,有什么动静吗?”她拿着布巾,慢条斯地擦着脸,状似无意地问。

  小蝶是她在这院里唯一能勉强使唤动的小丫头,胆子小,心思浅,前世在她嫁去侯府前就被刘氏寻由头打发去了庄子上,结局不知。

  这辈子,或许该早点为她打算。

  小蝶闻言,立刻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闻的紧张:“小姐,听说今早侯府来人了!”

  沈沅卿擦脸的动作一顿:“哦?”

  “说是侯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来给夫人送些时新的料子,还问大小姐在府里时爱吃些什么,说是二公子惦记,让厨房学着做呢!”小蝶眨着眼,“外面都说,二公子对大小姐可真上心!”

  沈沅卿慢慢折好布巾,放在架子上。

  上心?

  她差点笑出声。

  裴子恒那点伎俩,她太清楚了,他现在的伏低做小、曲意逢迎,不过是为了麻痹沈明珠,更是做给永昌侯和他那嫡母看的,显示他娶了嫡妻后多么“改过自新”,多么“夫妻和睦”。

  他惯会用这种廉价的“体贴”来讨好人。

  只是可惜,他这套对沈明珠没用。

  沈明珠不满意这门婚事,因为裴子恒和她一样,都是庶出,裴子恒越是上赶着,沈明珠也只会觉得这是庶子的谄媚,上不得台面,是对她身份的侮辱。

  “是么。”沈沅卿淡淡应了一声,走到妆台前坐下,“那母亲定然很高兴了。”

  “夫人可高兴了!赏了那妈妈好一个大封红呢!”小雀跃地说,随即又想起什么,声音低下去,“不过,我刚才去厨房取早饭,听两个婆子嚼舌根,说侯府来的妈妈脸色并不太好看。”

  沈沅卿对着模糊的铜镜,将一支素银簪子插进发髻。

  这就对了。

  送东西是假,打探消息或者根本就是来诉苦告状才是真。

  裴子恒怎么可能甘心一直被沈明珠压着打?他定然是向他那嫡母求助了。

  可那永昌侯夫人林氏,是个顶顶精明厉害的人物。

  她同意娶沈明珠这五品官嫡女过门,一是看中沈家“清流”的名声,想给侯府镀层金,二是觉得嫡女总比庶女能拿得出手,将来对裴子恒的前程也有助益。

  她不会愿意看到一个庶子媳妇骑在儿子头上,但同样,她更不愿意为了庶子房里那点破事,真去开罪沈家,下了侯府的颜面。

  更何况,新妇才过门一个月,她就插手管教,传出去像什么话?她只会嫌裴子恒没用,连个女人都拿捏不住。

  裴子恒这状,是白告了,说不定还得换林氏一顿敲打。

  真是想想,就令人无比愉快。

  “这些话,别到处去说。”沈沅卿从镜子里看了小蝶一眼。

  小蝶立刻噤声,用力点头:“奴婢晓得轻重!”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沈沅卿依旧每日去给刘氏请安,刘氏对着她,脸上总带着一种混合了怜悯和幸灾乐祸的复杂神情。

  偶尔会“赏”沈沅卿些她女儿看不上的旧衣料、吃剩的补品,仿佛这样就能彰显她嫡母的大度,更能反衬出沈沅卿如今的“落魄”与她女儿的“风光”。

  沈沅卿照单全收,谢恩谢得无比诚恳,她似乎很满意沈沅卿的认命和卑微。

  有时,她也会故作忧愁地叹气:“明珠那孩子,就是性子直了些,在侯府也不知收敛些,听说前几日又和姑爷闹了点小别扭。真是让人操心。”

  沈沅卿便会温顺地接话:“母亲宽心,姐姐金尊玉贵,有些脾气也是应当的。侯府门第高,规矩大,想必姐姐慢慢就习惯了。”

  刘氏便会用那种“你懂什么”的眼神瞥沈沅卿一眼,却又忍不住流露一丝得意。

  她永远觉得,她女儿的一切不如意,都只是“性子直”、“小别扭”,是侯府规矩大,而不是她女儿本身的问题,更不是那桩婚事的问题。

  蠢得令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