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事前的预警-《送嫡姐入侯府,反被提刀逼入死局》

  半月后,一个暴雨初歇的午后。

  空气湿漉漉的,带着泥土和残花的腥气。

  沈沅卿正靠在窗边看书,是一本寻来的地方杂记,里面零星记载了些各地物产风俗。

  前世困于后宅,眼界太窄,这辈子,她得早做打算。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嘈杂声。

  小蝶慌慌张跑进来,脸都白了:“小姐,侯府又来人了!这次,这次是抬着来的!”

  沈沅卿放下书卷,微微挑眉:“抬着?”

  “是,好几个小厮抬着个软榻,上面盖着厚厚的毯子,直接抬进夫人正院了!奴婢远远瞧着,那毯子底下好像,好像是个人!”小蝶声音发颤,“看着吓人得很!”

  沈沅卿心头猛地一跳。

  来了。

  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她起身,理了理衣裙:“走吧,去给母亲请安。”

  “现,现在?”小蝶惊愕。

  “嗯。”沈沅卿语气平淡,“母亲院里出了事,我这做女儿的,理当去关心一二。”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在场。

  错过这场好戏,岂不是辜负了裴子恒和沈明珠联手送上的这份“大礼”?

  沈沅卿带着小蝶,不紧不慢地往正院去,越靠近,那股压抑紧张的气氛就越浓。

  下人们都缩手缩脚,远远躲着正堂,眼神里藏着惊恐和窃窃私语。

  刘氏的心腹婆子守在外面,脸色铁青,见她来,想拦又不敢真拦,只硬邦邦道:“四姑娘,夫人现在有事,不便见您。”

  沈沅卿正要说话,正堂里猛地传出一声嘶哑的哭嚎,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野兽:“岳母!岳母大人要为小婿做主啊!明珠她,她这是要我的命啊——!”

  是裴子恒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痛苦和一种几乎崩溃的委屈。

  沈沅卿垂下眼,掩住眸底瞬间掠过的冰冷快意。

  那婆子脸色更难看了。

  沈沅卿适时地后退半步,做出受惊和识趣的样子:“既然母亲有要事,那我晚些再来。”

  转身离开的刹那,堂内又隐约传来刘氏又急又怒的呵斥,以及另一个婆子慌忙劝解的声音:“二公子您快别动气,这伤。哎哟这真是,大小姐她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裴子恒的声音猛地拔高,尖利得破音,“她拿的是马鞭!是浸了盐水的马鞭!她抽了我整整十七下!岳母!您看看!您看看我这背!还有我这腿!她这是要打死我!她嫌我碍了她的眼!她心里想着别的男人!拿我撒气!”

  沈沅卿的脚步微微一顿。

  马鞭?浸了盐水?

  沈明珠果然没让她失望,比前世对付她的手段,还要烈性几分。

  看来裴子恒试图“重振夫纲”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她。

  真好。

  回到小院,沈沅卿心情莫名好了起来,甚至有多吃了一块糕点的胃口。

  小蝶却一直惴惴不安,时不时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傍晚,才又有模糊的消息传过来。

  说是侯府来了辆马车,匆匆将那位“伤重”的二公子接走了。

  刘氏发了好大的火,砸了一套最喜欢的茶具,还下令杖责了两个今天在正堂附近当值、多嘴多舌的丫鬟。

  整个沈府,顿时噤若寒蝉。

  但私下里的流言,却像雨后的苔藓,疯狂地滋生蔓延。

  “听说了吗?大小姐差点把姑爷打死!”

  “用马鞭抽的!浑身没一块好肉!”

  “为什么啊?”

  “好像是姑爷想收房一个丫鬟,大小姐就疯了……”

  “天爷啊……这也太……”

  流言纷纷扬扬,细节越来越丰富,也越来越不堪。

  这其中有的是真的,有的,恐怕是裴子恒故意让人放出来的风声。

  他奈何不了沈明珠,就只能用这种法子,坏她的名声,逼侯府和沈家给她施压。

  狗咬狗,一嘴毛。

  那夜似的血书后来又传过几次,但沈沅卿一次也没理会,又过了几天,裴子恒的血书没再来过。

  不知道是他终于认清沈沅卿不会救他,还是他已经被沈明珠看得更紧,连递血书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天气渐渐热起来。

  这晚,沈沅卿依旧坐在窗边,就着油灯翻看那本杂记。

  窗外突然传来扑翅声。

  她抬头,看见那只夜鸦去而复返,依旧停在老树的同一根枝桠上,歪着头,用那双血红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嘴里,似乎还叼着什么东西。

  暗红色的,一小条。

  它脖子一伸,将那东西吐了下来。

  那东西轻飘飘地落下,正好掉在沈沅卿的窗台上。

  是一小截被血浸透、又干涸发硬的布条,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生生撕咬下来的。

  上面没有任何字迹,只有深深的、凌乱的齿印,和几根沾着的、乌黑的鸟类绒毛。

  夜鸦看着她,喉咙里发出极轻的一声“咕”。

  像是嘲讽,又像是回应她那夜的问题。

  沈沅卿盯着那截布条,背脊慢慢爬上一股寒意,却又有一股灼热的毒火,从心底最深的冰壳下窜起。

  它是从哪里叼来的这东西?

  乱葬岗吗?还是……

  那这布条上的血和齿印……

  沈沅卿伸出手,指尖尚未触碰到那令人不适的证物,夜鸦却突然受了惊般,振翅而起,瞬间消失在浓夜里。

  只剩下那截暗红的布条,静静地躺在窗台上。

  像一句无声的、血淋淋的答案。

  沈沅卿看着它,慢慢收回了手,轻声自语。

  “看来……比我想的更快。”

  那截暗红的布条就躺在窗台上,像一道狰狞的伤口,无声地昭示着某种结局。

  沈沅卿没有碰它,只是静静看了片刻,然后取过一张废纸,隔着纸将它拈起,丢进了墙角专放秽物的破瓦罐里,盖上了盖子。

  眼不见为净。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看到了,就再也忘不掉。

  那齿印,那血色,夜鸦血红的眼……它们会钻进梦里。

  果然一夜乱梦。

  恍惚间,她又回到前世那冰冷的湖底,水草缠绕脖颈,裴子恒的脸在岸上模糊扭曲,快意又残忍。

  下一秒,水草变成了浸盐的马鞭,挥鞭的人变成了沈明珠,而水里挣扎的人,变成了裴子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