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与子同袍 死守一城-《捡漏一个废郡主,废柴少爷发奋了》

  腊月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抽在太原城头的青砖上,发出“噼啪”的脆响。

  瓮城内外,空气凝滞得如同冻住的铅块。

  王禀一身残破的甲胄,站在内城垛口,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瓮城入口那片不大的空地。

  他身后,是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的守军,个个脸上糊着血污和黑灰,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

  “林云舟!”

  王禀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带本部人马,出内城门!记住,只许败,不许胜!把金狗的先锋骑兵,给我引进来!”

  林云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昨夜干粮的粗粝感。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在冻得发青的脸上显得格外扎眼。

  “得令!王都头,您就瞧好吧!”

  他抓起脚边卷了刃的砍刀,招呼上身后几十个同样衣衫褴褛、眼神却凶悍的汉子。

  孙九思叫住他,给老子留点神!

  三年军营在男人窝和死人堆里打滚,连他这个斯文书生也满口浑话。

  放心!林云舟冲他笑笑,怕是心里巴不得我早点送了小命吧。

  “兄弟们!跟老子出去,给金狗拜个早年!”

  沉重的内城门在刺耳的“吱嘎”声中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林云舟第一个冲了出去,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直扑瓮城外那队耀武扬威的金军斥候。

  “杀——!”他吼声震天,带着一股亡命徒的狠劲。

  金军先锋显然没料到被围得像铁桶般的太原城还敢主动出击,更没把这群叫花子似的宋兵放在眼里。

  领头的百夫长狞笑一声,挥刀迎上。

  双方瞬间绞杀在一起。

  林云舟的刀法毫无章法,全凭一股狠劲和不要命的打法。

  他左劈右砍,身上很快添了几道新伤,鲜血染红了本就破烂的棉袄。

  他且战且退,一步步将追杀的十几个金兵引入了瓮城那道狭窄的入口。

  “撤!快撤!”

  林云舟瞅准时机,猛地一声大吼,转身就往内城门方向狂奔。

  他带来的几十个兄弟也立刻丢盔弃甲,跟着他“狼狈”逃窜。

  金兵哪肯放过,狂笑着策马追入城门下。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垂死挣扎的宋军最后的疯狂。

  金人兵甲攻城车马上撞过来。

  城垛上箭如雨下,撞击城门的金人死了一层有一层,不断有疯了一样的金兵补上来。

  攻城车的铁皮巨槌,一记一记,撞的城门浑然欲垮。

  几十名宋军顶在门后,筑起了人盾。

  几乎一瞬间,城门向内垮塌,城门的守军鸟兽遁逃。

  数百骑争着涌入,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没想到眼前凭空多出一层内墙,之前的情报里没说太原城有瓮城结构啊!

  就在最后几骑金兵踏入瓮城的瞬间——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

  千斤重的铁闸门从上方轰然落下,精准地砸在入口处,将瓮城彻底封死!

  金人惊呆了,原来这道城门还藏着一道暗闸!!

  刚刚被撞垮的城门不过是狡猾宋人的一个诱饵!

  中计!

  与此同时,内城门也“砰”地一声紧紧关闭!

  瓮城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放箭!”

  城墙上,孙九思清冷的声音穿透寒风,清晰地响起。

  他站在高处,一身青色官袍在猎猎寒风中翻飞,面色沉静如水,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瓮城里的猎物。

  早已埋伏在四周城墙上的守军,猛地站起身!弓弦如霹雳般炸响!

  “嗡——!”

  密集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带着死亡的尖啸,狠狠扎向瓮城中惊慌失措的金兵!

  “噗嗤!”“啊——!”

  惨叫声、马嘶声、箭矢入肉的闷响瞬间交织在一起!

  瓮城狭小的空间成了金兵的修罗场!

  战马受惊乱窜,互相践踏,金兵们挥舞着弯刀徒劳地格挡,却挡不住四面八方袭来的夺命箭雨!

  一轮!两轮!三轮!

  箭雨没有丝毫停歇!

  瓮城的地面很快被鲜血染红,倒毙的人马尸体层层叠叠,几乎堵塞了道路。

  浓烈的血腥味冲天而起,混合着寒风,令人作呕。

  当瓮城里的哀嚎声渐渐微弱,只剩下零星几个金兵还在垂死挣扎时,孙九思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停!”

  箭雨骤停。

  内城门再次“吱嘎”开启。

  林云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眼中凶光毕露,嘶吼一声:“兄弟们!该咱们了!剁了这群狗娘养的!一个不留!”

  他带着刚才“溃逃”的几十个兄弟,如同饿狼般扑向瓮城中残存的金兵!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瓮城彻底变成了屠宰场!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瓮城内的金兵先锋,连同他们的轻狂,被斩杀殆尽!

  林云舟拄着卷刃的砍刀,站在尸山血海中,大口喘着粗气,白色的雾气从他口鼻中喷出,瞬间被寒风撕碎。

  他咧开嘴,想笑,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城墙上,孙九思看着瓮城内那一片狼藉和那个站在血泊中喘息的身影,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转身,对身边的传令兵低语几句。

  很快,一队民夫冲下城墙,开始清理瓮城内的尸体和残骸。

  寒风卷着血腥气,在太原城头久久不散。

  先锋营全部葬身的噩耗传到金军大帐,主持军务的完颜宗翰怒不可遏。

  会聚重兵,全军围城!

  瓮城内的血迹尚未干涸,城外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乌云便已压境。

  完颜宗翰麾下的六万金军铁骑,裹挟着连克朔州、代州、忻州的赫赫凶威,如同黑色的潮水,铺天盖地涌向太原城。

  旌旗蔽日,刀枪如林。

  铁蹄踏地的轰鸣声,隔着数里远便震得城墙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金兵阵列森严,甲胄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攻城云梯、撞车、投石机等庞然大物,在军阵后方缓缓移动,如同蛰伏的巨兽。

  太原城,这座孤悬于北方的坚城,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城下,是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金兵;城上,是疲惫不堪却眼神决绝的守军。

  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寒风呼啸和远处金军低沉的号角声。

  大战,一触即发。

  城头西北角,一处避风的箭垛后。

  林云舟靠着冰冷的墙砖坐下,龇牙咧嘴地解开左臂上胡乱缠着的布条。

  布条已经被血浸透,粘在伤口上,一扯就钻心地疼。那是刚才在瓮城里被一个垂死金兵划的。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骂了句粗话。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孙九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和一卷干净的白布。

  他蹲下身,也不说话,直接伸手去抓林云舟的胳膊。

  “哎!干嘛?”林云舟下意识地想缩手。

  “别动。”

  孙九思声音平淡,手上却不容拒绝地按住他的手臂。

  他动作麻利地清理掉污血,将瓷瓶里的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

  药粉刺激伤口,林云舟疼得直抽气。

  “轻点!孙大人!公报私仇啊?”

  林云舟疼得龇牙咧嘴,嘴上却不饶人。

  孙九思眼皮都没抬,自顾自地缠着白布,手法娴熟。

  “林通判若觉得下官手重,大可自己来。”

  “自己来就自己来!”

  林云舟作势要抢布条。

  孙九思手腕一翻,避开了,继续包扎,语气依旧平淡。

  “林通判方才在瓮城,很是勇猛。”

  “那是!”林云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也不看看是谁带的人!要不是老子把他们引进来,你那瓮中捉鳖的戏码能唱得这么溜?”

  孙九思没接他这茬,打好最后一个结,才抬眼看向他。

  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深邃。

  “你不盼着我死吗?”

  林云舟忽然咧嘴一笑,带着点痞气和试探。

  “我要是死在瓮城里,汴梁城里的郡主,就没人跟你争了。”

  孙九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直视着林云舟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林云舟,我孙九思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我要争,也是堂堂正正地争。郡主的心意,最终由她自己定夺。在此之前,你我皆是同袍,共守此城。你,不能死。”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

  “至少,不能死在我前面。否则,我如何向她交代?又如何……证明我比你,更适合站在她身边,护她一世周全?”

  林云舟脸上的痞笑僵住了。

  他看着孙九思眼中那份坦荡和认真,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嗤笑一声,别过脸去,望向城外那黑压压的金军大营。

  寒风卷起城头的积雪,扑打在两人脸上。

  远处金营的号角声低沉而悠长,如同催命的丧钟。

  孙九思站起身,也望向同一个方向。

  汴梁,在遥远的南方。

  “你也不能死。”

  林云舟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你要是死了,就没人给她写和离书了。”

  孙九思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并肩站在城头,望着城外无边无际的敌军,和南方那片看不见的故土。

  风雪渐大,将他们的身影模糊在太原城苍茫的暮色里。